求:《红楼之贾迎春》_派派后花园

用户中心 游戏论坛 社区服务
回复
阅读:3334 回复:24

求:《红楼之贾迎春》

刷新数据 楼层直达
qingjin

ZxID:728083

等级: 脱颖而出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7 0
— 本帖被 吸血羊 执行锁定操作(2011-03-10) —
红楼之贾迎春
jj刚入v
[ 此贴被吸血羊在2010-11-27 20:27重新编辑 ]
此帖悬赏中(剩余时间:已结束)...
最佳答案: 1 派派币
qiao_meier

ZxID:5498990

等级: 略有小成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0-11-27 0
同求同求
vickyf

ZxID:8815837

等级: 自由撰稿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0-11-28 0
先蹲着,呵呵
真的木有

ZxID:9617339

等级: 略知一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0-11-30 0
很好的书,同求
253528yue

ZxID:8999767

等级: 脱颖而出
本人是个宅
举报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0-11-30 0
同求
dudu1023

ZxID:778931

等级: 寒窗墨者
举报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0-11-30 0
只有这些。
15067055092

ZxID:10556780

等级: 脱颖而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0-12-01 0
同求
真的木有

ZxID:9617339

等级: 略知一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0-12-03 0
好看好看好看
weifangren

ZxID:13525178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0-12-03 0
小燕文学上有
492651479

ZxID:10938274

等级: 小有名气
举报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0-12-03 0
红楼之成为英莲,哪个高手有啊
jingqiaolin

ZxID:10965774

等级: 文学俊才
啊~~~~~~~~~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0-12-04 0
同求VIP部分啊~~~~~~~~
啊~~~~~~人生如果没有了小说
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墨韵青衿

ZxID:12480724

等级: 牛刀小试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10-12-11 0
Y字君

ZxID:12841294

等级: 牛刀小试
小受小受神马の最萌了~~果然偶就素个m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10-12-16 0
还有没有新的,还没完啊~~
花无意

ZxID:11604715

等级: 热心会员
讨厌悲剧!!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10-12-24 0
为什么没完结啊!!!
milktea.

ZxID:1549746


等级: 热心会员
胡汉三回来了!!!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10-12-25 0
疯狂求·求求··
jszhuwaitaohua

ZxID:11712648

等级: 博览群书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10-12-27 0
谢谢
ploe

ZxID:10229067

等级: 职业撰稿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10-12-27 0
同求。。。。同时感谢5楼的。。。。
mingxiaozhu

ZxID:8455305

等级: 文学大师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11-01-01 0

 
orange2641

ZxID:3698839

等级: 略知一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11-01-01 0
  对孙绍祖来说,昨儿一晚实在是意外之喜。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

    以往迎春虽是姿色出众,只是床上木头人一样,终是无趣,孙绍祖只是成亲时稀罕了两天新鲜,到最后更是成月价也难到迎春屋子几回,不去还罢,去了稍一不合便是苛待责骂。偏迎春不会辩解,只一味唯喏哭泣。又有家中诸人一些流言闲语。孙绍祖脾气上来只恨不得没有这个人才好。

    哪知自上次回了贾家一趟,像变了个人似,说话办事爽利通透,不再以往那般无趣。昨儿床事上更是将自己反压在身下。

    因着孙绍祖脾气,这些通房姨娘在他面前倒大多是奉承惧怕多,终不如昨日与迎春一般水□融。这一天孙绍祖不时走了神,脑中闪过迎春骑在自己身上居高临时下睥睨着自己样子,白滑身躯,酡红双腮,娇喘吟吟,媚眼如丝,说不出勾人。

    在外一整天心猿意马,回了府中,匆匆奔了迎春院子,却是人影不见。问了守屋子小丫头得知迎春回了贾府,方忆起睡前恍惚间听迎春在耳边说要回去,自己那时哪里还得思考只迷迷蒙蒙答应了。说不出懊恼,背着手缓步返回了自己院中。

    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厢房里一个丫头进门身影,月光下朦胧着竟与迎春有三分相似,孙绍祖半眯着眼瞧了瞧,跟在她身后慢吞吞走上来打开门进了屋子,又反手关了门。

    桌上红烛在轻轻跳跃着。此时这丫头正背了身在宽衣,头发松松挽着,侧脸垂头,露出了白皙脖颈和圆润肩头,听到身后门响,忙紧了衣服刚要转身,却被身后上来人影响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细看却是孙绍祖两眼放光站在身后,正待要摆出笑容,却哪里料到孙绍祖也不答言只欺身一把捞了她横抱起,上前几步扔在床上,三下两下扒光了衣裳扑了上去。

    这丫头此时也反应上来,收了惊呼,红着脸,帮孙绍祖褪了衣裳,低服轻就,着意服侍。不消片刻,先是木床咯吱声,接着便有娇声浪语传来,婉转缠绵,一声高似一声,直到乌云遮了月,屋中声息渐渐不闻,孙绍祖这憋了一天火气终得发泄。

    云歇雨毕,孙绍祖躺在床上,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手中柔软,累极欲睡,身边丫头乖巧伏在身边,不敢歪緾。只是往日闻惯了胭脂花粉味,此时却无比腻歪,拥堵着连呼吸都不得顺畅,想着迎春屋里清香味,越发难忍,干脆撒了手爬起来捞了衣裳披上就走。这丫头也不敢阻拦只半坐在床上恨恨暗自捶被。

    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接,谁知晚间回府管家回报说大奶奶己经回来了。急冲冲去了迎春院子,哪知院门早早关了,敲了两声无人来应。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待要拿脚去踹时才忽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自嘲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这一日陈六轩下了帖子请孙绍祖去吃酒,言明带上女眷。孙绍祖掂着手中请贴笑了笑,若是单请自己来说一声就是,何必下贴,看着贴中娟秀又不失棱角字体,便明白又是陈六轩夫人想出来故事。陈夫人闺名眠芍,姑娘时就爽利活泼,最爱呼朋引伴,及至嫁了人也不改脾气,不时邀了交好之家女眷一起聚会,做诗饮酒,赏花取乐。

    陈六轩有时嫌她闹腾,她说:男人们出门做事,交际应酬,无不潇洒快活。偏女人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连往各家里散散心都不能,不知要憋出多少深闺怨妇来。陈母也是个爱热闹人,因此也不拘着她,有女客来了也只管一起乐呵。往后陈六轩也不管了,若逢要聚会,便让各家男人捎了话约好时间地点。几次下来,这些人家交情也更加交好。

    早先也邀过迎春一次,迎春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去,再往后几次孙绍祖想起迎春木讷干脆都给推了。只不知这次是为何竟是专门发起贴子来了。

    孙绍祖带了贴子来到迎春院里,进了门便将贴子扔了桌上,自己脱了鞋盘坐在迎春对面。迎春取了贴子看了看让绣桔拿下去放在案上。

    孙绍祖看了看迎春问道:“去不去?”迎春笑道:“为何不去,整日在家我也闷慌了。只不知头次上门备什么礼呢?”孙绍祖看迎春没有勉强倒是挺高兴,便拿了白玻璃盘中果子来吃,听到迎春发问便咽下口中苹果道:“这我哪里知道?”迎春道:“我也不过白问一声,想来府里这都是有定例,明天我去找玉绫要来帐本看一下。”

    迎春说完撇了孙绍祖一眼笑道:“说道玉绫,大爷好福气啊!”孙绍祖此时正在研究眼前一个青釉浅盘。盘中铺着一层白芝麻,芝麻上是一颗颗裹了冰晶红果,孙绍祖拿签子拨了拨挑了一个尝了一口,带着芝麻甘香,又酸又甜,只一个便让人口舌生津,孙绍祖揉了揉肚子低语道:“有些饿了。”完了才抬头问道:“先头说什么?没听着。”

    气迎春白了他一眼,唤了绣桔来:“将栗子粥给大爷盛上一碗来,再来两碟小菜。”吩咐完眼神询问孙绍祖可否,孙绍祖点了点头。迎春低下头看书不再搭理孙绍祖,孙绍祖只探过头来瞧了瞧,坐回去,一手支了腮,一手攥了只伸着食指一下一下戳芝麻粒,迎春正纳闷怎么没了动静,抬头一看孙绍祖正将沾到了芝麻食指伸到嘴前用舌头舔,舔完又要将指头伸到盘里,迎春忙抢先把两个果盘端了在手中,下炕趿了鞋放到了地下长桌上。一边说道:“别跟孩子似!你自己倒是不嫌脏,难道要别人吃你口水?”孙绍祖看着迎春一脸嫌弃样子呵呵笑道:“又不是没吃过。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

    正此时绣桔端了托盘上来。迎春忙摆了桌上,不过一碗栗子粥,一碟三色菜心,一碟腐皮菠菜卷。虽然简单,但温热屋子里这样清爽小菜倒也相宜。孙绍祖直又添了一碗粥才作罢。

    待孙绍祖用完,绣桔将碗碟收了下去。又端了水上来,孙绍祖漱口净手,将外面衣裳脱了,拿着枕头,跑了迎春这边,身底下热呼呼也用不盖被,只四仰八叉躺在褥子上,一只手不住在迎春身上做怪。

    书上文字有点晦涩难懂,迎春一边慢慢瞧着,不时还要伸手应付孙绍祖。最后把孙绍祖一只大手摁在小腹上,不准他再动,谁知他另一只手也从身后绕了过来环住迎春细腰。过了好一会儿,再不见动静,迎春再转过头去看,却原来己经睡了。看着孙绍祖睡香甜,迎春也打个哈欠,将孙绍祖轻轻手拿开,孙绍祖咂了咂嘴转个身朝里睡了。

    迎春将炕桌往西挪了挪,除了外衣散了发,将灯吹灭,在孙绍祖一边躺下,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迎春直接问玉绫要了帐册来看,翻了一遍,大多是过年节下或是做寿时礼单,像这次这样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寻常女眷之间聚会拜访竟没有先例可寻。

    迎春看着帐册想了片刻道:“准备四端表礼,两方端砚,燕窝和人参你看着准备,各用礼盒装好。”只是平常走访这些礼不可谓不厚,只因是迎春头次登门,倒不宜过于简薄。玉绫看了有些迟疑低声道:“如些丰厚,太太……”迎春瞅了玉绫一眼轻笑道:“太太不在。难道这点小事还要去请示大爷?”玉绫忙笑道:“这些事,当然只需大奶奶做主便好。我一会使人去准备。”

    转天一早,孙绍祖带着迎春坐了马车往陈家来。

    刚进了内院便有一云髻凤钗,粉面含笑年轻妇人带了丫头迎了上来,拉着迎春手一边打量边笑说道:“我今儿才算见识到什么叫神仙一般人物。怪不得孙家大哥把你藏着捂着,不敢带出来。若是我也要放在家里宝贝着。快快随我去见我家太太,想来我家太太更得稀罕紧。”

    两人一边往时走着,迎春笑道:“姐姐何必取笑我,贵府中一切井井有条,下人行止有度,便是姐姐持家有方,再加人品又是如此出众,这才着实让人称羡呢。”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同时轻笑,竟生惺惺之意。陈夫人笑道:“咱们呀也别互相捧着了,你得空时常来顽耍才是。”

    说话间己到了正堂。当中有一黄梨木罗汉榻,榻上坐着一个半百老妇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满脸笑意,听周围坐着几个年轻妇人在说笑。一时众人看到两人进来起身立了起来,陈夫人将迎春引上前来。

    陈母不等迎春行礼便招了手道不用多礼快快上前,迎春含笑行了礼方才来到陈母跟前。陈母拉着迎春细瞧了一番笑向周围道:“真是个好孩子,孙家小子有福气。”众人都含笑应道可不是,要不怎么都不敢带出来,可不就是怕被人拐了去。

    这边陈夫人拉着迎春和着众人一一相见厮认,说道这都是与陈六轩与孙绍祖交好朋友家女眷。因着迎春岁数最小,孙绍祖又是当中,称呼上倒有些乱了。陈母道:“何必如此麻烦,我说倒不如按了岁数你们姐姐妹妹称呼起来就是。又亲香又便宜。”众人都道这主意好,说完便按着年岁排论称唤起来,其中最大也不过三十多岁,最小比迎春大了两岁。一时倒满屋子姐姐妹妹呼唤和嘻嘻哈哈笑闹声。

    笑闹了一陈夫人道:“去我家园子瞧瞧,倒有几株新鲜花,开不错。你头次来,她们便都是逛烂了。”便有刘提赢夫人道:“怎么有了新妹妹便把这些人扔道脑后去了。去园子也不说声就要瞒着这些人自己去了。”陈夫人笑道:“你们哪个月里不来逛个二三次,便这会子又来起哄。”周围众人笑道:“即便天天去逛又怎么样,四时花开皆不同,即便是同一棵,今儿开这朵却又和昨儿看过那朵不一样。”

    迎春转脸去瞧陈母,陈母看着迎春笑道:“你们去吧,见天去溜达,我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那腿脚。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说完撵了众人出去逛,又道早些回来,也快到用饭时辰了。众人倒大都跟了来,也有几个陪着陈母在屋里说话。

    园子里假山亭台,竹鹤流水,倒也精巧绮丽,更按着四时来分布,西方各色当季花开热热闹闹,各种菊花,西府海棠,醉芙蓉等,更在一角围了一条长长原木篱笆,上面爬满了各色蔷薇。一时众人看了心痒,下去动手,有掐了直接簪了头上,有那折了枝捧在手里要回屋插了瓶里观赏。

    陈夫人笑道:“它们自己开多自在,你们偏要来祸害。”众人笑道:“不过几朵花你也如此小气”说完把着红蓝一气往她头上戴了四五朵,直把她气直跺脚,迎春便在一旁笑弯了腰。逛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丫环回报酒席己准备妥了,只等诸位太太奶奶们回去。

    一时酒席上有人提议行酒令。迎春笑道:“我在这上头没有急智,只怕要惹各位姐姐们笑话。”旁边孙桐媳妇道:“不过是顽闹罢了,怕什么,大不了喝酒就是。”众人都道这话爽快,就是如此。果然接下来,若不到迎春还好,若轮到迎春十次倒有八次是被灌酒。

    又是一轮,又该到迎春跟前,却久不见迎春回答,众人细瞧去,才见迎春面颊带粉,双目润水,呆愣愣盯着眼前,听到有人唤她只是抬了抬眼面带不解轻轻歪着头。众人看她原本端庄温婉变成了一片娇憨,无不失笑,心中又可怜又可爱。

    旁边陈夫人忙唤来绣桔,绣桔一看忙对众人道:“我家大奶奶平日不沾酒,想是一时高兴喝多了。还请诸位太太奶奶见谅。”众人都道这丫头也是个好,快扶你家奶奶先去歇歇才是。

    一时陈夫人引着绣桔和另一个丫头将迎春扶进里间一张贵妃榻上歪着。屋里只剩绣桔和迎春,绣桔正在害愁却见迎春冲她眨了眨眼,眼中一片清明。这边有绣桔守着,迎春干脆小睡了一会儿。绣桔则坐在榻边听着动静。席上众人也停了酒令,只各人随意,一边说着些外面京城八卦,家长里短。

    迎春醒来时,看到身上盖了一件大裘,众人早己散去。有一陈府小丫头进来帮绣桔服侍迎春简单梳洗。收拾好出得外厅,正逢陈夫人来寻。迎春微红着脸道:“大家相聚本是高兴事,倒因我不胜酒量,扰了诸位姐姐们兴致,也叫诸位姐姐们瞧笑话了。”陈夫人呵呵笑道:“都怪她们促狭,一个劲灌你。谁想你这么不顶事,几杯果酒就放倒了。”

    迎春笑道:“只觉甜甜,哪里知道后劲这么大。”说完又拉了陈夫人胳膊央道:“好姐姐,那酒可是自己酿?若还有便赏妹妹一些吧,我也回练练,下次便把别人灌醉撂倒。”陈夫人本就觉迎春可亲,见她如此亲近自己心下更是欢喜笑道:“值得什么,都是我自己酿,好几种呢,都埋在园里桂花树下。难得你喜欢,明儿我就派人给你送去。”

    一时有小丫头回道孙家大爷在外头等着了。陈夫人道:“瞧瞧,就这么一会子,倒等不急了。”迎春要去拜别陈母,陈夫人道陈母正睡着了,自己人不用外道,下次再来就是。因瞅了瞅迎春身上米白绣牡丹长袄道:“外头起风了,你穿实在单薄些了,又是刚睡醒,别再吹了风着凉。”说完唤了丫头将榻上大裘取了出来亲手给迎春披上。迎春握了陈夫人手笑道:“我身边也有个亲姐姐心疼我了。只下次相聚时别漏了我。”陈夫人打趣笑道:“我单请你竟请不动不成。”一边将迎春送到了二门。

    迎春上了马车,孙绍祖正要蹬马,绣桔拉了小帘唤孙绍祖上马车上来。在别人府外大街之上孙绍祖不愿争执,只得使气上了马车。马车慢慢起步,孙绍祖方道:“大奶奶好大威风,连大爷骑马还是坐车都要管?”迎春道:“不过是怕你喝了酒吹风头疼。谁爱管你。”孙绍祖瞪了迎春一眼,待要发火,又觉自己无理取闹。迎春暗道莫名其妙,因此也不再理他。车上两人各自转过头,互不搭理只闭目养神。慢慢车厢里净是酒气。绣桔缩在一角低着头,假装自己听不到看不见。

    无言到了孙府,孙绍祖自己跳下车也不管后头迎春径自回了院子。下人们一头雾水。若说大爷和大奶奶亲近了,为何自己一人当先回了院子,还搭拉着脸色。若说不亲近,为何出去时骑着马,回来时倒是从大奶奶车上下来。    这一日白间还好,到晚间外面呼呼起了大风,刮窗纸刷喇喇响。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

    迎春让小丫头整治了四个小菜,一壶小酒,坐在热热炕头,和绣桔两人说话对饮。

    迎春说道:“这小红手艺还不错呢。”绣桔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尝了尝道:“我听她说,她家以前在人家做过私厨。留下这么点手艺,传男不传女,结果这一辈就她自己。零零碎碎都教了她。”迎春喝了口酒道:“以后每月给两个小丫头一人多发一个月月钱,我也知道往常里那几个婆子耍刁,也亏她俩老实不吭不响,现在又加了小厨房也是她俩忙活。”

    绣桔皱了眉道:“话虽如此,可是钱不多了呢。往常还紧紧巴巴刚够用,如今咱们开了小厨房,柴炭油盐酱菜都要从大厨房里进,样样都要花钱,恐怕用不到月底了。”

    迎春抬头将盅底喝掉。绣桔见了忙举起银壶将酒添满,淡黄色酒液轻轻晃着涟漪。

    迎春夹了菜道:“愁什么,该受用先受用。得过一日,且是一日。”绣桔气呼呼道:“厨房采买本就有我们份例,我们只有少用没有多拿。他们占了便宜还不够,还要再问我们要钱,一里一外竟是赚了两份。”

    迎春轻笑道:“可是太太手下管事回来了?”绣桔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要不他们也没这么胆大,实仗着有太太撑腰。大爷不也只是打了他们一顿又给放回来了?可这些人也太黑了,别我不知道,就木柴我们一两银子十天不够烧,鸡蛋也要十五个大钱一个?明摆着欺负人嘛!”

    绣桔说完喝了一口酒,喝得急了,倒呛着了,摸起手帕捂了嘴侧身轻咳了两下。

    迎春道:“自作孽不可活,早晚她们得有挨收拾那一天。”绣桔道:“说道收拾,上次姑爷问起这院子怎么不见人,您如实回了岂不正好省事,又何必替那两个刁婆子遮掩。纵她们放着院子里活不干,有点工夫就往外跑,不知去干些什么。”

    迎春哂道:“干些什么,不过是聚赌打牌,拔火生事,说嘴打架。哪里有热闹哪里必有她们。难道我就这么跟他说。让他觉我们连这么两个人也管不了?若说要管,扣她们月钱,她们如今哪还把那点小钱放在眼里,打一顿撵出去,我们哪有那个权利。咱们就两个人,那两个小丫头也不顶用,我现如今还要用着她们呢。”

    绣桔只喝了两盅便收了自己杯盏,只坐在一边陪迎春说话。

    孙绍祖进来时,绣桔正在地上扶椅上坐着打络子,迎春一个人在炕桌前就着小菜自斟自饮,听到响声,熏红粉脸扬起来,水润眼睛斜睥着孙绍祖,须臾嘴角划起一抹坏笑,抬起手食指一勾道:“来,过来陪奶奶我喝一个,陪好了有赏!重重有赏!”

    绣桔取来酒盅和乌木筷,放在迎春对面。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孙绍祖被迎春逗一声轻笑,敛袍坐在炕边,端起白瓷小盅饮了一口,又是果子酒,因此放下不再多饮,另让绣桔盛了一碗粥上来,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听迎春娇声俏语,说东扯西。

    孙绍祖只是含笑不语,时不时夹一口菜来吃,又看到迎春盅底干了,再给满上一杯。一时迎春酒足意满,放下筷子,喝了口茶,直接往后仰倒在身后软枕上,不再动弹。

    孙绍祖唤来绣桔将桌上酒菜收拾了。待绣桔退了下去,孙绍祖起身将炕桌往西一拽,上前将迎春横抱在了怀中。身轻体软,满怀幽香。

    孙绍祖掂了掂取笑道:“瞧你还不如一只小猪沉呢。”说完胳膊用力往空中抛了两下,迎春闭了眼睛咯咯直笑。孙绍祖在她粉腮上亲了亲道:“怕不怕?”迎春回亲了一下孙绍祖嘴角笑道“再来几下呀!”孙绍祖闻言邪笑道:“大奶奶先把头里赏钱给爷付了呀!”说着和迎春一起跌落在软被中。

    又是一夜酣战。

    天还没有大亮,孙绍祖爬在被窝里伸出胳膊去取挂在炕沿上外袍,取过来才发现上面满是褶子,便又缩回被窝里唤来绣桔道:“你去找孙姨娘,让她将家常外出衣裳各收拾几套,你拿过来。”

    不一时绣桔怀中抱了个包袱进来。

    放在炕上打开里面是几件衫袍并长裤,孙绍祖翻了翻道:“怎么没有里衣,腰带呢也没多带一条?”说完道绣桔:“想来是忙糊涂了,你也不帮着看着些。”绣桔低头轻声辩解道:“孙姨娘让我在外面等着,小玉递给我时说都拿齐了。”

    迎春一手支头歪在枕头上,因着孙绍祖一番折腾,被子有些掀开来,露出了大半个白润肩膀头,屋中并不冷,迎春也不理会,只听到此处却是轻笑一声,翘了食指,指了指东边柜子道:“去把那柜子打开,右角包袱拿出来。”

    绣桔将里面一个弹墨包袱取了出来放在炕头打开,上头却全是腰带荷包香囊还有几个扇套,大多是湖蓝石青灰诸等颜色,做无一不精细,上头刺绣更是淡雅精致,多为松兰竹梅。下头却是两套月白色里衣,针脚细密。一看俱都是下过大工夫。

    孙绍祖一看心中欢喜,捞了迎春在怀中叭叽叭叽脸上脖子上一气狠狠亲了一通。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迎春一把将孙绍祖推开道:“腻歪!快起吧,多晚了都。”逗绣桔侧过脸去捂着嘴偷笑。这边孙绍祖也不用人伺候便自己穿戴起来。绣桔将剩余收拾了放到柜子里出去打水。

    迎春一边穿衣一边冷哼一声道:“这是早先有人费了心血给你做,哪知你却不稀罕,本是该扔,却还没来得急,如今便宜你了。只是以后想要却没了。”

    孙绍祖却并不在意。

    正好丫头打了水来,两人各自洗梳。

    一时用过饭,绣桔和一个小丫头来收拾了东西。孙绍祖道:“这院子怎么都不见人?每次早晚都只看着这么个小丫头,打扫使唤粗使都哪去了?连个值夜也没有?有次来敲门都没人应。”

    迎春一边为孙绍祖整理衣袍一边笑道:“我这本来人就不多。虽说我这院小,但零碎琐屑事也不少,每人管了那么一块,忙起来也是脚不着地,往常里我也只留一个小丫头在耳房做点事专门听使唤。再者她们没事往你跟前凑凑什么?难道我还不够你看?”孙绍祖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往下日子里,孙绍祖却是隔三差五就来,

    这晚孙绍祖进至屋中,迎春正在低头打络子。

    孙绍祖坐在炕沿上打量下四周,炕桌上只有一个烛台,一个白瓷盖碗,因问道“怎么今儿没酒没菜,也没果子了?”迎春眼也不抬道:“拿银子来,好酒好菜给你收拾着摆上来。”孙绍祖冷笑道:“前些日子来时哪一次你不是好吃好喝,偏我今儿来早了,倒是什么都没有了?倒没听过自己家吃饭还要银子。”

    迎春并不理他只低头摆动手中络子,总也打不好,一时还要拆了重打。孙绍祖在炕边坐了一会,扯开袍子,胡乱脱了下来一把扔在炕里,朝外间道:“来人,打点水来,爷要烫脚。”

    一会绣桔搬来一张杌凳放在炕下,去灶上取来热水兑了大铜盆里,伸手试试水温,刚好不算烫手这才放了凳上。

    绣桔弯了身先将孙绍祖右脚靴袜退掉,这才托了脚往水盆里放,刚沾了水,“嘶”一声,“你想烫死我啊。”孙绍祖脚往上一提,将绣桔甩了开来。绣桔垂了头低声委屈道:“您说要烫一烫,所以水就稍热了些呗。”

    迎春抬了头看到孙绍祖皱眉瞪眼样子,便忍不住捂嘴笑了暗道活该。孙绍祖斜眼看了迎春竟在笑不由恼了,哐铛铛,将铜盆踹了地上气指了绣桔骂道:“死丫头,做错了事还有理了不成,说你一句倒有一套在等着。”眼看要指到绣桔脸上。

    绣桔水洒了半身,也是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嗫嚅道:“我用手试过了并不烫。”“你还犟嘴,跟谁学,好大脾气,想来我竟是管不得你了。”说完扬手就要往绣桔脸上挥。

    “住手”,迎春一看绣桔竟要挨打高声喝道。谁也没想到迎春这时会出声,两人都被这高声喝得一顿,都向这边看过来。迎春赶忙向绣桔打眼色。绣桔顾不得擦了满脸泪痕只低身捞了身边铜盆一溜烟跑了出去。

    迎春柔声道:“有错让她下次改了就是,何必动手。”孙绍祖正在气头上,加上又被迎春高声喝断,火气更盛,冷笑道:“怎么我连个丫头教训不得了?让干点子事便推三阻四。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来干什么,还不如打死罢了。不知谁□出来好奴才!”

    迎春一看孙绍祖竟是不听说也沉下脸道:“我奴才自是我教,有事便朝我来就是了,犯不着拿我丫头出气。”说完直盯着孙绍祖再不说话。孙绍祖气抖着手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你竟如此嚣张,也就怨不得奴才也这般脾气大。好好,我只找你就是。”说完踩了鞋几步上前就要揪住迎春。

    迎春早有防备,往后急急一退又翻了个身让孙绍祖扑了个空。孙绍祖气急败胳膊在炕桌上一扫,哐呖哐啷烛台茶碗全摔了地上,那个打了一半石青络子也掉在水渍里,地上一片狼藉。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地上只剩一盏戳灯散发着昏黄暗哑光,背着光影,孙绍祖冷冷抬眼看着站在炕上迎春道:“好,很好,竟学会躲了,我看你能躲到哪里。”说完就要抬腿往炕上来抓迎春。

    迎春双手拎了一个抱枕朝了孙绍祖挥打道:“至于吗?不过水热了一点?你就又打又骂?怎么想要打死我?”抱枕虽是软打在身上一样痛,何况迎春专门捡了脸上脖子上打。孙绍祖只得拿手去挡一时倒上不来炕。一边挡一边道:“这些日子不教训你,真是给你纵,竟和我动起手来了。”

    迎春一个不注意被孙绍祖将抱枕抓了去差点连人拽过去,幸好迎春紧忙撒了手。孙绍祖冷笑一声将手中抱枕甩了出去,抬腿又要往炕上来。

    迎春一急趁了孙绍祖手扶了炕,上前就是一脚。孙绍祖被踹往后一退只来得急伸手一抓,只抓住了迎春一个脚尖,却是滑脂一般从手中滑走了。这一脚却是用脚后跟踹在了右眼眶上。

    迎春连忙退到窗前,四处瞅了瞅,窗边却是一支鸡毛掸子,上前一把捞了,又双手掐腰站在炕里,心噗通噗通跳急快。迎春喘息着道:“你别过来,过来我便拿手中鸡毛掸子抽你。”说完还扬了扬手中鸡毛掸子。

    孙绍祖一手捂了右眼一手指了迎春,气急而笑道:“好,胆够肥,你且看我今天打不死你!”迎春闻言也冷笑一声道:“好,你胆够肥,我便看你今天怎么打死我。”话一说完提了口气,高声叫道:“打人了,打死人了,孙……”寂静夜里,这声音说不出来凄厉刺耳。

    “停,停”孙绍祖高声喊道,一手指着迎春,被迎春这一嚷气眼前一阵发黑,另一只手不知是捂眼还是揉额头好。迎春住了声抬着下巴直瞧着孙绍祖。

    孙绍祖看了看四周,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不由恨恨道:“好!好!真乃泼妇!你狠!你便学那母老虎!学那狮子吼!今儿先饶过你,咱们明个儿再算总帐。”说完外袍也不拿转身往外走。

    走时挺有气势,只可惜在门口处被杌凳绊踉跄了两步。迎春忍不住一声轻笑,被孙绍祖转头狠狠瞪了一眼。

    出了院子,孙绍祖不由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外袍没拿出来,右脚只略略蹬了鞋,却是连袜子也没穿。一时眼睛又酸又痛不由骂道:“娘。今天竟载在这臭丫头手里。且等着瞧。”这时一阵小风吹来,孙绍祖也不顾别,抱着胳膊快步轻身跑回了自己院子。

    正堂里孙姨娘一阵惊呼,却是孙绍祖实在狼狈,身不着袍,脚不着袜,头发散乱,眼框此时也有些泛青了。孙姨娘待反应过来要上前询问。孙绍祖却进了自己屋子,啪一声将门关上了。只剩孙姨娘一人在外惊疑不定。

    孙绍祖关上门几步跳上床钻进了被窝,好一阵才缓暖过来。一时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先时还被迎春恨咬牙切齿,想来想去,倒消了气。想到最后迎春抬着小下巴斜眼瞅自己,又娇娇又神气样子,一时又爱不行,心痒痒,直恨不得搂在怀里才好。一时右眼越发痛上来,又恼不行,想不到人可爱了脾气竟也如此大了。这样倒来倒去烙饼似,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早上起来,孙绍祖只觉眼眶肿痛,下床拿了镜子一瞧,却己经青了还有些发紫,脸颊上也不知怎么划了一道细痕。此时院里也只几个打水小丫头身影,孙绍祖站起身几下穿好衣裳鞋袜,开门低了头快步就走。路过园子里,有几个洒扫婆子,孙绍祖侧头走过。到了迎春院子,却是一人不见。

    直接进了屋子,迎春和绣桔正对坐在炕桌前将要用饭。一看孙绍祖进来,绣桔哧溜跳下炕躲到了迎春身后。迎春也放下碗筷瞅着孙绍祖。    迎春主仆二人一副如临大敌样子,孙绍祖倒没事人似坐在迎春对面,捞了迎春碗筷摆在面前开始吃将起来。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

    迎春看着孙绍祖样子却是轻笑起来。绣桔本来却是愣了,只到迎春笑推了她一把,方才醒过神来,上前把自己碗筷拿下,另去给迎春取。孙绍祖看迎春越发笑个不住,冷哼一声道:“待吃饱了便有你好瞧。你且先笑着吧。”

    桌上不过两样炒菜一碟白菜鸡蛋蘑菇包子一碟小窝头。一时绣桔重又盛了粥取了新筷匙来,因看孙绍祖一口一个包子,只几筷子菜就下去一半,饭食恐不够又取上一碟包子并两样拌菜。一时孙绍祖喝完粥也不使人去盛直接将迎春面前还没动过那碗换到自己跟前,自己三口两口吃完,四下看了看,捞起迎春放在一边手帕抹了一把嘴又扔了回去,又取了两个软枕到西头歪着去了。

    一时迎春慢悠悠吃完饭,让绣桔唤来小丫头收了下去。绣桔冲了茶上来,迎春坐到孙绍祖身边拽了他胳膊道:“吃这么急又歪着别存了食,起来咱俩说会儿话。”孙绍祖抽出胳膊来并不理她。

    迎春又道:“大爷今儿不出去了?”刚说完孙绍祖半坐起转过身指着自己脸道:“你瞧瞧你干好事,我倒想出去呢,怎么出去!”迎春这才细看了看,右眼一圈淡淡乌青不说,脸颊上还有一道细长红痕。迎春忍了笑轻皱着眉一脸心疼凑上前去呼了呼道:“都是我不好,大爷可还疼不疼。”孙绍祖冷哼了一声躺下闭眼依旧朝西不再理迎春。

    迎春唤来绣桔道:“上次二嫂子给药膏你收了哪里去了。取了来。”绣桔回道:“放在西间镜匣里”。说完转身往西间去。一时取了回来,迎春扳过孙绍祖脸,用小指挑了轻轻抹上,再轻轻转圈抹开,一边轻声软语道:“用这个不用两天就好了。你上次将我手腕都打肿了那么疼,我也没说什么呢。”孙绍祖只轻哼了一声转过来躺平也不答言。

    迎春看孙绍祖脸色缓了又道:“好大爷,我若有什么错你只说就是,好歹比我大那么多呢。别和我小女子一般计较。”说完摇着孙绍祖胳膊轻晃。孙绍祖听了右眼眯了眯哼道:“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次便罢了,若有下次,必不轻饶。”又道:“再揉揉。”一时又是胳膊疼又是腿疼要茶要水支使个不停,直到迎春负气不再理他,反倒消停了。

    中午饭时,孙绍祖对着满桌子菜道:“你们平常吃清炒小菜就好,老是这些鱼呀肉真是腻歪。”迎春笑道:“我好大爷,这可是您份例,我们倒想顿顿鱼肉呢。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您是天天吃这些所以不稀罕了,我们倒就指望跟着大爷改善改善了。”孙绍祖笑道:“就你会说,你是大奶奶,这份例还能比我差多少。晚间简单一些,就按你们平常来。”迎春抿嘴轻笑也不再言。

    用完饭,迎春问孙绍祖道:“大爷晚间在这用饭,是想用大厨房还是我这儿小厨房做。”孙绍祖喝了口茶问道:“怎么还不一样?”迎春道:“大厨房有一定份例,不好随意去改,我这儿小厨房嘛,只要有材料就想吃什么做什么喽。”孙绍祖问道:“你这厨上是谁?从大厨房过来?”迎春道:“不是。只是我这院里一个小丫头会点厨艺,就那么随便做两个菜,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挑剔人儿。”孙绍祖道:“一个小丫头会什么。就大厨上按你平常吃来就是了。”迎春只点了点头,并不说破孙绍祖口中这清炒小菜全是这小丫头做,也不说厨房现在给自己份例能称上是清汤寡水了,他是吃不下。

    一时孙绍祖喝了茶又下炕在柜子中翻了一本杂书椅在炕头看,迎春出去转了转,回来时孙绍祖眯着眼睡了,书也掉在了地上。迎春将书捡起来,取来药膏又给孙绍祖轻轻抹了一遍,孙绍祖只眯着眼瞧了瞧又闭上了,冰凉药膏抹上直揉到发热,散发着淡淡香气,窗外阳光透过来,照在身上暖暖。揉了一会儿,迎春也觉困,拿了条小薄毯搭在身上,在孙绍祖一边躺下睡了一会儿。

    孙绍祖睡到一半直觉身上冷,将搭在腰上毯子往上拽了拽,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听到迎春将绣桔叫了过来。耳边听到迎春说:“咱们还有多少银子了。”绣桔回道:“没有了呢,只有几吊大钱了。我正要回呢,厨房食材和木柴也没了呢。这可怎么整呢,下次放月例还有十多天呢。”迎春道:“你去把那副珍珠耳环给孙婆子,让她领着小红去厨房,看看要用什么取了回来。那个好歹也值四五两银子呢。”一时又说了些什么,孙绍祖只朦朦胧胧听着,听明白心中却又不明白,只是眼睁不开,说话声渐渐不闻,又慢慢睡了过去。

    绣桔跟在两个婆子和小红身后也来了位于府中西北角大厨房,老远看到孙婆子和厨房一个管事婆子嘀嘀咕咕,完了又对视一笑。因看到绣桔过来,便不慌不忙拉着另一个婆子去柴房一人抱了一捆木柴出来。过来对绣桔笑道:“绣桔姑娘也来了?我们还要再来拿几趟,就先回去了。”绣桔点了点头,进了厨房,靠西墙一溜四个灶,只北面一个烧着,里面不知炖什么,盖边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灶间。

    因还不到做饭点,只几个婆子坐在东北角上围在一起。看到绣桔进门,也不搭理,只往这瞟了几眼,接着将头凑一块叽叽呱呱说笑。一时小红捡好了菜,抱着竹筐出来。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那个管事婆子也走过来笑问道:“绣桔姑娘来了?今儿中午大爷吃可好,晚间饭菜可有什么要嘱咐?”绣桔笑道:“挺好。中午时大爷没说什么。晚间怎么办可就不归我们管了。我来只是因了大奶奶嘱咐说我们今儿小厨房不开伙,让你们还按以往来。”

    那婆子道:“大爷不在大奶奶那儿在哪儿?”绣桔道:“大爷在哪儿可不是我们该打听事儿。你几时看着大爷在我们哪儿吃晚饭。”那婆子自己嘀咕道:“想是又出去了。都道没看着。”

    绣桔瞅了瞅那半筐菜道:“我说李大婶子,这也太少了点吧。能够吃几顿?”这李婆子道:“这周管事可说了,府上本就没有小厨房例,不过我们看在大奶奶情面上才拨给你们小厨房。”绣桔气笑了:“这话好笑!敢情这厨房成了这周管事家了,我们大奶奶这正经主人吃饭点菜还要看奴才脸色了。”

    李婆子笑道:“这话可不敢这么说,必竟这是太太委了周管事,那就要做好,绣桔姑娘你说是不是。若今儿你也来要,明儿她也来要,有多少东西也不够霍霍,缺了这些可找谁填补呢?”绣桔看着这李婆子虽说一派谦恭,偏脸上皮笑肉不笑,恨不得一巴掌扇了她脸上怒道:“难道我们这是白拿?就算是白拿也是应该吧,不过是把熟换成生,不更省了你们一番事。再说哪次不是银子给足足,在外面一样银子十份也买出来了吧。”

    这婆子道:“好姑娘,您这些话跟周管事说才对。”说完转身走了。绣桔气甩了门帘出来,就听里面说道:“哼,倒是知道捡软柿子捏。不赚你,咱们姐妹喝酒打牌钱从哪里来?”接着就听里面传来哈哈笑声。绣桔在外听了一会儿,拳头攥死紧,瞪了一眼在瑟缩等在一边小红,说道:“回去。”两人抬了筐子磕绊着走了回去。

    将东西放到厨下,绣桔洗干净手才来到迎春屋中。迎春正在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和孙绍祖说话,抬头看到绣桔耷拉着脸进来便问道:“怎么不痛快了?”绣桔道:“还不是厨房那帮子人。”孙绍祖在一旁道:“你这丫头可回来了。快快去给大爷冲杯茶来。”绣桔也不作声不一会儿端了茶上来转身就走了。孙绍祖道:“仆随其主,瞧瞧吧,你丫头也敢给我脸色看了。”迎春笑道:“她还小呢,一时不痛快脸上不觉就带出来了。别和她一般见识。”

    天气冷了,时间便也觉过快,晃晃悠悠一天便过去了,说话间天色己经慢慢暗下来。绣桔打了帘子从外间探过头来说道:“我去取饭了。”

    孙绍祖净了手,和迎春分坐在炕桌两边。绣桔将饭菜坐食盒中一一端出放在桌上。不过一个白菜豆腐,零星飘着点油花;一个肉酱茄子,里面一点点肉沫;一个回锅肉?泛黄葱叶子中夹杂着几片大肥肉;还有一碗鱼头豆腐汤,里面一个鱼头几块豆腐干,几块姜片,倒像是席上撤下来剩汤一般。最后还有两碟咸菜,一小盆白梗米饭。孙绍祖还在等着继续上菜,绣桔却取了碗给两人盛上饭后转身下去了。

    孙绍祖看看迎春又看看饭菜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平常就吃这个?”迎春面不改色端起饭碗来夹了菜吃。听到孙绍祖问话方道:“有什么不对?不吃这个吃什么。”孙绍祖气扔下筷子把绣桔喊了瞅了瞅桌上饭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绣桔也是一脸诧异道:“大爷不是说今儿晚间和大奶奶用一样行了?所以我就没拿您份例菜。”

    孙绍祖拍了拍桌子道:“我是说你们大奶奶平常就用这样饭菜?”说完又转头朝迎春道:“你一个做主子能被那起人欺负成这样?吃这样饭菜也不吱声?你还能做点什么?”迎春放下碗筷道:“难道还有人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专门找罪受?”

    绣桔落了泪一脸委屈对孙绍祖道:“大爷也别怪我家姑娘,那些人除了太太和大爷,他们把谁放在眼里。我们倒是去找了,可也得人家肯听啊。想要吃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有银子就成。刚才我去大厨房拿些食材因没了银子只得给了她们一副姑娘珍珠耳环呢,也不过取了只够两三天,这样还是看在大奶奶面子上呢。我说这厨房如今成了周管事家了呢,我们吃点什么都要看她脸色。我只多问了几句,她们就嫌我说我捏软柿子,让我去找周管事,说是太太把厨房给了周管事。”

    这番话只把个孙绍祖气在一边咬牙瞪眼喘粗气,迎春怕孙绍祖一时气性上来将桌子掀了不好收拾,对绣桔道:“哪儿那么多话。大爷即吃不下这些便收了吧,你去找小红赶紧重新整治几个菜。”待绣桔收拾着下去了方对孙绍祖道:“何必生气。多少人家连这个也吃不着呢。吃惯了也不觉怎样。”

    孙绍祖气攥了拳砸着桌子道:“这能一样吗?上次还说没人在自己家吃饭花银子,今儿倒就打了嘴。”迎春劝慰着道:“大爷敲打他们一顿就是了,上次打了他们板子就老实了一阵,这些日子又开始故病重犯,想是太太出门子,大爷又不常在家,没人管束原故。”不说打板子一事还好,一说孙绍祖却是怒火更涨:“记吃不记打狗东西。不过因了太太缘故饶他们一命,却是惯得他们无法无天,以为没人管得了他们了。”说着便要起身去处置几人。

    迎春忙拉了孙绍祖坐下道:“做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不过几个奴才秧子,抬抬手就料理了,何必生气上火。”孙绍祖想了会子沉声道:“也不知这二人是怎么管家,到底上不了抬面。”

    迎春叹道:“这二人也是好。只是身份上必竟有限,再者这些下人什么样没有,倒大多是刺头不服管教很。管家稍一软和便要被他们欺了上来,她二人只是代管一阵子,也不好太厉害,横竖太太就快回来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夜间大爷多巡视几遍,白日里多在家看看。这些人必定都老老实实。”

    迎春看孙绍祖平静下来喝茶便道:“我去瞧瞧什么时候上菜。”到了小厨房,两个小丫头正一个烧火一个炒。绣桔在一旁帮着洗菜。迎春招了招手等绣桔出来在绣桔耳边道:“瞅个空悄悄去找孙永平家说,夜路走多了要撞鬼,都老实些,别丢了大爷脸面。”说完正端了炒好菜进了屋里。

    这边绣桔等菜都好了端了上去,想着孙家此时应该在库房里也不知走没走。此时天色己经黑了,天边几颗忽闪星星。园子里没有人,绣桔远远看到东南角花房里有灯光晕出。

    花房里多是盆栽各种各季鲜花,每天有专人打理,多在冬季时放到屋中备用。房中北角上放了花锄,枝剪扫帚等工具,孙永平家正在弯身查点。绣桔叫道:“孙婶子。”孙家转头一看是绣桔忙起了身道:“绣桔姑娘啊,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有事?”

    绣桔瞅了瞅四周没人笑道:“大奶奶让我给带句话,夜路走多了要撞鬼,都老实些,别丢了大爷脸面。”孙家一脸不解道:“大奶奶这是……”绣桔道:“大爷正在吃饭呢。我得快回去了。别一时有差事。”说完转身跑了,留下孙家在身后一片茫然。

    孙永平家也不知什么意思,又怕耽误了事,忙锁了门回了家。出二门往西走有一角门,角门外是一条夹道,夹道尽头便是孙府下人房。

    孙家回了屋将事情跟孙永平一说,孙永平道:“今儿大爷没出门,想是今天晚上会巡查。”孙家道:“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也不吃酒赌钱。除了值夜时候连去那边都不去。”孙永平想了想道:“别丢了大爷脸……想来是要拿太太手下人做筏子了。也卖个好给我们,让我们透透消息,不相干别牵连进去。”

    孙家道:“原来府里这些人可没那么大胆。捉妖挑事大多是太太带来人,再有起子见风使舵靠上去。”正想着啪拍了下自己额头道:“瞧我这脑子。可不是呢,老林家,张二家好几个平时做事都是老实肯干,可禁不住她们一个劲撺掇,最近晚上也爱跟着摸两把。今儿折进去可就完了也太屈了。”说完就往外走,孙永平忙道:“你可别乱说。”孙家道:“这还能不知道?”说着脚不沾地走了。    用过晚饭,绣桔沏了茶上来,孙绍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对立在下首绣桔道:“你去找孙管事带两个小厮来这里,不要惊动了旁人。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知道他住哪儿吧?”绣桔却是不知有些为难抬眼来看迎春。迎春朝绣桔道:“问问那两个小丫头,想来必会知道。天这么黑了,叫一个陪你一起去,都在府中也没什么好怕。”

    迎春院子两个婆子往常应有一人晚上值夜,只是连白天都有时找不见人,更不用说晚间,经常不知溜了哪去。因此迎春索性让她们夜里不必留人,只两个小丫头宿在厢房里。

    绣桔来到小厨房,两个丫头正一个在收拾厨房,一个在准备明日早饭要用到食材,小灶上还咕噜噜开着着热水。绣桔走了进来问道:“可知道孙管事家在哪儿?”二人停下手中活计,小红摇了摇头看着小翠,小翠放下手中抹布笑道:“孙管事家和我家住一个院。绣桔姐姐可有什么事。”

    绣桔点了点头对二人说:“也不早了,没有什么要紧便歇了吧,明儿再做。上次大奶奶还说知道你们辛苦,咱们院子再额外发给你们一份例钱。”二人听了俱是眉开眼笑。

    绣桔笑道:“大爷吩咐我去找孙管事,你们陪我走一趟?”小翠看了看小红手中菜道:“那是明儿一早要用,小红还得收拾一会子。我自己陪姐姐去成不?”绣桔瞪大了眼道:“咱们得经过园子里,那处黑咕隆咚人少了你不怕么?”

    小翠正洗完手擦干解了腰围下来笑道:“怕甚,都在府中,若有事扯开嗓子一喊。瞧我吧。”绣桔皱了眉拍着胸口道:“话虽如此,只是一想到外面黑呼呼心里就发毛呢。”逗两人倒笑话她胆小。“若收拾完了我还没回,就先将汤婆子放被窝里暖着吧。”小翠转头对小红说完便拉了绣桔手朝外走。

    也不是太晚,走在路上有各房各院灯光透过来,更有满天星星和斜挂在天边一弯新月。

    绣桔刚出院子时心里倒有些战战,只是小翠手劲倒是大,拉着她一个劲往前走,因此绣桔一边加紧跟上她还要仔细看着脚下路,早将那点害怕扔到脑后,倒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眼看前面就出二门了,绣桔拽了拽小翠轻声道:“慢些慢些……太快了。”小翠忙慢下脚步来一边转头对绣桔笑了笑道:“对不住我倒忘了,姐姐不比我一把子力气。因好一阵子没回家望望,委实有些心急了。”

    绣桔歇了歇气笑道:“你也是,又不远,说一声要回家,谁还能拦着你不成,难道大奶奶竟是这么不讲情面?”小翠轻笑道:“哪里呀。姐姐也知道咱们院子人少,我一走开,这些活儿就都成小红了,再说我家中也并没什么事。知道大奶奶宽厚,对我们也体恤,姐姐就是不说,若是有事我们也必会开口。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

    一时绣桔轻轻说道:“好了,我们看看能不能不引人注意过去。”说完两个不再做声。二门左斜对面是三间倒座,一向供上夜轮班坐息。窗户上印有人影走动,门缝中透出灯光,能听到里面有说笑声,却并不见有人出来。

    两人放轻脚步出了二门往右,快步走到角门处,木门只虚掩着。轻轻打开木门,二人闪身拐进夹道,黑暗中两人对视相笑。

    夹道中黑黝黝,安静有些吓人,幸亏路并不长。绣桔攥紧了小翠手往前走,小翠感觉到迎春害怕便笑道:“绣桔姐姐没来过这边吧。”绣桔忍不住转头往后看了看又忙转过来另一手抓了小翠胳膊靠近一些道:“可不是呢。”

    小翠慢慢说道:“府中下人都住在这边,不过是几个挨着小院子,每个院里多有住六七户人家,最少也是两户,就是大孙管事和周管事家。”绣桔纳罕道:“太太陪房?怎么还大孙管事?”小翠笑道:“府中好几个孙管事呢。反正都这么叫。”

    二人轻声说着,小翠领着绣桔拐进最南头小院。院子里房门都是紧闭,只几户还有灯光。最里面便是孙永平家,来到门前里面还有轻微说话声,“你不回家去看看?”门外绣桔轻声问道。“家里没亮灯,想是早早睡下了。我娘那大嗓门说不得要闹得满院子不安生。还是下次吧。”

    绣桔点了点头上前敲门。许是敲门声太轻,敲了两次才有人过来开门。孙永平
orange2641

ZxID:3698839

等级: 略知一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11-01-01 0
  将门打开一看,却是大奶奶两个丫头,不由吃了一惊,又看了看两人身后方轻声问道:“你们两个丫头怎么跑来了?”这时孙家也过来了,一看忙推开孙永平道:“快进来呀。别站外面”。说着将两人拉了进来。

    绣桔方笑道:“是大爷叫我们过来。”孙家将两人让到桌前椅子上坐了就要去沏茶。小翠忙拦了说这就要走。孙永平问绣桔:“大爷有什么吩咐?”绣桔道:“大爷让你带两个人到我们哪儿等着。晚上要巡查。”

    孙永平想了想道:“可还有别嘱咐?”绣桔道:“悄悄别惊动旁人就行。”看着孙永平点了点头又不好意思一笑道:“孙大叔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过去,我们等着你们一起,来时这夹道黑洞洞有些害怕呢。”孙永平一笑出去找人不提。

    孙家取笑道:“真真是两个小丫头,胆儿也太小。要不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小翠也笑了,道:“孙婶子可别打趣我,我可不怕,都是绣桔姐姐。刚才来时差点爬了我身上。”

    绣桔笑道:“你就说大话吧,你手心都吓出汗了,别以为能瞒过我去。”说小翠捂嘴直笑。完了又对孙家道:“不用麻烦孙婶子送。呆会儿我们走前面,让孙大叔他们远远缀后面能看着我们就行。www.qudushu.com超速首发”

    不一时孙永平带了人回来。绣桔两人出了小院走在前面,孙永平三人跟在后面。因为后面有人倒底底气充足,不一会就进了二门。两人刚迈步进来就听后头咯吱门响,有人从坐倒座间出来。二人停了步隐在门后一旁阴影中。

    不消一会儿,孙永平带人走了过来,就听出来那人问道:“原来是孙管事,您这是……”孙永平道:“是老李啊,今儿门房上是你当值?这不是今儿在外面听说有人家招了贼嘛,反正也没事,我就想着带两个人在府里转转。”

    那人道:“是嘛,还真没听说。嗐,你就是瞎小心,里面还有六七个值夜呢。这大冷天你也爱动弹。”孙永平笑道:“跟里面值夜也说说,不要瞅着大爷不在家便偷懒耍滑,虽说今儿不是我当值,出了事我也跑不掉。小心无大错,逛两圈只当消食了。”

    孙永平说完领了两小厮进了园子。绣桔二人刚要跟上去,就听又出来一婆子道:“和谁说话呢。”那人道:“孙永平领着人往里面去了,说是去巡视两圈。听说有人家进了贼。”

    那婆子道:“好一条忠心耿耿看家狗。什么玩意儿,又不当值,瞎勤快,黑灯瞎火也不知这马屁拍给谁瞧。呸!”啐了一口忽问道:“不会是大爷在家吧?”那人道:“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大爷,刚才孙永平还说让我跟上夜说一声不要趁着大爷不在家偷懒耍滑。想来应该是不在家。”

    那婆子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昨儿我输了一吊大钱,今儿还要翻本赢回来呢。等大爷回府时你们可警醒些早点报着信儿。孙永平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哼,还管到我们头上来了,他以为这还是太太没来时呢?除了大爷便是他们两口子天下?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屁,谁听他!”

    这婆子一边嘀咕一边进了屋子。“酒菜可给我留着些”那人说完听婆子在屋中应了声则径直往西去了。绣桔和小翠两人听到没了动静方快步往回走。快到院门口了方撵上孙永平等。

    三人立在院门外等,绣桔到了跟前对孙永平说道:“我进去瞧瞧,一会出来给你回话。”两人进了院子,小翠回了厢房,绣桔直奔内屋。

    屋中孙绍祖正仰着脸躺在迎春腿上。迎春正拿着药膏给孙绍祖轻轻揉抹,见绣桔打帘进来便问道:“回来了?人呢?”绣桔道:“孙永平领了两个小厮在院外等着。”

    孙绍祖眼也不睁道:“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吧。”迎春说道:“一时半会还不出去,不如让他们先去书房候着,别差事没开始先冻出个好歹来。只等子时一到立刻过来就是,也耽误不了。”孙绍祖轻轻嗯了一声。绣桔出去回复三人。

    子时刚到,孙绍祖穿了鞋下炕,迎春唤绣桔:“那大氅找来了没”。绣桔一边答应着一边拿了一件黑色大氅过来。孙绍祖皱了眉道:“哪里就如此冷了?”虽然不耐还是站在了炕前。

    迎春道:“虽说还没冬至,只现在夜间也冷够呛,再说屋里这么热,乍出去不要闪着才好。”接过绣桔手中大氅站在炕边弯着腰披在孙绍祖身上。

    整理好,上下打量一番道:“嗯,不错,很威武。”完了又伸手掰过孙绍祖脑袋“啪”在孙绍祖右眼上响亮亲了一下轻笑道:“明个儿就好了。”孙绍祖拿手在眼上抹了一把“腻歪。”说完瞪了迎春一眼转身出去了。

    出得门外孙永平己经领人等在院外。这三人虽说去了书房,可那也不是可暧和地儿,只不过没风罢了。等了这段时间,早就冷不行,一个小厮许是穿少了,忍不住激泠泠打了一个冷颤。孙绍祖摸了摸身上大氅勾起了嘴角,听着后面不停冷颤声不由心情大好。

    四人一路往后面先从厨房查起。厨房中上边顠绕着蒸雾,里面灶上不知炖了什么,灶中火烧正旺。东窗上挂了毛毡,将光亮遮严严实实,窗下地上大铜壶呜呜响着。厨房中管事周福家,小管事李婆子,一个掌厨王婆子,打杂孙婆子,还有迎春院中孙婆子,另还有两个却不是厨房中。这几人正围在一张小松木桌边,桌上杯盏盘碗摆满满当当,却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盘碗中一片狼藉。

    孙婆子奉承道:“咱们还是要跟着周管事。有酒喝有肉吃,闲时再摸两把牌,这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周福家不答话却是满面笑容。

    两个外院婆子道:“神仙啥日子咱不知道,想是大爷大奶奶顶天也就这样了。”迎春院中孙婆子笑道:“快别说大奶奶,大奶还要看咱们周管事脸色呢。”李婆子道:“可不是,今儿下午大奶奶身边那丫头来取菜那副珍珠耳环不就是她拿来。叽叽歪歪还嫌给菜少,我只说你去给周管事说。屁也没敢多放一个就走了。”几个婆子听了哈哈大笑。

    一个浆洗上婆子问道:“都说大奶奶好人物,咱们这些人也没看着遭。老姐姐说说她可真就那般好?”迎春院子婆子道:“说道模样那真是万里挑一,大爷院子那些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不过性子嘛,以前柔柔弱弱倒好拿捏,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地倒长了脾性了,一对上我就觉瘮慌,不敢去招惹。”

    李婆子哂道:“你就是不中用,若她真是个有脾气也不至于捞不着管家让个姨娘和丫头骑上来。”一个婆子道:“大爷是不是糊涂呢。放着现成正室大奶奶不用,偏用些不上台面管家。”

    周婆子笑道:“就是糊涂才好呢。他不糊涂哪有咱好日子过。再者这两人管事是太太定下。大爷,哼,也是没法子。”一个婆子道:“像我们都担心以后没了进项,活也干不动了时候,儿子媳妇嫌着累赘一把条帚扫了出去。这大爷倒是好孝顺。”

    周管事冷笑道:“太太把着管家也不过是看他手里宽裕,趁着能搂想着多搂点子钱财罢了,早晚还得回老家。偏咱们这位大爷太太说什么听什么,连正经老婆都扔在脑后边。不过也亏着如此啊,咱们也能跟着太太手下捡点漏,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众人都呵呵笑道:“大爷真是孝敬好。”

    一时有周婆子道:“老李再去添把火,灶上别停了。前面还得再过一会子才能过来取菜呢。下面炖了个老母鸡,放了点人参当归枸杞,吃完这桌再打两把牌,喝碗鸡汤,这一夜差不多就过去了。值夜又冷又累咱也不能亏待自己不是?”众人都笑说:“还是周管事体恤人。”

    李婆子刚起来要去添火。就听哐啷一声,厨房门被踹开,咯吱咯吱,门晃了两下,李婆子起身朝这走着骂道:“那个小兔崽子这么坏。看老娘不啐死你。”后面几人道:“是不是前面散了局来拿菜。”

    李婆子来至门口屋中亮光照在门外,看到门外站了两个小厮站在光亮里,也不说话只木着脸,孙永平站在两人身后。李婆子探身一看却是和她家住一个院,不由笑骂道:“原来是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跟你娘说。”说着一手要去揪其中一个耳朵,又对孙永平道:“是老孙啊,进来喝一盅。”

    那小厮闪身躲了开来,孙永平也并不搭理她,轻咳了一声转头叫道:“大爷。”李婆子吃了一吓,顺着看去,冷不丁看到门边阴影里一个高高大大黑影不由一声娘呀,吓跳了脚,仔细一看可不正是孙绍祖。当下腿脚发软站立不住,扶着门框歪倒在地上。也不知孙绍祖什么时候来听了多少。里头几人还不知情况一边说笑还高声叫问外边是谁。

    孙绍祖黑暗中看不清脸色,只声音阴沉厉害:“把她们都给我捆了关到柴房。”

    里面几人己经知道孙绍祖在外面。胆小早己跌倒在地,胆大也是瑟瑟发抖。三人进去找了绳子真接将几个婆子捆了串成串,提溜起来推推搡搡将脸色灰白几人送到了柴房。

    孙绍祖进了此时空无一人厨房中,看了看桌上狼藉汤菜,鸡鸭鱼肉,真是无所不有。打开正在蒸着笼屉,也是山珍海味,样样不缺。

    孙绍祖转了一圈来到了大铜壶旁另一张小桌前,上面散乱着一副马吊牌,更有大钱碎银分堆在四边。还有一对珍珠耳环在灯光下发着莹莹发泽。孙绍祖弯腰伸手取来揣在怀中,然后走了出去。

    孙永平三人将人关好转了回来。孙绍祖对一个小厮道:“你在这儿看着。”对孙永平道:“你回去找两个婆子过来值夜再看着那柴房那几个。前面想来也是这样了,再找几个小厮婆子顶上前面人。孙永平听完转身一溜小跑回去叫人。孙绍祖领着另一个小厮往前院赶去。    孙绍祖领了小厮往前院去。各院灯火早己熄灭,月亮挂在中天,高空满布着繁星,洒落一地清冷光辉,走在园子中,入眼处,半个人影也无,只有花影重重,树影重重,刻意放轻脚步声有些急促踩开了四周寂静。

    靠近二门,远远就看到三间倒座俱有亮光从窗中透出。孙绍祖领着小厮来到西间窗外站定,听到里面传来吆喝嘻闹声。

    这时就听有人说话声:“老王过来替我两局,我去放放水,今儿孙管事带好茶叶,多喝了两碗,去腾腾地方,过会好开席了。”说着就听里面又是一阵拖凳子声音接着有人答应道:“快些个,回来咱俩上后头去取酒菜。”

    紧接着有婆子吆喝道:“我说你们门房上也多去门外瞅瞅,大爷这时间还没回来呢,别大意了被逮了可完了。一回儿取菜不用你们,我们去,正好顺带着各处转一圈也是那么个意思。”又一个婆子嬉笑道:“老李呀,不是要去放水?可仔细着点,外面天冷别冻坏喽。一到晚上院里光听你老婆骂你不中用了,要再冻出个好歹来,看她不拿大耳刮子抽死你。”说里面众人哄堂大笑。

    前头那人一边笑骂着:“放你娘狗臭屁。”听声音却是一边往外走。孙绍祖往后退了两步。这人低头推开门走了出来,反手又将门关上,只随意往大门处撇了一眼,转过头来,一边伸手去解裤带一边嘀咕道:“去茅厕太远些,不如就近还省事。”边说边往这边走。

    这人低头直走到拐角处孙绍祖跟前方,方看到有人影挡在自己前面,吓得“喝”了一声退了两步问道:“谁,黑灯瞎火杵在这儿吓人。”一边抬眼细看。“大……大爷……”借着屋中灯光方看清是孙绍祖,腿一软就要下跪求饶。

    “闭嘴”孙绍低声喝道:“一边站着。”这人腰弯腿软站个不稳,被孙绍祖伸手拽了往后一推,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待站到了二人身后,低了头再不敢做声。

    一时又听里面有婆子说道:“孙管事一向好打牌怎么今儿只顾睡觉了。”太太陪房孙婆子声音响起:“今儿在外头有人请喝酒了。傍晚间回来,这不就睡到现在了。”这婆子又道:“哪如在家舒服呢。”孙婆子笑道:“在家是舒坦些,可这里吃喝玩耍方便呀。难不成大家伙儿嫌我们了。”

    另一个婆子笑道:“巴不得你们天天来,我们倒跟你们沾了光,茶水点心,酒菜炭火,若不托你们这两们大管事福,这些好东西我们哪里用得上。”又有婆子道:“很是,你们就是不想来,我们得跑你们家去抬了来。”说完几个婆子便哈哈笑。

    一会儿有男声道:“悄声些吧。大晚上,大爷还没回来呢。我出去瞧瞧,老李莫不是掉了茅坑里?”孙绍祖对身后前头出来那人道:“你,去把他领过来。”

    这人走到门后待里头那人出来将门关上后,方走出来拉了人低头走到孙绍祖眼前来。后头出这人还在纳闷正待开口询问,谁想竟是孙绍祖这黑面神在前面等着。吓瞪眼张嘴哑了般胆颤心惊随着那人一起站到孙绍祖身后。

    不一会后面角门处有人提了灯笼往这走,到了跟前一看却是孙永平领了人来了。一共叫了七八个人,前头几个提着灯笼,后头跟着有拿棍也有拿绳子,走路都轻着脚静悄悄也没有说话声,来到孙绍祖身后只等孙绍祖吩咐。

    孙绍祖对屋中出来人道:“往常我回来时你们都是怎么做?”两人一阵心惊,低声求告道:“大爷饶了我们吧,再不敢了。”孙绍祖喝道:“快去。饶不饶再说。”

    两人又悔又怕无奈走到大门处。一个去摆弄门档板假装开门,一边报说:“大爷回来了。”另一个快步小跑到门前敲了敲门低声喊道:“快快,大爷回来了。”说完跑回了大门边。

    这时就听里面一阵推桌倒凳声。有孙婆子低声喝道:“不要慌,老王你提着灯笼赶快出去。李家你们把灯吹灭,咱们都到东间去。禁声禁声。”说完有人提了灯笼出来,屋中一阵急促脚步声,各处灯接连灭了,然后便静悄悄只剩一片黑暗。

    孙绍祖往后一退示意孙永平带人上前。屋里这人刚一出来,便被人夺了手中灯笼,堵了嘴捆了起来。

    孙永平带人进屋将烛火重新点了起来,共兼手中多有灯笼,屋中顿时亮堂起来。屋中几个婆子本还东间围坐在一起窃笑轻语,待众人带着家什闯了进来才慌了神,孙婆子起身喝道:“孙永平,你这是干什么,你一个小管事,连太太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几个婆子也是口中不干不净和孙永平等人推搡撕扯。孙永平也不理会直接让人上去绑了。孙婆子急了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算哪根葱竟敢私自绑人。”这时孙大全披着外袍打着哈欠眯瞪着眼从西间走了出来。

    他原睡正香,却听外面吵厉害,正好饿了便起来瞧瞧。谁知却是看到她老婆被人捆了起来,带头又是一向与他们这些人不和孙永平,一下子清醒过来上前就要推开捉着孙婆子人一边骂道:“放开,你们好大狗胆。孙永平莫不是你不想在孙府混了?”

    孙永平冷声道:“孙府并不是你孙大管事说算吧,大爷在门外呢,有事只管和大爷说。”说完对带来人道:“都捆了。”众人无不吓魂飞魄散,再不敢反抗,老老实实任人捆了个结实。

    孙永平抻着脖子还在狡辩:“大爷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抓我们啊。我们要见大爷,要找太太。定是你个小人作祟说了我们坏话,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便是说道哪里都不怕。”

    本来安静夜里,因孙府中闹起了响动,外面远处接连不断惊起了阵阵此起彼伏犬吠声。

    孙绍祖越听越恼站在外面厉声喝道:“哪个多嘴直接堵了。这还用我说?”一小厮听了直接拿起桌角抹布团了团塞在孙大全口中。

    孙永平出来请示怎么处理。孙绍祖朝东边抬了下巴示意道:“扔了那边墙角去清醒清醒,让先头那两个看着。各处再重新安排上人。”

    孙绍祖皱了眉沉吟许久又对正在安排事务孙永平道:“领两个人,去将周福捆了来。我记得当时太太给他们两家分了一个院子是不是,你直接带人给我搜了。完事去书房,我在那儿等着。”

    待众人各自散开,孙绍祖站在门口往屋中打量了一番。正中两张方桌,桌边围着长凳。桌上放着赌牌银钱,还有茶水点心。四个屋角各有一个三足大铜炉,里面通红炭火噼啪燃着,将屋中烤热烘烘。

    孙绍祖走出屋子,背着手踏着大步往书房去。书房中夜间都有一个小厮值夜,今夜这小厮却是机灵警醒,加上二门隔着书房又近,出了这样大动静,他早就爬了起来,穿戴收拾好,也是担心孙绍祖再过来。因此孙绍祖刚敲了门,他便点了灯出来开了门。

    孙绍祖来到书房,坐到书桌后太师椅上,仰头歪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搭在脸上,再不动弹。小厮拿着脚炉手炉轻手轻脚走了过来,给孙绍祖放在怀中脚下,又沏了茶放在桌上。看到孙绍祖并无示意,便退到东间披了大袍抱了个手炉坐在凳上,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着孙绍祖传唤。

    书房中充斥着难言沉默,桌子上蜡烛轻轻爆着烛花,蜡油一滴一滴不断滴落。

    过了半个多时辰孙永平才带人回来,四个小厮抬了两个箱子放在桌子前面,然后退了出去。

    孙绍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由皱了皱眉头,杯中茶水己经冰凉。孙绍祖放下杯子,沉声问道:“可都登记了?说说都有什么。”

    孙永平低头拿了账本翻开念道:“两家共计:二两金锭二十个,五两银锭四十个,碎银二十三两,大钱一贯七钱,银票二千四百两,二进院子房契一张,另有金银首饰十三件,玉镯两对,和田玉香囊两件,翡翠玉盘一件,银酒壶两件,玛瑙墩式碗一件,白玉捧盒一件,蟠虺纹小铜鼎一件,粉彩花卉茶盅两件、百蝠云纹赏瓶一件,燕窝二……”

    “够了!”孙绍祖气脸色铁青,咬牙喝道:“原来竟中养了两窝硕鼠蛀虫!”嚯站起身怀中手炉哐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个个儿。孙绍祖抄起眼前茶碗砚台笔洗等物接连摔在地上,不断骂道:“该死,该死。”

    孙永平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余光中看着孙绍祖背着手在屋里快步踱来踱去。

    过了一会儿,孙绍祖仿佛平静下来,立在桌旁直直盯着那两个红漆箱子。孙永平硬着头皮道:“另还有两个小丫头。”孙绍祖冷声道:“什么丫头?”“一个是在孙大全家耳房中找到,另一个我们去时候正和周福混在床上。身契和银票都在这里了。”孙永平说完将手中帐本子上前放在了桌上。

    孙绍祖刚消下去火气又窜了上来:“好啊,真是好大款。不知道还以为这些人才是孙府主子呢。”攥了拳在空荡荡桌了狠狠砸了几锤:“上次碍着太太饶了他们一命,实在想不到这些人私下里竟是如此胆大妄为,若知如此早该打死了事。不但将府中公库当做自己私库,竟还买起了奴才当起了主子?”

    此刻屋外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孙绍祖恨不得现在出去将几人打杀了。平稳了呼吸,深吐了几口气道:“你明早去找来太太帐本查一下,府里东西怎么就到了他们手里。将这些人关好了,不许给饭给水。等我再处置。”说完转身迈步走出了书房。

    哐一声甩门声在黑夜中突兀响起,接着便是重重脚步声。孙绍祖走很快,直到近了自己院子看到一片漆黑才醒悟过来己是四更天了。

    看了看坠在西天弯月,孙绍祖紧了紧大氅,缓步往迎春院子方向转去。到了院门外,门缝中透出些微亮光,孙绍祖推开虚掩门,踏步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迎春歪坐在炕桌前,左胳膊抵在桌上手支着头,眯着眼,头一点一点打瞌睡。听到动静睁眼一看是孙绍祖,便坐起身拿手揉了揉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怎么这半会儿才回来。”

    孙绍祖站在炕边细细打量迎春,桃红小袄,披散着黑发用手帕扎在了身后,只一张素颜,肌肤莹白,眼若春水,粉腮润唇。

    迎春看着孙绍祖也不答话只站立在地下,挑了挑眉道:“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成傻子了?”说完不再理他,拿起一边大袄披上,下炕趿了鞋走了出去。孙绍祖解了大氅放在一旁,蹬了鞋上炕盘坐在炕桌前,将冰凉手放在腿下贴着炕暖和着。

    不一会迎春用填漆茶盘端了个青花大盖碗上来,盘上另放着一柄青花小瓷勺。迎春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后,直接踢了鞋爬到了炕上,一边搓着手道:“冻死了,可真够冷。”

    把碗端到孙绍祖跟前揭开碗盖放上小勺,又把托盘放到一边说道:“山药粥,再不回来就熬过了。”孙绍祖笑道:“你做?能吃吗?”迎春给了孙绍祖一个白眼。热呼呼粥下了肚,孙绍祖手脚也暖了过来。

    迎春将碗拿了下去,回了炕上跪坐着要把小桌推到西边,看到孙绍祖挡在对面坐着不动道:“起开,还不快过来睡觉!”

    孙绍祖并不动弹,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对耳环放在手中伸到迎春跟前道:“喏,我给你取回来了。”迎春看了看皱眉道:“被那起臭婆子脏手拿过,我不要了。”孙绍祖道:“我放在怀中给你捂过了。”说完向前探过身道:“我给你带上。”粗砺大掌抚过迎春面颊,在小巧细嫩耳垂上捻了捻,动作轻柔将耳环带上。

    迎春侧了侧脸笑道:“好看?”孙绍祖低声轻笑:“好看!”

    被褥早己铺好,两人去了外衣钻到了被窝里,迎春推了孙绍祖一把:“吹灯”孙绍祖又爬出来将灯吹灭,重回被里将迎春搂在怀中。

    过了许久,黑暗中响起孙绍祖消沉声音:“我是太太儿子吗?”迎春本来将要睡了,却被孙绍祖这突如其来惆怅和忧郁逗醒了,吃吃笑道:“不是儿子难道是女儿。我来瞧瞧。”一边左手在被窝里游走,伸了胳膊往下捞了捞,捏了捏手中一团软搭搭笑道:“物件挺齐全呀,是个小小子。”

    孙绍祖也被迎春说笑了,沉郁心情反倒消散开来,呵呵低笑两声,伸手在被窝里揉了揉迎春丰盈挺翘屁股道:“我瞧你是个小坏蛋才是。”

    迎春手又回来捡着孙绍祖肚皮上柔软地方又拧又拽,疼得孙绍祖“嘶嘶”低喊,忙伸手覆上握了使其不再做怪。迎春使了劲将手抽了出来道:“好了,睡觉,明儿还得早起呢。”轻轻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朝另一边睡去,孙绍祖也侧过身来,长臂环了身畔细腰,将迎春紧紧搂在怀中,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广告位④    寂静拂晓,星光还没有散去,有些清冷,夜色开始转淡。孙绍祖在炕上翻来转去,迎春早就被他惊醒,只是困睁不开眼。暖和被窝透进几丝凉气,迎春迷糊着背手摸着被子将被窝拽个严实。

    孙绍祖看迎春醒了闭着眼不搭理自己便伸手推了推迎春后背,看着迎春还是不理,又去伸手胳吱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迎春低声无奈叹道,声音有些沙哑。

    孙绍祖道:“睡不着起来陪我说话。”迎春困要命低低说道:“你说,我听着呢。”过了一会儿,迎春又要睡过去就听孙绍祖问道:“为何要给厨房银子,甚至连首饰也送了出去。难道不能与我说一声?再者与管家说一声也可以。一个大奶奶如此做岂不是有份,也纵容了那些奴才。”

    迎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清醒。依旧闭着眼想了想轻声说道:“一个她们是太太人,本就比别人体面些,但能过去我也不愿计较,不为别,只是太太一向是倚重她们,若因为这些惹了太太不痛快就是我不是了。再者连太太也没有个小厨房,我倒弄了个。不说她们心中不服言语莽撞,就是我自己心下也是不安。因此我想着把大厨房中我们那份份例直接拨过来,这里再与大厨房交涉进些食材也是一样。但是孙姨娘和玉绫毕竟也不是正经管事,府中事有前例还罢,像这样恐怕她们也不好拿主意。没办法,我只能先给厨房银子,改份例什么等太太回来再说。反正这些钱也是要归到府中公帐上。虽说我这里多花了一份,但府中公帐多了一份。转来转去左右还在咱们自己家,有什么不对吗?”

    孙绍祖听罢叹了口气道:“你想倒是好,却那里能知道她们私心作祟胆大妄为,连府中公用东西都敢贪,你这样正好送上门去,她们又哪里会吐出来。”

    迎春惊讶道:“什么,她们把这些银子私自留了,真是好大胆。”说完又有些懊悔道:“没想到一点银子竟惹出了这种事,都怪我,是我思虑不周了。”

    孙绍祖冷声道:“你这点子算什么,他们还不会放在眼里,只不过是打牌喝酒小添头罢了。他们看上是府中银子宝贝,恐怕还打着这整个孙府主意。”

    迎春劝道:“你也太危言耸听了,不过几个小小奴才,贪财是有。像你说打这府里主意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教训一下令他们改了就是了。”

    孙绍祖冷哼一声:“没有胆子能贪了上万两银子东西。若有胆量岂不是能连主子也卖了。上次打了一顿还不够教训?记吃不记打狗东西。”

    “真如你说太也胆大妄为了些!”迎春惊叹完又轻声说道:“朝廷上都说之安危,全系官行之贪廉。治天下以惩贪奖廉为要,廉洁者奖一以劝众,贪婪者惩一以儆百。想来咱们各府各家更应该如是,若是那些勤恳上进不得好处,贪婪耍滑一味姑息,长此下去,人心浮动,有样学样,何以立规矩,何以管府务,何以辖下人,到时必将内宅不稳。”

    孙绍祖听了迎春这番话大感惊讶转头看着迎春清亮眼睛道:“你倒是有些见识。”迎春不好意思笑道:“只不过是我一些小想法。你可不要笑我。”

    孙绍祖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倒想直接将这些混帐打杀了,倒也省心。只是却怕太太那里交待不了,上次那件事便好些日子没给好脸色。”

    此时己有了些天光,朦朦胧胧一切能看出影子来,外面有院门开关声。孙绍祖长叹了口气。

    迎春轻声道:“这事确实要慎重处理,以我看来顾及太太心情固然重要,却也要考虑到万一不能让他们记住这次教训,若是以后这些人故态复萌。到时惹了祸事连累了太太,或是让他们依仗着太太对他们信任和慈悲反而把太太辖制住了,那时大爷再来后悔今日轻率可是与事无补。”

    孙绍祖本来还有一丝犹豫,将迎春这番话在心中咀嚼了几遍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孙绍祖沉默思索,迎春不再多言,闭上眼不一会儿困头袭慢慢上来,开始做起梦来。

    正要睡沉,身边孙绍祖却翻身坐了起来,迎春惊醒眯缝眼无奈道:“又怎么了。”“你自管睡。”孙绍祖拿起衣服穿戴起来。

    清晨时候,迎春觉有些冷,闭着眼往被窝里钻了钻,直到有些憋闷方拉下被子,睁开眼,眼睛有些酸涩,轻眨了几下,外面天光大亮,又躺了一会儿迎春唤道:“绣桔。”

    绣桔在外间答应了一声,很快走了进来服侍迎春穿衣洗漱。迎面一边穿衣一边道:“什么时辰了?大爷呢”。

    绣桔一边叠被一边回道:“快巳时了。大爷卯时用过饭就去前边了。”整理完炕上,绣桔出去端了热水回来道:“我叫小翠去大厨房传饭了。”

    迎春一边洗漱一边抽空问道:“小厨房没做?”绣桔笑道:“不知怎么回事,厨房婆子一大早就过来了,特意来问您早上想吃些什么,一脸殷勤。谁知大爷在里面听到了,出去骂了她一顿,说没有特意吩咐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这点小事还要人教,不如打了出去。又骂早前怎么不见这么勤快。我因着这倒不好驳了她,对她说按着大奶奶份例准备就是了。”

    迎春听了晒笑一声,这婆子也不过是被昨晚事吓着了想来卖个好,不过运道不济,正碰上孙大爷心情不好当了出气。

    一时饭摆了上来,小桌上将将放下,满满一桌佳肴,有荤有素,色香味浓。不说绣桔吃惊,迎春也略有些意外,叹道:“不过是一顿早餐,这也太奢靡了些。”绣桔道:“往日里还要看她们眼色,今儿没人嘱咐就上了一大桌。这见风使舵本事可真叫人大开眼界。”

    迎春问道:“你们吃过了没有?”绣桔摇头,“没呢。姑娘没用,我们怎么好先吃。”迎春笑道:“不用如此计较,我又不比你们各人都要做事呢,再有这样,你们尽管先吃。你给她们两个取几样拿过去,再回来陪我一起吃。”绣桔听完不论鱼肉捡了四五样迎春不爱吃给两个小丫头送了过去,才回来半坐了炕上陪迎春用饭。

    一时用完饭,小丫头上来收拾下去。迎春漱了口。重端了茶慢慢喝了几口道:“上午有没有什么事儿。”绣桔道:“大爷一早将那些人都关在了柴房,然后一直呆在了书房。再没听说别事。”“咱们一会就去瞧瞧。”迎春说着起身换了一件暗红底银色菊花纹样出风毛长袄,底下是深紫马面裙。戴上了衔珠金凤钗,轻施薄粉,略点胭脂,收拾了一番,领着绣桔慢慢往前院而去。

    到了议事厅,底下管事婆子正在下边偶耳相互咬耳私语。孙姨娘正坐在左下首魂游天外,玉绫则是坐在右下首,手中账本攥紧紧,一副心事重重样子。直到后面有婆子看到迎春过来忙躬身请安,众人方才转身请安起身上来迎接一齐将闪开到两边,让迎春当中走过,径直坐到上首。

    迎春坐下后打量了一番众人道:“这是怎么了,往常这时个也差不多该下去做事了吧。怎么今儿都杵在这儿,还鸦雀无声。”下头婆子低声敛息默不作声。孙姨娘也在一边装木头。

    玉绫站在一旁说道:“大爷今儿遣人来取了几本账本,也没说怎么回事。再者今天缺了这么些人,这差事怎么分派。我们实是没了主意。”

    迎春对着下面众人轻笑道:“难道没有帐册就不知道怎么做事了?那些人不能做事了难道就没有旁人了?你们又是做什么?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处理不了,事事要人手把手教着,天下人多了去了,又何必非得用你们?在这站桩子这府里事就能做完了?莫不是借着这个偷懒耍刁吧?”

    迎春说完似笑非笑撇了撇孙姨娘和玉绫二人,两个被说一个满脸通红,一个面色苍白。底下媳妇婆子忙一个个口称不敢告了罪都急匆匆退了下去。迎春又对二人说道:“你们且忙着,我去大爷那里瞧瞧。”说着起身带着绣桔走了。

    来到前面书房门前有一个小厮正在门外守着,看到迎春过来忙转身上前敲了敲门报道:“大奶奶来了。”接着书房门从里打开来,孙永平躬身让迎春进门。迎春嘱咐绣桔在外边等着,自己个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孙绍祖正坐在桌后太师椅上,一脸不耐烦对迎春道:“你怎么到书房来了。”迎春轻笑道:“难道竟不能来么?这孙府中还有孙大奶奶去不得地儿?”

    孙绍祖靠在椅背上道:“可是有事?”迎春在北侧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孙姨娘和玉绫还有家下一堆管事婆子媳妇呆在小厅里,道是大爷拿了账册又关了些人,不知这活该怎么干了。”

    孙绍祖气急道:“真是一群废物……现在还呆在那儿?”迎春道:“我都打发下去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瞧瞧这边怎么处理。”

    孙绍祖喝了口茶转头问孙永平道:“你刚才说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孙永平道:“这里面有四个是原来府中人,剩下都是当初太太带过来,若要发卖,太太那里……”

    孙绍祖蜷着手指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儿,方皱着眉头道:“四个带头一人八十板子,打完了拉出去,你派人瞧着,等都咽了气再回来。至于剩下一人二十板子,有这四人做榜样,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搅事,不怕只管拿命来试试。”孙永平躬身应了出去办事。

    二人坐在屋中各自沉默。

    不一会儿就听外面一片纷乱声音。接着孙永平声音在书房前响起:“孙大全周福等四名管事侵吞府中财物,带众喝酒赌博一人打八十大板撵出府去。其余人等念是从犯一人二十大板,扣三月钱米。望其余人等以此为诫。”顿了一顿又道:“先把那四人拖了上来打。”接着就有慌乱呼喊声:“大爷饶命啊饶命啊。”“如此处置我们太太不会同意,到时大爷怎么跟太太交待……”“啊!”啪啪板子声响起来。外面几人呼痛声中夹杂着“太太救命大爷饶命”等语。

    迎春看着坐在桌后孙绍祖眉头紧皱起来,轻声问道:“大爷若是担心太太怪罪,到时只说是我出主意便是。”

    孙绍祖看了迎春一眼冷冷道:“大爷自己做事自己担着,犯不着往一介妇人身上推卸。”说完放开眉头拿起手边账册翻看,不再搭理迎春。

    屋外,孙大全四人被捆了胳膊瘫软在爬在青石板铺就院子中,绸袄缎袍裹着下身早己浸出血渍,呼喊声早己不闻,只有随着板子落下时响起细微闷哼声。四周围满被赶来观刑孙府下人。

    迎春开门出了书房,孙永平忙往后让出地方。绣桔和小红小翠三人也在不远正靠在一处,脸色苍白转头闭眼吓发抖,看到迎春出来,三人忙快步过来站到了迎春身后,都低着头不敢再看。绣桔抓着迎春手冰凉颤抖,只把脸藏在迎春身后。

    迎春攥了绣桔手背在身后,眼神打量了一遍近处丫环婆子还有远些家丁小厮。有满脸惊恐转头不敢再看,有白着一张脸紧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也有眼中一片淡漠冷眼旁观,更有几个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窃窃私语。院中另有十多人被捆了跪倒在一边,早己吓魂飞魄散,软趴在地上。

    行刑完毕,四人早己昏死过去,有家丁上来将四人拖拉下去,在地上拉出几条暗红血迹。经过人群时,一阵低呼,人群刷向两边散去,处理人走过,人群也没有合拢,空出了一个缺口,看了看地上洒落血滴,没人再肯站到那块。

    一时剩下四个一拨被拖到中间执杖,有着前四人先例再没人高呼低喊,诺大院子里只剩板子拍在身上啪啪声和痛呼声。打完了就拖到一边扔着,任她们趴在冰凉地上,再拖下四个。

    一时轮到最后几人,刚拖到中间摁倒,谁知迎春院里孙婆子一眼瞧见了上头迎春,捞着救命稻草一般挣扎喊道:“大奶奶,大奶奶。我可是您人哪,您一向慈悲大度,救救我吧,饶命啊,我以后再不敢了。”孙永平刚要使人去堵了她嘴,迎春挥手制止。

    待这婆子喊完,迎春方道:“何时说过要你命,犯了错就要受罚,别人罚,你却罚不得?你说你是我人,为何我却不大认得你,我院中做活倒不见你,却是在厨房喝酒赌钱倒有你了。也罢,你即说是我人,这次我便认下。”

    迎春说到此处一顿看到这婆子脸发爆发出惊喜又不紧不慢说道:“只是我身为大奶奶,若带头循私,府里还讲什么规矩呢?所以更该以身作则才是。”转头对孙永平道:“她即是我人,我做主,再给她多加十板子。”

    孙永平听完撇了那脸色灰败婆子一眼,对下面人挥手示意。一时下面又响起板子声和呼喊声。

    板子结束,迎春对孙永平道:“对这些人说,以后府中奖廉惩贪,为了防止干活不得好,得好不干活,人人都可以来举报犯事作乱,一经查实,无论是光明正大指认还是悄悄报上来,先给五百大钱,再视情况大小奖励。”

    孙永平低头听完上前两步高声将迎春话重复给众人。下面又一阵嗡嗡私语声。

    一时众人抬头看一眼台阶上大奶奶,高空太阳散发着温暖光芒,光晕洒在迎春身上越发端丽华贵,面色如常站在廊下,仿佛刚才只是些微不足道小事。嘴角挂着一抹和煦微笑,眼底却是无比冷漠。

    迎春眼神扫过下边,众人不敢对视纷纷低下头,心中无不发寒。

    孙永平又进去请示过孙绍祖,出来让众人将受罚之人领回去,遣散其余下人。迎春将脸色苍白三个小丫头打发了回去,回到了书房。

    孙绍祖打量着迎春,迎春没有管他只来到书架前上下翻看。孙绍祖试探问道:“不如你来管家吧。”迎春随口问道:“怎么想起这个?”

    孙绍祖道:“若是她们二人尽些心,哪至于把家管成这个样子。现在又出了这些事,这二人实在有些当不起大任。”

    迎春摇头道:“不是我推脱不肯为府中出力,只是一来府中事我从没接触过,乍接手千头万绪一时半会接管不了,恐怕到时太太己经回府了。拿过来倒回去不说麻烦也怕耽误事。二来,府中去了这几个挑头,剩下也掀不起浪来了,这次也该让府中下人长了记性老实一阵子了。再将原来府中老实肯干管事提起来,两下帮扶着,怎么就拾掇不出个干净清明府务来。”

    孙绍祖轻笑道:“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爱揽权。”迎春心中想我给你收拾了这烂摊子,正好你家太太再回来接手,不但是为她人做嫁衣裳,还要落个急欲揽权样子在她眼中,只抬头轻笑道:“只要府中打理好了,什么权不权,在谁手中都一样。”孙绍祖不说话喝着茶,看着迎春在架子上取了几本书推门走了出去。广告位④    孙府这一次将几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管事逐了出府,又将一众刁奴打了板子扣了钱粮。但并不是所有不安分都得了教训,总有几条漏网之鱼,只不过当日书房前一幕己够她们得了警醒。表面上人人安分从时,勤勉作工,私下有那心眼灵活便上下钻营,以期能混个大大小小管事做做。有找到孙永平两口子,也有找孙姨娘和玉绫眼前。

    孙绍祖当日和孙永平拿了账册到了公库中,内外两个库房都转了转,大略一看。内库中不过是些交际应酬往来以及摆设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外库则放着府中日常各院消耗杯盘碟盏账幔绸缎,另有些珍贵及常备药材。看着几乎空了库房,孙绍祖不由无奈苦笑,过后却又是庆幸,太太要了几次银库钥匙自己并没有给。

    对了对帐册,从孙周两家搜出来大多是帐上报了损坏,更有根本没有走帐。东西差太多,孙绍祖叫来玉绫细问,最后玉绫才又拿出两张单子,却是这次太太回老家从库中取东西清单。孙永平对了一下还是差了不少。看着一团乱帐册,却查都没办法查了。

    最后孙绍祖令孙姨娘玉绫重新清点府库造册,言明一人管库一人管帐,半月一对,两人开始带人忙了起来。又命孙永平两口子重新将采买及厨房等事管了起来。二人本来就管过,因此倒及易上手。府中一切开始慢慢恢复平稳,太太一系人开始偃旗息鼓。

    府中这所有事情与迎春没多大关系和妨碍。孙绍祖倒是先头送过一百两银子来,再没有过来,又开始早出晚归起来。迎春将银子收了起来,暂时却没有用着银子地方了。

    迎春院子人去大厨房取点什么,大厨房婆子陪着笑脸不说倒还帮着送过来。每日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无比丰盛,更有早晚粥品点心。因此这小厨房现在不过是取暧烧水再有迎春兴致上来喝点酒时候做几个佐菜。

    寻了个日子,迎春带着绣桔打着回贾府名义出了府,到了地方要把车夫婆子撵走,哪知这几个婆子犹豫着迟迟不敢离开,只到迎春出面板着脸呵斥,才转身回去。迎春转到后街寻了个小子给贾芸送信让他到庄子去,这才驾车出城。

    快到城门,老远就看着小小包子铺,老板正在收钱卖包子,两个小孩排排坐在马札上不时往这张望,可能是看到自己了,大拉着小站了起来,眼中有惊喜也有忐忑。

    迎春将马车停到一边,下来走到小孩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看来这些日子被照顾很好,身上穿着青布棉裤棉袄,虽说不是新但是很干净。头发整整齐齐扎了起来,小点脸颊胖了起来,大大眼睛呼扇呼扇一会看看迎春,一会看看身边哥哥。迎春摸了摸大头顶,小孩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了低下头只拉着弟弟手。

    那老板正好忙完了,转脸瞧见迎春忙笑道:“公子,您可来了?您瞧这两个孩子,我可没苛待着。这么冷天了,我不让他们来,他们非得天天跟我过来等。”迎春扔过一块银子笑道:“嗯,不错,倒真是随了你铺子上包子,又白又胖。”

    那老板哈哈笑道:“这位小公子真能打趣。不过这两个小子真是乖巧,小不闹,大哄着小还不时帮着做些小活。倒不用费心,若不是我家条件不行,倒真想留下。”

    迎春将两个抱到车上,一边转头说道:“想要也捞不着了,这都是我们家啦。”那老板笑道:“看把您急,也不和您抢,您这就走?”迎春笑道:“是啊,回见吧。”说完跳坐到车辕上,重新驾起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车厢里,大些有些拘谨坐有一旁,小不点好奇看完绣桔又打量四周。绣桔看着两个小孩心下欢喜,拿了水果和点心出来给两个孩子吃一边引逗了两个说话,迎春在车厢外听了也不时说两句,到了庄子时候几个人早己混熟了。大叫云起,小叫云悠。一个八岁一个三岁,父母己经不在了,迎春也没有问他们是怎么成了小乞丐。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庄子上,迎春驾了马车停在大门口,却见大门虚开着。迎春把小哥俩抱了下来,绣桔自己扶着车子跳了下来。几人正要往里进,却从里面出来两人。

    当前一人身穿湖蓝底小团花纹样暗花圆领长袍,腰系宝蓝流苏腰带,象牙色发带束发,面容甚是斯文清秀。后面是一灰衣灰裤老者,花白头发和胡子,扎着裤脚,腰间别着一杆旱烟竿,坠着一个石青色烟叶荷包。两人看到外面站着大大小小也是一愣。

    那年轻公子上前两步拱手问道:“在下贾芸,敢问这位兄台……”迎春笑道:“原来是芸哥儿,我二哥想来应该跟你说过这庄子是替我打理吧。”贾芸不由有些愣怔。绣桔在一边道:“这是我们二……公子。”贾芸再仔细一打量惊讶道:“原来却是二姑……公子吗。”

    贾芸压下吃惊神色对迎春介绍一旁老人道:“这位是李大爷,前面小村村长,小村上全是我们庄子佃户。”又转头对那老人说道:“李大爷这位就是我们庄子东家。”

    那老人家忙上前给迎春拱手见礼,迎春虚手一扶道:“老人家快请不要多礼,您是有岁数人了,我们都是晚辈,不说农田事就是这庄子上也有仰仗您和村上众人时候,村里众人若有什么我们帮上也请不要见外。”

    那老人忙道:“不敢不敢。”一时怕两人有事自己在这终究不便连忙告辞道:“咱们知道换了东家,不过看着庄子来人,所以过来见见庄主和管事。若有事只管差人去唤就是,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连连拱手跟二人告退。

    等老者走远了,贾芸重又给迎春见礼口中道:“见过二姑姑。”迎春笑道:“不用这样客气。以后这庄子上事大多要托你照管,咱们往来相见日子多着呢。”

    贾芸在前将几人引至院中,进了倒座间。五间倒座,贾芸却是住了靠院门两间。外屋是一张八仙桌四周放着条凳,屋中收拾干干净净。里间一张木床上放着一副半新不旧铺盖,堆在床头,还没有打开。

    迎春在椅子上坐了,贾芸等人只站在一边。桌上摆着粗瓷茶壶和一个大瓷碗。迎春拿起茶壶摇了摇却是空。贾芸在一旁道:“这里也没炉子没柴,就我一个人,因此都是渴了去河边舀了水来喝。想来二姑姑定是喝不惯,不如我去村里借点吧。”

    迎春摆手道:“不用,你们也都也坐下吧。”贾芸坐了对面,绣桔扶了小不点坐在迎春右边,小不点手中还拿着个苹果,上面啃坑坑洼洼,云起坐在另一边。看着端端正正一脸严肃坐在对面贾芸,迎春笑道:“不用拘谨,好歹叫我一声二姑姑,我又不是吃人老虎。”

    贾芸一笑肩背稍稍放松一些,有些迟疑问道:“二姑姑您这打扮这是……”迎春笑道:“我也不瞒你,这个庄子是我托琏二哥帮我私下买,两家我都不欲使人知道。我又没人可用,只得这般。想来二哥哥应是嘱咐过你关于此处不要声张吧。”

    贾芸虽说吃惊但到底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笑道:“琏二叔倒是嘱咐过,还说我若做不好,只凭二姑姑处罚,到时他是不来求情。”迎春笑道:“哥哥和嫂子即推了你来,你必定是好,素日里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事情。你拿帐本来我瞧瞧。”

    贾芸忙起身去里面取了帐本出来双手递给迎春。迎春翻了翻第一本帐不过是记着进了多少银子,又哪一日哪里支出了多少,剩余了多少。端方小楷写平正整洁,也不过记了不满一页纸,迎春合上放在一边打开另一本,这本却是写了好几张,上面写哪一天买了什么,谁人去买,买了几个多少价钱,用在哪里,又有哪一天哪个人挖了鱼塘或是摘了果子,多少工钱后边还都各有手印。一笔笔,按日期从前到后,记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其中还有一笔却是贾芸自己,备注上写是预支工钱。

    贾芸自己开口解释道:“当初琏二叔只把事情交待下来,又给了银子。我想着有些事还是要二姑姑决定才是,也没多问,只是前儿过来料理这些果子,留我妈自己在家委实不放心,再者她年纪也大了,就支了钱买了个小丫头给我妈使唤做伴。”

    迎春听了笑了笑道:“这些日子倒差些让你白干活了。这也是我疏忽,我要过来一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迎春想了想慢悠悠说道:“要说这庄子里事呢其实真不多,不过是春秋两季还有逢年过节时能忙一些,其余大多时间都没什么需要做,要是如此真不需特意费人守在这块儿。”

    顿了顿看着脸色平静垂眼静听贾芸又说道:“不过嘛,我却想把它好好打理起来,一果一树,水流院屋但凡能用便用,这事情也就来了,因此往后势必就要多劳累你了。月钱便按八两如何,可还使得?”

    贾芸原本接了这个差事时想着以迎春素日为人只要自己本分一些必是好干,至迎春领人突然出现在庄门外及后来行事谈吐,却把先前轻忽之心统统收了起来,开始担忧唯恐迎春有什么不满。

    到迎春开始说庄子事情不多起,这心更是忽高忽低,上下起落。一时想着原以为是个安稳活计,难道也是干不久?一时又想着管它长短便先做着吧,左右总比闲在家里强。待听到后来迎春更是给了每月八两银子,不由大喜过望,刷起身差点将身后凳子给带倒,又忙伸手去扶,一通慌乱不由脸上便有些泛红,站直身郑重拱手弯腰道:“使得使得,多谢二姑姑,我一定尽心尽力,不使二姑姑失望。”

    一旁绣桔和云起看着贾芸着急忙慌面红耳赤作揖一口一个二姑姑,不由捂嘴轻笑,云悠看着哥哥姐姐笑,不明所以也在一旁举着啃了一半苹果咯咯直笑。

    迎春笑了笑,让贾芸坐下道:“不怕你笑话,我买完这个庄子手头也没什么剩余了,还是二哥和嫂子帮衬着才将将够。庄子一切才刚开始更是多有支出,少有进项,因此一切都要简省着些。放心,等以后缓过来,日子好些了,你便是功臣,必定亏待不了你。”

    迎春看了看一旁绣桔和两个小对贾芸说道:“从今天起他们三个就住这儿了,绣桔年岁小,这两个更是不顶用,你用心多多照顾一些吧。下午你带他们将你们日后一应所需先买了,再买几个丫环下人,到时以二嫂子名义给我送两个过去,不要漂亮,机灵本分点就行。”

    绣桔担忧道:“姑娘……”迎春对绣桔道:“不要多说了。你在这边照顾着他们两个,帮忙打理好庄子才是真正帮了我,以后咱们过如何说不得就要靠这个庄子了。”一时又转头对贾芸说:“若无事也可接了你母亲来,这边环境还好,权当散心解闷了。绣桔一直在我身边没经过什么事,你母亲来了多指点教导她一下也是好。”贾芸在一旁连连应了。

    迎春又问道:“那后园果子如何处置。”贾芸道:“昨日刚收完,都放在左边仓子里,正想着要请示二姑姑如何处理呢。据说以往这些果子出了原主人家取用,余下大多是任其挂在树上掉落腐坏。咱们哪里能那样呢。只是我想着这些东西有钱人家自有自家庄子进上,贫穷人家也大多家里有两棵果树。咱们种了这半山坡,一时半刻找不着路子处理,要是自己运倒城里去卖不说麻烦,只怕也卖不出多少去。时间一长我还怕不好保存。所以我想着都做成果脯,您说呢。”

    迎春点点头道:“这个我不太知道,如果你觉好那就这样吧。这些还是小头,我想着把那个温泉小院给利用起来。”迎春说完将这些日子里整理出来写在纸上东西拿给贾芸看。贾芸一边看一边叹道:“若是如此,这一个冬季下来,想来只怕是比一季田租还要强些。只是没有试过,可行吗?”

    迎春道:“可行不可行,试试不就知道了,也费不几个钱,人工到时就用咱们买来下人。”两人又细细盘算计划了一番,几个小也在旁边叽叽喳喳倒也热闹。

    迎春本来就打算将绣桔放到这儿,因此不但收拾了些简单衣物包裹,还带了些现成米面肉菜及点心。一时到了晌午,取了出来几人粗粗吃了一些垫了垫肚子,方进了里面院子。

    贾芸自去有温泉屋子丈量查看,迎春则领着另外几个将带来东西归置了,屋中也要稍做收拾。期间又对几人多加嘱咐,嘱咐绣桔银子收好,帐目也要记好,到时买了下人身契和一些帐单什么更要放好。一些事情多看多想,有解决不了就去孙府后角门上找人捎话,又嘱咐云起看好弟弟,跟着绣桔或贾芸继续学些读书识字,又许诺将来有条件便请个先生或是送私塾。迎春不觉什么,倒是这两人眼泪汪汪,云悠这半天早就调皮起来,晃晃悠悠,东转西跑。

    贾芸从偏院出来,迎春几个也收拾完从正院出来。几人汇合了将院门锁了往外走,迎春问道:“骑马过来还是坐马车。”贾芸笑道:“从城里过来时租马车,回去时村中有牛车,铺着稻草倒也舒服。”

    迎春也笑了道:“先坐这个一起回城,你们也把些日常需用买了,丫头什么有时间就今儿买了,没时间就改日。马车什么有钱周转时再买吧。这段时间先租着用吧。你会赶车吧?”“倒是赶过两次不太熟。”贾芸一边笑着回答一边上前牵了缰绳将马车掉头,等车出了大院门,迎春把大院门锁了,来到马车前先扶了绣桔上车,贾芸又忙上前将两个小抱了上去,迎春取了马鞭交到贾芸手上,自己也上了车。贾芸这才也便上车慢慢吞吞往回赶。广告位④    迎春即把绣桔留在庄子上,身边一个大丫头也没有,只剩院子里两个三等丫头,规矩差太多。管事倒是过来请示问过此事,也是为难,先不说府里并没有合适调拨,只能寻人牙子重新买,只是这些事却不是正管家这些人能做得了主。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