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打开一看,却是大奶奶两个丫头,不由吃了一惊,又看了看两人身后方轻声问道:“你们两个丫头怎么跑来了?”这时孙家也过来了,一看忙推开孙永平道:“快进来呀。别站外面”。说着将两人拉了进来。
绣桔方笑道:“是大爷叫我们过来。”孙家将两人让到桌前椅子上坐了就要去沏茶。小翠忙拦了说这就要走。孙永平问绣桔:“大爷有什么吩咐?”绣桔道:“大爷让你带两个人到我们哪儿等着。晚上要巡查。”
孙永平想了想道:“可还有别嘱咐?”绣桔道:“悄悄别惊动旁人就行。”看着孙永平点了点头又不好意思一笑道:“孙大叔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过去,我们等着你们一起,来时这夹道黑洞洞有些害怕呢。”孙永平一笑出去找人不提。
孙家取笑道:“真真是两个小丫头,胆儿也太小。要不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小翠也笑了,道:“孙婶子可别打趣我,我可不怕,都是绣桔姐姐。刚才来时差点爬了我身上。”
绣桔笑道:“你就说大话吧,你手心都吓出汗了,别以为能瞒过我去。”说小翠捂嘴直笑。完了又对孙家道:“不用麻烦孙婶子送。呆会儿我们走前面,让孙大叔他们远远缀后面能看着我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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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孙永平带了人回来。绣桔两人出了小院走在前面,孙永平三人跟在后面。因为后面有人倒底底气充足,不一会就进了二门。两人刚迈步进来就听后头咯吱门响,有人从坐倒座间出来。二人停了步隐在门后一旁阴影中。
不消一会儿,孙永平带人走了过来,就听出来那人问道:“原来是孙管事,您这是……”孙永平道:“是老李啊,今儿门房上是你当值?这不是今儿在外面听说有人家招了贼嘛,反正也没事,我就想着带两个人在府里转转。”
那人道:“是嘛,还真没听说。嗐,你就是瞎小心,里面还有六七个值夜呢。这大冷天你也爱动弹。”孙永平笑道:“跟里面值夜也说说,不要瞅着大爷不在家便偷懒耍滑,虽说今儿不是我当值,出了事我也跑不掉。小心无大错,逛两圈只当消食了。”
孙永平说完领了两小厮进了园子。绣桔二人刚要跟上去,就听又出来一婆子道:“和谁说话呢。”那人道:“孙永平领着人往里面去了,说是去巡视两圈。听说有人家进了贼。”
那婆子道:“好一条忠心耿耿看家狗。什么玩意儿,又不当值,瞎勤快,黑灯瞎火也不知这马屁拍给谁瞧。呸!”啐了一口忽问道:“不会是大爷在家吧?”那人道:“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大爷,刚才孙永平还说让我跟上夜说一声不要趁着大爷不在家偷懒耍滑。想来应该是不在家。”
那婆子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昨儿我输了一吊大钱,今儿还要翻本赢回来呢。等大爷回府时你们可警醒些早点报着信儿。孙永平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哼,还管到我们头上来了,他以为这还是太太没来时呢?除了大爷便是他们两口子天下?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屁,谁听他!”
这婆子一边嘀咕一边进了屋子。“酒菜可给我留着些”那人说完听婆子在屋中应了声则径直往西去了。绣桔和小翠两人听到没了动静方快步往回走。快到院门口了方撵上孙永平等。
三人立在院门外等,绣桔到了跟前对孙永平说道:“我进去瞧瞧,一会出来给你回话。”两人进了院子,小翠回了厢房,绣桔直奔内屋。
屋中孙绍祖正仰着脸躺在迎春腿上。迎春正拿着药膏给孙绍祖轻轻揉抹,见绣桔打帘进来便问道:“回来了?人呢?”绣桔道:“孙永平领了两个小厮在院外等着。”
孙绍祖眼也不睁道:“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吧。”迎春说道:“一时半会还不出去,不如让他们先去书房候着,别差事没开始先冻出个好歹来。只等子时一到立刻过来就是,也耽误不了。”孙绍祖轻轻嗯了一声。绣桔出去回复三人。
子时刚到,孙绍祖穿了鞋下炕,迎春唤绣桔:“那大氅找来了没”。绣桔一边答应着一边拿了一件黑色大氅过来。孙绍祖皱了眉道:“哪里就如此冷了?”虽然不耐还是站在了炕前。
迎春道:“虽说还没冬至,只现在夜间也冷够呛,再说屋里这么热,乍出去不要闪着才好。”接过绣桔手中大氅站在炕边弯着腰披在孙绍祖身上。
整理好,上下打量一番道:“嗯,不错,很威武。”完了又伸手掰过孙绍祖脑袋“啪”在孙绍祖右眼上响亮亲了一下轻笑道:“明个儿就好了。”孙绍祖拿手在眼上抹了一把“腻歪。”说完瞪了迎春一眼转身出去了。
出得门外孙永平己经领人等在院外。这三人虽说去了书房,可那也不是可暧和地儿,只不过没风罢了。等了这段时间,早就冷不行,一个小厮许是穿少了,忍不住激泠泠打了一个冷颤。孙绍祖摸了摸身上大氅勾起了嘴角,听着后面不停冷颤声不由心情大好。
四人一路往后面先从厨房查起。厨房中上边顠绕着蒸雾,里面灶上不知炖了什么,灶中火烧正旺。东窗上挂了毛毡,将光亮遮严严实实,窗下地上大铜壶呜呜响着。厨房中管事周福家,小管事李婆子,一个掌厨王婆子,打杂孙婆子,还有迎春院中孙婆子,另还有两个却不是厨房中。这几人正围在一张小松木桌边,桌上杯盏盘碗摆满满当当,却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盘碗中一片狼藉。
孙婆子奉承道:“咱们还是要跟着周管事。有酒喝有肉吃,闲时再摸两把牌,这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周福家不答话却是满面笑容。
两个外院婆子道:“神仙啥日子咱不知道,想是大爷大奶奶顶天也就这样了。”迎春院中孙婆子笑道:“快别说大奶奶,大奶还要看咱们周管事脸色呢。”李婆子道:“可不是,今儿下午大奶奶身边那丫头来取菜那副珍珠耳环不就是她拿来。叽叽歪歪还嫌给菜少,我只说你去给周管事说。屁也没敢多放一个就走了。”几个婆子听了哈哈大笑。
一个浆洗上婆子问道:“都说大奶奶好人物,咱们这些人也没看着遭。老姐姐说说她可真就那般好?”迎春院子婆子道:“说道模样那真是万里挑一,大爷院子那些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不过性子嘛,以前柔柔弱弱倒好拿捏,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地倒长了脾性了,一对上我就觉瘮慌,不敢去招惹。”
李婆子哂道:“你就是不中用,若她真是个有脾气也不至于捞不着管家让个姨娘和丫头骑上来。”一个婆子道:“大爷是不是糊涂呢。放着现成正室大奶奶不用,偏用些不上台面管家。”
周婆子笑道:“就是糊涂才好呢。他不糊涂哪有咱好日子过。再者这两人管事是太太定下。大爷,哼,也是没法子。”一个婆子道:“像我们都担心以后没了进项,活也干不动了时候,儿子媳妇嫌着累赘一把条帚扫了出去。这大爷倒是好孝顺。”
周管事冷笑道:“太太把着管家也不过是看他手里宽裕,趁着能搂想着多搂点子钱财罢了,早晚还得回老家。偏咱们这位大爷太太说什么听什么,连正经老婆都扔在脑后边。不过也亏着如此啊,咱们也能跟着太太手下捡点漏,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众人都呵呵笑道:“大爷真是孝敬好。”
一时有周婆子道:“老李再去添把火,灶上别停了。前面还得再过一会子才能过来取菜呢。下面炖了个老母鸡,放了点人参当归枸杞,吃完这桌再打两把牌,喝碗鸡汤,这一夜差不多就过去了。值夜又冷又累咱也不能亏待自己不是?”众人都笑说:“还是周管事体恤人。”
李婆子刚起来要去添火。就听哐啷一声,厨房门被踹开,咯吱咯吱,门晃了两下,李婆子起身朝这走着骂道:“那个小兔崽子这么坏。看老娘不啐死你。”后面几人道:“是不是前面散了局来拿菜。”
李婆子来至门口屋中亮光照在门外,看到门外站了两个小厮站在光亮里,也不说话只木着脸,孙永平站在两人身后。李婆子探身一看却是和她家住一个院,不由笑骂道:“原来是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跟你娘说。”说着一手要去揪其中一个耳朵,又对孙永平道:“是老孙啊,进来喝一盅。”
那小厮闪身躲了开来,孙永平也并不搭理她,轻咳了一声转头叫道:“大爷。”李婆子吃了一吓,顺着看去,冷不丁看到门边阴影里一个高高大大黑影不由一声娘呀,吓跳了脚,仔细一看可不正是孙绍祖。当下腿脚发软站立不住,扶着门框歪倒在地上。也不知孙绍祖什么时候来听了多少。里头几人还不知情况一边说笑还高声叫问外边是谁。
孙绍祖黑暗中看不清脸色,只声音阴沉厉害:“把她们都给我捆了关到柴房。”
里面几人己经知道孙绍祖在外面。胆小早己跌倒在地,胆大也是瑟瑟发抖。三人进去找了绳子真接将几个婆子捆了串成串,提溜起来推推搡搡将脸色灰白几人送到了柴房。
孙绍祖进了此时空无一人厨房中,看了看桌上狼藉汤菜,鸡鸭鱼肉,真是无所不有。打开正在蒸着笼屉,也是山珍海味,样样不缺。
孙绍祖转了一圈来到了大铜壶旁另一张小桌前,上面散乱着一副马吊牌,更有大钱碎银分堆在四边。还有一对珍珠耳环在灯光下发着莹莹发泽。孙绍祖弯腰伸手取来揣在怀中,然后走了出去。
孙永平三人将人关好转了回来。孙绍祖对一个小厮道:“你在这儿看着。”对孙永平道:“你回去找两个婆子过来值夜再看着那柴房那几个。前面想来也是这样了,再找几个小厮婆子顶上前面人。孙永平听完转身一溜小跑回去叫人。孙绍祖领着另一个小厮往前院赶去。 孙绍祖领了小厮往前院去。各院灯火早己熄灭,月亮挂在中天,高空满布着繁星,洒落一地清冷光辉,走在园子中,入眼处,半个人影也无,只有花影重重,树影重重,刻意放轻脚步声有些急促踩开了四周寂静。
靠近二门,远远就看到三间倒座俱有亮光从窗中透出。孙绍祖领着小厮来到西间窗外站定,听到里面传来吆喝嘻闹声。
这时就听有人说话声:“老王过来替我两局,我去放放水,今儿孙管事带好茶叶,多喝了两碗,去腾腾地方,过会好开席了。”说着就听里面又是一阵拖凳子声音接着有人答应道:“快些个,回来咱俩上后头去取酒菜。”
紧接着有婆子吆喝道:“我说你们门房上也多去门外瞅瞅,大爷这时间还没回来呢,别大意了被逮了可完了。一回儿取菜不用你们,我们去,正好顺带着各处转一圈也是那么个意思。”又一个婆子嬉笑道:“老李呀,不是要去放水?可仔细着点,外面天冷别冻坏喽。一到晚上院里光听你老婆骂你不中用了,要再冻出个好歹来,看她不拿大耳刮子抽死你。”说里面众人哄堂大笑。
前头那人一边笑骂着:“放你娘狗臭屁。”听声音却是一边往外走。孙绍祖往后退了两步。这人低头推开门走了出来,反手又将门关上,只随意往大门处撇了一眼,转过头来,一边伸手去解裤带一边嘀咕道:“去茅厕太远些,不如就近还省事。”边说边往这边走。
这人低头直走到拐角处孙绍祖跟前方,方看到有人影挡在自己前面,吓得“喝”了一声退了两步问道:“谁,黑灯瞎火杵在这儿吓人。”一边抬眼细看。“大……大爷……”借着屋中灯光方看清是孙绍祖,腿一软就要下跪求饶。
“闭嘴”孙绍低声喝道:“一边站着。”这人腰弯腿软站个不稳,被孙绍祖伸手拽了往后一推,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待站到了二人身后,低了头再不敢做声。
一时又听里面有婆子说道:“孙管事一向好打牌怎么今儿只顾睡觉了。”太太陪房孙婆子声音响起:“今儿在外头有人请喝酒了。傍晚间回来,这不就睡到现在了。”这婆子又道:“哪如在家舒服呢。”孙婆子笑道:“在家是舒坦些,可这里吃喝玩耍方便呀。难不成大家伙儿嫌我们了。”
另一个婆子笑道:“巴不得你们天天来,我们倒跟你们沾了光,茶水点心,酒菜炭火,若不托你们这两们大管事福,这些好东西我们哪里用得上。”又有婆子道:“很是,你们就是不想来,我们得跑你们家去抬了来。”说完几个婆子便哈哈笑。
一会儿有男声道:“悄声些吧。大晚上,大爷还没回来呢。我出去瞧瞧,老李莫不是掉了茅坑里?”孙绍祖对身后前头出来那人道:“你,去把他领过来。”
这人走到门后待里头那人出来将门关上后,方走出来拉了人低头走到孙绍祖眼前来。后头出这人还在纳闷正待开口询问,谁想竟是孙绍祖这黑面神在前面等着。吓瞪眼张嘴哑了般胆颤心惊随着那人一起站到孙绍祖身后。
不一会后面角门处有人提了灯笼往这走,到了跟前一看却是孙永平领了人来了。一共叫了七八个人,前头几个提着灯笼,后头跟着有拿棍也有拿绳子,走路都轻着脚静悄悄也没有说话声,来到孙绍祖身后只等孙绍祖吩咐。
孙绍祖对屋中出来人道:“往常我回来时你们都是怎么做?”两人一阵心惊,低声求告道:“大爷饶了我们吧,再不敢了。”孙绍祖喝道:“快去。饶不饶再说。”
两人又悔又怕无奈走到大门处。一个去摆弄门档板假装开门,一边报说:“大爷回来了。”另一个快步小跑到门前敲了敲门低声喊道:“快快,大爷回来了。”说完跑回了大门边。
这时就听里面一阵推桌倒凳声。有孙婆子低声喝道:“不要慌,老王你提着灯笼赶快出去。李家你们把灯吹灭,咱们都到东间去。禁声禁声。”说完有人提了灯笼出来,屋中一阵急促脚步声,各处灯接连灭了,然后便静悄悄只剩一片黑暗。
孙绍祖往后一退示意孙永平带人上前。屋里这人刚一出来,便被人夺了手中灯笼,堵了嘴捆了起来。
孙永平带人进屋将烛火重新点了起来,共兼手中多有灯笼,屋中顿时亮堂起来。屋中几个婆子本还东间围坐在一起窃笑轻语,待众人带着家什闯了进来才慌了神,孙婆子起身喝道:“孙永平,你这是干什么,你一个小管事,连太太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几个婆子也是口中不干不净和孙永平等人推搡撕扯。孙永平也不理会直接让人上去绑了。孙婆子急了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算哪根葱竟敢私自绑人。”这时孙大全披着外袍打着哈欠眯瞪着眼从西间走了出来。
他原睡正香,却听外面吵厉害,正好饿了便起来瞧瞧。谁知却是看到她老婆被人捆了起来,带头又是一向与他们这些人不和孙永平,一下子清醒过来上前就要推开捉着孙婆子人一边骂道:“放开,你们好大狗胆。孙永平莫不是你不想在孙府混了?”
孙永平冷声道:“孙府并不是你孙大管事说算吧,大爷在门外呢,有事只管和大爷说。”说完对带来人道:“都捆了。”众人无不吓魂飞魄散,再不敢反抗,老老实实任人捆了个结实。
孙永平抻着脖子还在狡辩:“大爷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抓我们啊。我们要见大爷,要找太太。定是你个小人作祟说了我们坏话,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便是说道哪里都不怕。”
本来安静夜里,因孙府中闹起了响动,外面远处接连不断惊起了阵阵此起彼伏犬吠声。
孙绍祖越听越恼站在外面厉声喝道:“哪个多嘴直接堵了。这还用我说?”一小厮听了直接拿起桌角抹布团了团塞在孙大全口中。
孙永平出来请示怎么处理。孙绍祖朝东边抬了下巴示意道:“扔了那边墙角去清醒清醒,让先头那两个看着。各处再重新安排上人。”
孙绍祖皱了眉沉吟许久又对正在安排事务孙永平道:“领两个人,去将周福捆了来。我记得当时太太给他们两家分了一个院子是不是,你直接带人给我搜了。完事去书房,我在那儿等着。”
待众人各自散开,孙绍祖站在门口往屋中打量了一番。正中两张方桌,桌边围着长凳。桌上放着赌牌银钱,还有茶水点心。四个屋角各有一个三足大铜炉,里面通红炭火噼啪燃着,将屋中烤热烘烘。
孙绍祖走出屋子,背着手踏着大步往书房去。书房中夜间都有一个小厮值夜,今夜这小厮却是机灵警醒,加上二门隔着书房又近,出了这样大动静,他早就爬了起来,穿戴收拾好,也是担心孙绍祖再过来。因此孙绍祖刚敲了门,他便点了灯出来开了门。
孙绍祖来到书房,坐到书桌后太师椅上,仰头歪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搭在脸上,再不动弹。小厮拿着脚炉手炉轻手轻脚走了过来,给孙绍祖放在怀中脚下,又沏了茶放在桌上。看到孙绍祖并无示意,便退到东间披了大袍抱了个手炉坐在凳上,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着孙绍祖传唤。
书房中充斥着难言沉默,桌子上蜡烛轻轻爆着烛花,蜡油一滴一滴不断滴落。
过了半个多时辰孙永平才带人回来,四个小厮抬了两个箱子放在桌子前面,然后退了出去。
孙绍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由皱了皱眉头,杯中茶水己经冰凉。孙绍祖放下杯子,沉声问道:“可都登记了?说说都有什么。”
孙永平低头拿了账本翻开念道:“两家共计:二两金锭二十个,五两银锭四十个,碎银二十三两,大钱一贯七钱,银票二千四百两,二进院子房契一张,另有金银首饰十三件,玉镯两对,和田玉香囊两件,翡翠玉盘一件,银酒壶两件,玛瑙墩式碗一件,白玉捧盒一件,蟠虺纹小铜鼎一件,粉彩花卉茶盅两件、百蝠云纹赏瓶一件,燕窝二……”
“够了!”孙绍祖气脸色铁青,咬牙喝道:“原来竟中养了两窝硕鼠蛀虫!”嚯站起身怀中手炉哐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个个儿。孙绍祖抄起眼前茶碗砚台笔洗等物接连摔在地上,不断骂道:“该死,该死。”
孙永平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余光中看着孙绍祖背着手在屋里快步踱来踱去。
过了一会儿,孙绍祖仿佛平静下来,立在桌旁直直盯着那两个红漆箱子。孙永平硬着头皮道:“另还有两个小丫头。”孙绍祖冷声道:“什么丫头?”“一个是在孙大全家耳房中找到,另一个我们去时候正和周福混在床上。身契和银票都在这里了。”孙永平说完将手中帐本子上前放在了桌上。
孙绍祖刚消下去火气又窜了上来:“好啊,真是好大款。不知道还以为这些人才是孙府主子呢。”攥了拳在空荡荡桌了狠狠砸了几锤:“上次碍着太太饶了他们一命,实在想不到这些人私下里竟是如此胆大妄为,若知如此早该打死了事。不但将府中公库当做自己私库,竟还买起了奴才当起了主子?”
此刻屋外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孙绍祖恨不得现在出去将几人打杀了。平稳了呼吸,深吐了几口气道:“你明早去找来太太帐本查一下,府里东西怎么就到了他们手里。将这些人关好了,不许给饭给水。等我再处置。”说完转身迈步走出了书房。
哐一声甩门声在黑夜中突兀响起,接着便是重重脚步声。孙绍祖走很快,直到近了自己院子看到一片漆黑才醒悟过来己是四更天了。
看了看坠在西天弯月,孙绍祖紧了紧大氅,缓步往迎春院子方向转去。到了院门外,门缝中透出些微亮光,孙绍祖推开虚掩门,踏步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迎春歪坐在炕桌前,左胳膊抵在桌上手支着头,眯着眼,头一点一点打瞌睡。听到动静睁眼一看是孙绍祖,便坐起身拿手揉了揉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怎么这半会儿才回来。”
孙绍祖站在炕边细细打量迎春,桃红小袄,披散着黑发用手帕扎在了身后,只一张素颜,肌肤莹白,眼若春水,粉腮润唇。
迎春看着孙绍祖也不答话只站立在地下,挑了挑眉道:“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成傻子了?”说完不再理他,拿起一边大袄披上,下炕趿了鞋走了出去。孙绍祖解了大氅放在一旁,蹬了鞋上炕盘坐在炕桌前,将冰凉手放在腿下贴着炕暖和着。
不一会迎春用填漆茶盘端了个青花大盖碗上来,盘上另放着一柄青花小瓷勺。迎春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后,直接踢了鞋爬到了炕上,一边搓着手道:“冻死了,可真够冷。”
把碗端到孙绍祖跟前揭开碗盖放上小勺,又把托盘放到一边说道:“山药粥,再不回来就熬过了。”孙绍祖笑道:“你做?能吃吗?”迎春给了孙绍祖一个白眼。热呼呼粥下了肚,孙绍祖手脚也暖了过来。
迎春将碗拿了下去,回了炕上跪坐着要把小桌推到西边,看到孙绍祖挡在对面坐着不动道:“起开,还不快过来睡觉!”
孙绍祖并不动弹,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对耳环放在手中伸到迎春跟前道:“喏,我给你取回来了。”迎春看了看皱眉道:“被那起臭婆子脏手拿过,我不要了。”孙绍祖道:“我放在怀中给你捂过了。”说完向前探过身道:“我给你带上。”粗砺大掌抚过迎春面颊,在小巧细嫩耳垂上捻了捻,动作轻柔将耳环带上。
迎春侧了侧脸笑道:“好看?”孙绍祖低声轻笑:“好看!”
被褥早己铺好,两人去了外衣钻到了被窝里,迎春推了孙绍祖一把:“吹灯”孙绍祖又爬出来将灯吹灭,重回被里将迎春搂在怀中。
过了许久,黑暗中响起孙绍祖消沉声音:“我是太太儿子吗?”迎春本来将要睡了,却被孙绍祖这突如其来惆怅和忧郁逗醒了,吃吃笑道:“不是儿子难道是女儿。我来瞧瞧。”一边左手在被窝里游走,伸了胳膊往下捞了捞,捏了捏手中一团软搭搭笑道:“物件挺齐全呀,是个小小子。”
孙绍祖也被迎春说笑了,沉郁心情反倒消散开来,呵呵低笑两声,伸手在被窝里揉了揉迎春丰盈挺翘屁股道:“我瞧你是个小坏蛋才是。”
迎春手又回来捡着孙绍祖肚皮上柔软地方又拧又拽,疼得孙绍祖“嘶嘶”低喊,忙伸手覆上握了使其不再做怪。迎春使了劲将手抽了出来道:“好了,睡觉,明儿还得早起呢。”轻轻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朝另一边睡去,孙绍祖也侧过身来,长臂环了身畔细腰,将迎春紧紧搂在怀中,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广告位④ 寂静拂晓,星光还没有散去,有些清冷,夜色开始转淡。孙绍祖在炕上翻来转去,迎春早就被他惊醒,只是困睁不开眼。暖和被窝透进几丝凉气,迎春迷糊着背手摸着被子将被窝拽个严实。
孙绍祖看迎春醒了闭着眼不搭理自己便伸手推了推迎春后背,看着迎春还是不理,又去伸手胳吱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迎春低声无奈叹道,声音有些沙哑。
孙绍祖道:“睡不着起来陪我说话。”迎春困要命低低说道:“你说,我听着呢。”过了一会儿,迎春又要睡过去就听孙绍祖问道:“为何要给厨房银子,甚至连首饰也送了出去。难道不能与我说一声?再者与管家说一声也可以。一个大奶奶如此做岂不是有份,也纵容了那些奴才。”
迎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清醒。依旧闭着眼想了想轻声说道:“一个她们是太太人,本就比别人体面些,但能过去我也不愿计较,不为别,只是太太一向是倚重她们,若因为这些惹了太太不痛快就是我不是了。再者连太太也没有个小厨房,我倒弄了个。不说她们心中不服言语莽撞,就是我自己心下也是不安。因此我想着把大厨房中我们那份份例直接拨过来,这里再与大厨房交涉进些食材也是一样。但是孙姨娘和玉绫毕竟也不是正经管事,府中事有前例还罢,像这样恐怕她们也不好拿主意。没办法,我只能先给厨房银子,改份例什么等太太回来再说。反正这些钱也是要归到府中公帐上。虽说我这里多花了一份,但府中公帐多了一份。转来转去左右还在咱们自己家,有什么不对吗?”
孙绍祖听罢叹了口气道:“你想倒是好,却那里能知道她们私心作祟胆大妄为,连府中公用东西都敢贪,你这样正好送上门去,她们又哪里会吐出来。”
迎春惊讶道:“什么,她们把这些银子私自留了,真是好大胆。”说完又有些懊悔道:“没想到一点银子竟惹出了这种事,都怪我,是我思虑不周了。”
孙绍祖冷声道:“你这点子算什么,他们还不会放在眼里,只不过是打牌喝酒小添头罢了。他们看上是府中银子宝贝,恐怕还打着这整个孙府主意。”
迎春劝道:“你也太危言耸听了,不过几个小小奴才,贪财是有。像你说打这府里主意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教训一下令他们改了就是了。”
孙绍祖冷哼一声:“没有胆子能贪了上万两银子东西。若有胆量岂不是能连主子也卖了。上次打了一顿还不够教训?记吃不记打狗东西。”
“真如你说太也胆大妄为了些!”迎春惊叹完又轻声说道:“朝廷上都说之安危,全系官行之贪廉。治天下以惩贪奖廉为要,廉洁者奖一以劝众,贪婪者惩一以儆百。想来咱们各府各家更应该如是,若是那些勤恳上进不得好处,贪婪耍滑一味姑息,长此下去,人心浮动,有样学样,何以立规矩,何以管府务,何以辖下人,到时必将内宅不稳。”
孙绍祖听了迎春这番话大感惊讶转头看着迎春清亮眼睛道:“你倒是有些见识。”迎春不好意思笑道:“只不过是我一些小想法。你可不要笑我。”
孙绍祖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倒想直接将这些混帐打杀了,倒也省心。只是却怕太太那里交待不了,上次那件事便好些日子没给好脸色。”
此时己有了些天光,朦朦胧胧一切能看出影子来,外面有院门开关声。孙绍祖长叹了口气。
迎春轻声道:“这事确实要慎重处理,以我看来顾及太太心情固然重要,却也要考虑到万一不能让他们记住这次教训,若是以后这些人故态复萌。到时惹了祸事连累了太太,或是让他们依仗着太太对他们信任和慈悲反而把太太辖制住了,那时大爷再来后悔今日轻率可是与事无补。”
孙绍祖本来还有一丝犹豫,将迎春这番话在心中咀嚼了几遍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孙绍祖沉默思索,迎春不再多言,闭上眼不一会儿困头袭慢慢上来,开始做起梦来。
正要睡沉,身边孙绍祖却翻身坐了起来,迎春惊醒眯缝眼无奈道:“又怎么了。”“你自管睡。”孙绍祖拿起衣服穿戴起来。
清晨时候,迎春觉有些冷,闭着眼往被窝里钻了钻,直到有些憋闷方拉下被子,睁开眼,眼睛有些酸涩,轻眨了几下,外面天光大亮,又躺了一会儿迎春唤道:“绣桔。”
绣桔在外间答应了一声,很快走了进来服侍迎春穿衣洗漱。迎面一边穿衣一边道:“什么时辰了?大爷呢”。
绣桔一边叠被一边回道:“快巳时了。大爷卯时用过饭就去前边了。”整理完炕上,绣桔出去端了热水回来道:“我叫小翠去大厨房传饭了。”
迎春一边洗漱一边抽空问道:“小厨房没做?”绣桔笑道:“不知怎么回事,厨房婆子一大早就过来了,特意来问您早上想吃些什么,一脸殷勤。谁知大爷在里面听到了,出去骂了她一顿,说没有特意吩咐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这点小事还要人教,不如打了出去。又骂早前怎么不见这么勤快。我因着这倒不好驳了她,对她说按着大奶奶份例准备就是了。”
迎春听了晒笑一声,这婆子也不过是被昨晚事吓着了想来卖个好,不过运道不济,正碰上孙大爷心情不好当了出气。
一时饭摆了上来,小桌上将将放下,满满一桌佳肴,有荤有素,色香味浓。不说绣桔吃惊,迎春也略有些意外,叹道:“不过是一顿早餐,这也太奢靡了些。”绣桔道:“往日里还要看她们眼色,今儿没人嘱咐就上了一大桌。这见风使舵本事可真叫人大开眼界。”
迎春问道:“你们吃过了没有?”绣桔摇头,“没呢。姑娘没用,我们怎么好先吃。”迎春笑道:“不用如此计较,我又不比你们各人都要做事呢,再有这样,你们尽管先吃。你给她们两个取几样拿过去,再回来陪我一起吃。”绣桔听完不论鱼肉捡了四五样迎春不爱吃给两个小丫头送了过去,才回来半坐了炕上陪迎春用饭。
一时用完饭,小丫头上来收拾下去。迎春漱了口。重端了茶慢慢喝了几口道:“上午有没有什么事儿。”绣桔道:“大爷一早将那些人都关在了柴房,然后一直呆在了书房。再没听说别事。”“咱们一会就去瞧瞧。”迎春说着起身换了一件暗红底银色菊花纹样出风毛长袄,底下是深紫马面裙。戴上了衔珠金凤钗,轻施薄粉,略点胭脂,收拾了一番,领着绣桔慢慢往前院而去。
到了议事厅,底下管事婆子正在下边偶耳相互咬耳私语。孙姨娘正坐在左下首魂游天外,玉绫则是坐在右下首,手中账本攥紧紧,一副心事重重样子。直到后面有婆子看到迎春过来忙躬身请安,众人方才转身请安起身上来迎接一齐将闪开到两边,让迎春当中走过,径直坐到上首。
迎春坐下后打量了一番众人道:“这是怎么了,往常这时个也差不多该下去做事了吧。怎么今儿都杵在这儿,还鸦雀无声。”下头婆子低声敛息默不作声。孙姨娘也在一边装木头。
玉绫站在一旁说道:“大爷今儿遣人来取了几本账本,也没说怎么回事。再者今天缺了这么些人,这差事怎么分派。我们实是没了主意。”
迎春对着下面众人轻笑道:“难道没有帐册就不知道怎么做事了?那些人不能做事了难道就没有旁人了?你们又是做什么?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处理不了,事事要人手把手教着,天下人多了去了,又何必非得用你们?在这站桩子这府里事就能做完了?莫不是借着这个偷懒耍刁吧?”
迎春说完似笑非笑撇了撇孙姨娘和玉绫二人,两个被说一个满脸通红,一个面色苍白。底下媳妇婆子忙一个个口称不敢告了罪都急匆匆退了下去。迎春又对二人说道:“你们且忙着,我去大爷那里瞧瞧。”说着起身带着绣桔走了。
来到前面书房门前有一个小厮正在门外守着,看到迎春过来忙转身上前敲了敲门报道:“大奶奶来了。”接着书房门从里打开来,孙永平躬身让迎春进门。迎春嘱咐绣桔在外边等着,自己个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孙绍祖正坐在桌后太师椅上,一脸不耐烦对迎春道:“你怎么到书房来了。”迎春轻笑道:“难道竟不能来么?这孙府中还有孙大奶奶去不得地儿?”
孙绍祖靠在椅背上道:“可是有事?”迎春在北侧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孙姨娘和玉绫还有家下一堆管事婆子媳妇呆在小厅里,道是大爷拿了账册又关了些人,不知这活该怎么干了。”
孙绍祖气急道:“真是一群废物……现在还呆在那儿?”迎春道:“我都打发下去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瞧瞧这边怎么处理。”
孙绍祖喝了口茶转头问孙永平道:“你刚才说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孙永平道:“这里面有四个是原来府中人,剩下都是当初太太带过来,若要发卖,太太那里……”
孙绍祖蜷着手指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儿,方皱着眉头道:“四个带头一人八十板子,打完了拉出去,你派人瞧着,等都咽了气再回来。至于剩下一人二十板子,有这四人做榜样,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搅事,不怕只管拿命来试试。”孙永平躬身应了出去办事。
二人坐在屋中各自沉默。
不一会儿就听外面一片纷乱声音。接着孙永平声音在书房前响起:“孙大全周福等四名管事侵吞府中财物,带众喝酒赌博一人打八十大板撵出府去。其余人等念是从犯一人二十大板,扣三月钱米。望其余人等以此为诫。”顿了一顿又道:“先把那四人拖了上来打。”接着就有慌乱呼喊声:“大爷饶命啊饶命啊。”“如此处置我们太太不会同意,到时大爷怎么跟太太交待……”“啊!”啪啪板子声响起来。外面几人呼痛声中夹杂着“太太救命大爷饶命”等语。
迎春看着坐在桌后孙绍祖眉头紧皱起来,轻声问道:“大爷若是担心太太怪罪,到时只说是我出主意便是。”
孙绍祖看了迎春一眼冷冷道:“大爷自己做事自己担着,犯不着往一介妇人身上推卸。”说完放开眉头拿起手边账册翻看,不再搭理迎春。
屋外,孙大全四人被捆了胳膊瘫软在爬在青石板铺就院子中,绸袄缎袍裹着下身早己浸出血渍,呼喊声早己不闻,只有随着板子落下时响起细微闷哼声。四周围满被赶来观刑孙府下人。
迎春开门出了书房,孙永平忙往后让出地方。绣桔和小红小翠三人也在不远正靠在一处,脸色苍白转头闭眼吓发抖,看到迎春出来,三人忙快步过来站到了迎春身后,都低着头不敢再看。绣桔抓着迎春手冰凉颤抖,只把脸藏在迎春身后。
迎春攥了绣桔手背在身后,眼神打量了一遍近处丫环婆子还有远些家丁小厮。有满脸惊恐转头不敢再看,有白着一张脸紧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也有眼中一片淡漠冷眼旁观,更有几个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窃窃私语。院中另有十多人被捆了跪倒在一边,早己吓魂飞魄散,软趴在地上。
行刑完毕,四人早己昏死过去,有家丁上来将四人拖拉下去,在地上拉出几条暗红血迹。经过人群时,一阵低呼,人群刷向两边散去,处理人走过,人群也没有合拢,空出了一个缺口,看了看地上洒落血滴,没人再肯站到那块。
一时剩下四个一拨被拖到中间执杖,有着前四人先例再没人高呼低喊,诺大院子里只剩板子拍在身上啪啪声和痛呼声。打完了就拖到一边扔着,任她们趴在冰凉地上,再拖下四个。
一时轮到最后几人,刚拖到中间摁倒,谁知迎春院里孙婆子一眼瞧见了上头迎春,捞着救命稻草一般挣扎喊道:“大奶奶,大奶奶。我可是您人哪,您一向慈悲大度,救救我吧,饶命啊,我以后再不敢了。”孙永平刚要使人去堵了她嘴,迎春挥手制止。
待这婆子喊完,迎春方道:“何时说过要你命,犯了错就要受罚,别人罚,你却罚不得?你说你是我人,为何我却不大认得你,我院中做活倒不见你,却是在厨房喝酒赌钱倒有你了。也罢,你即说是我人,这次我便认下。”
迎春说到此处一顿看到这婆子脸发爆发出惊喜又不紧不慢说道:“只是我身为大奶奶,若带头循私,府里还讲什么规矩呢?所以更该以身作则才是。”转头对孙永平道:“她即是我人,我做主,再给她多加十板子。”
孙永平听完撇了那脸色灰败婆子一眼,对下面人挥手示意。一时下面又响起板子声和呼喊声。
板子结束,迎春对孙永平道:“对这些人说,以后府中奖廉惩贪,为了防止干活不得好,得好不干活,人人都可以来举报犯事作乱,一经查实,无论是光明正大指认还是悄悄报上来,先给五百大钱,再视情况大小奖励。”
孙永平低头听完上前两步高声将迎春话重复给众人。下面又一阵嗡嗡私语声。
一时众人抬头看一眼台阶上大奶奶,高空太阳散发着温暖光芒,光晕洒在迎春身上越发端丽华贵,面色如常站在廊下,仿佛刚才只是些微不足道小事。嘴角挂着一抹和煦微笑,眼底却是无比冷漠。
迎春眼神扫过下边,众人不敢对视纷纷低下头,心中无不发寒。
孙永平又进去请示过孙绍祖,出来让众人将受罚之人领回去,遣散其余下人。迎春将脸色苍白三个小丫头打发了回去,回到了书房。
孙绍祖打量着迎春,迎春没有管他只来到书架前上下翻看。孙绍祖试探问道:“不如你来管家吧。”迎春随口问道:“怎么想起这个?”
孙绍祖道:“若是她们二人尽些心,哪至于把家管成这个样子。现在又出了这些事,这二人实在有些当不起大任。”
迎春摇头道:“不是我推脱不肯为府中出力,只是一来府中事我从没接触过,乍接手千头万绪一时半会接管不了,恐怕到时太太己经回府了。拿过来倒回去不说麻烦也怕耽误事。二来,府中去了这几个挑头,剩下也掀不起浪来了,这次也该让府中下人长了记性老实一阵子了。再将原来府中老实肯干管事提起来,两下帮扶着,怎么就拾掇不出个干净清明府务来。”
孙绍祖轻笑道:“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爱揽权。”迎春心中想我给你收拾了这烂摊子,正好你家太太再回来接手,不但是为她人做嫁衣裳,还要落个急欲揽权样子在她眼中,只抬头轻笑道:“只要府中打理好了,什么权不权,在谁手中都一样。”孙绍祖不说话喝着茶,看着迎春在架子上取了几本书推门走了出去。广告位④ 孙府这一次将几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管事逐了出府,又将一众刁奴打了板子扣了钱粮。但并不是所有不安分都得了教训,总有几条漏网之鱼,只不过当日书房前一幕己够她们得了警醒。表面上人人安分从时,勤勉作工,私下有那心眼灵活便上下钻营,以期能混个大大小小管事做做。有找到孙永平两口子,也有找孙姨娘和玉绫眼前。
孙绍祖当日和孙永平拿了账册到了公库中,内外两个库房都转了转,大略一看。内库中不过是些交际应酬往来以及摆设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外库则放着府中日常各院消耗杯盘碟盏账幔绸缎,另有些珍贵及常备药材。看着几乎空了库房,孙绍祖不由无奈苦笑,过后却又是庆幸,太太要了几次银库钥匙自己并没有给。
对了对帐册,从孙周两家搜出来大多是帐上报了损坏,更有根本没有走帐。东西差太多,孙绍祖叫来玉绫细问,最后玉绫才又拿出两张单子,却是这次太太回老家从库中取东西清单。孙永平对了一下还是差了不少。看着一团乱帐册,却查都没办法查了。
最后孙绍祖令孙姨娘玉绫重新清点府库造册,言明一人管库一人管帐,半月一对,两人开始带人忙了起来。又命孙永平两口子重新将采买及厨房等事管了起来。二人本来就管过,因此倒及易上手。府中一切开始慢慢恢复平稳,太太一系人开始偃旗息鼓。
府中这所有事情与迎春没多大关系和妨碍。孙绍祖倒是先头送过一百两银子来,再没有过来,又开始早出晚归起来。迎春将银子收了起来,暂时却没有用着银子地方了。
迎春院子人去大厨房取点什么,大厨房婆子陪着笑脸不说倒还帮着送过来。每日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无比丰盛,更有早晚粥品点心。因此这小厨房现在不过是取暧烧水再有迎春兴致上来喝点酒时候做几个佐菜。
寻了个日子,迎春带着绣桔打着回贾府名义出了府,到了地方要把车夫婆子撵走,哪知这几个婆子犹豫着迟迟不敢离开,只到迎春出面板着脸呵斥,才转身回去。迎春转到后街寻了个小子给贾芸送信让他到庄子去,这才驾车出城。
快到城门,老远就看着小小包子铺,老板正在收钱卖包子,两个小孩排排坐在马札上不时往这张望,可能是看到自己了,大拉着小站了起来,眼中有惊喜也有忐忑。
迎春将马车停到一边,下来走到小孩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看来这些日子被照顾很好,身上穿着青布棉裤棉袄,虽说不是新但是很干净。头发整整齐齐扎了起来,小点脸颊胖了起来,大大眼睛呼扇呼扇一会看看迎春,一会看看身边哥哥。迎春摸了摸大头顶,小孩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了低下头只拉着弟弟手。
那老板正好忙完了,转脸瞧见迎春忙笑道:“公子,您可来了?您瞧这两个孩子,我可没苛待着。这么冷天了,我不让他们来,他们非得天天跟我过来等。”迎春扔过一块银子笑道:“嗯,不错,倒真是随了你铺子上包子,又白又胖。”
那老板哈哈笑道:“这位小公子真能打趣。不过这两个小子真是乖巧,小不闹,大哄着小还不时帮着做些小活。倒不用费心,若不是我家条件不行,倒真想留下。”
迎春将两个抱到车上,一边转头说道:“想要也捞不着了,这都是我们家啦。”那老板笑道:“看把您急,也不和您抢,您这就走?”迎春笑道:“是啊,回见吧。”说完跳坐到车辕上,重新驾起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车厢里,大些有些拘谨坐有一旁,小不点好奇看完绣桔又打量四周。绣桔看着两个小孩心下欢喜,拿了水果和点心出来给两个孩子吃一边引逗了两个说话,迎春在车厢外听了也不时说两句,到了庄子时候几个人早己混熟了。大叫云起,小叫云悠。一个八岁一个三岁,父母己经不在了,迎春也没有问他们是怎么成了小乞丐。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庄子上,迎春驾了马车停在大门口,却见大门虚开着。迎春把小哥俩抱了下来,绣桔自己扶着车子跳了下来。几人正要往里进,却从里面出来两人。
当前一人身穿湖蓝底小团花纹样暗花圆领长袍,腰系宝蓝流苏腰带,象牙色发带束发,面容甚是斯文清秀。后面是一灰衣灰裤老者,花白头发和胡子,扎着裤脚,腰间别着一杆旱烟竿,坠着一个石青色烟叶荷包。两人看到外面站着大大小小也是一愣。
那年轻公子上前两步拱手问道:“在下贾芸,敢问这位兄台……”迎春笑道:“原来是芸哥儿,我二哥想来应该跟你说过这庄子是替我打理吧。”贾芸不由有些愣怔。绣桔在一边道:“这是我们二……公子。”贾芸再仔细一打量惊讶道:“原来却是二姑……公子吗。”
贾芸压下吃惊神色对迎春介绍一旁老人道:“这位是李大爷,前面小村村长,小村上全是我们庄子佃户。”又转头对那老人说道:“李大爷这位就是我们庄子东家。”
那老人家忙上前给迎春拱手见礼,迎春虚手一扶道:“老人家快请不要多礼,您是有岁数人了,我们都是晚辈,不说农田事就是这庄子上也有仰仗您和村上众人时候,村里众人若有什么我们帮上也请不要见外。”
那老人忙道:“不敢不敢。”一时怕两人有事自己在这终究不便连忙告辞道:“咱们知道换了东家,不过看着庄子来人,所以过来见见庄主和管事。若有事只管差人去唤就是,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连连拱手跟二人告退。
等老者走远了,贾芸重又给迎春见礼口中道:“见过二姑姑。”迎春笑道:“不用这样客气。以后这庄子上事大多要托你照管,咱们往来相见日子多着呢。”
贾芸在前将几人引至院中,进了倒座间。五间倒座,贾芸却是住了靠院门两间。外屋是一张八仙桌四周放着条凳,屋中收拾干干净净。里间一张木床上放着一副半新不旧铺盖,堆在床头,还没有打开。
迎春在椅子上坐了,贾芸等人只站在一边。桌上摆着粗瓷茶壶和一个大瓷碗。迎春拿起茶壶摇了摇却是空。贾芸在一旁道:“这里也没炉子没柴,就我一个人,因此都是渴了去河边舀了水来喝。想来二姑姑定是喝不惯,不如我去村里借点吧。”
迎春摆手道:“不用,你们也都也坐下吧。”贾芸坐了对面,绣桔扶了小不点坐在迎春右边,小不点手中还拿着个苹果,上面啃坑坑洼洼,云起坐在另一边。看着端端正正一脸严肃坐在对面贾芸,迎春笑道:“不用拘谨,好歹叫我一声二姑姑,我又不是吃人老虎。”
贾芸一笑肩背稍稍放松一些,有些迟疑问道:“二姑姑您这打扮这是……”迎春笑道:“我也不瞒你,这个庄子是我托琏二哥帮我私下买,两家我都不欲使人知道。我又没人可用,只得这般。想来二哥哥应是嘱咐过你关于此处不要声张吧。”
贾芸虽说吃惊但到底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笑道:“琏二叔倒是嘱咐过,还说我若做不好,只凭二姑姑处罚,到时他是不来求情。”迎春笑道:“哥哥和嫂子即推了你来,你必定是好,素日里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事情。你拿帐本来我瞧瞧。”
贾芸忙起身去里面取了帐本出来双手递给迎春。迎春翻了翻第一本帐不过是记着进了多少银子,又哪一日哪里支出了多少,剩余了多少。端方小楷写平正整洁,也不过记了不满一页纸,迎春合上放在一边打开另一本,这本却是写了好几张,上面写哪一天买了什么,谁人去买,买了几个多少价钱,用在哪里,又有哪一天哪个人挖了鱼塘或是摘了果子,多少工钱后边还都各有手印。一笔笔,按日期从前到后,记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其中还有一笔却是贾芸自己,备注上写是预支工钱。
贾芸自己开口解释道:“当初琏二叔只把事情交待下来,又给了银子。我想着有些事还是要二姑姑决定才是,也没多问,只是前儿过来料理这些果子,留我妈自己在家委实不放心,再者她年纪也大了,就支了钱买了个小丫头给我妈使唤做伴。”
迎春听了笑了笑道:“这些日子倒差些让你白干活了。这也是我疏忽,我要过来一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迎春想了想慢悠悠说道:“要说这庄子里事呢其实真不多,不过是春秋两季还有逢年过节时能忙一些,其余大多时间都没什么需要做,要是如此真不需特意费人守在这块儿。”
顿了顿看着脸色平静垂眼静听贾芸又说道:“不过嘛,我却想把它好好打理起来,一果一树,水流院屋但凡能用便用,这事情也就来了,因此往后势必就要多劳累你了。月钱便按八两如何,可还使得?”
贾芸原本接了这个差事时想着以迎春素日为人只要自己本分一些必是好干,至迎春领人突然出现在庄门外及后来行事谈吐,却把先前轻忽之心统统收了起来,开始担忧唯恐迎春有什么不满。
到迎春开始说庄子事情不多起,这心更是忽高忽低,上下起落。一时想着原以为是个安稳活计,难道也是干不久?一时又想着管它长短便先做着吧,左右总比闲在家里强。待听到后来迎春更是给了每月八两银子,不由大喜过望,刷起身差点将身后凳子给带倒,又忙伸手去扶,一通慌乱不由脸上便有些泛红,站直身郑重拱手弯腰道:“使得使得,多谢二姑姑,我一定尽心尽力,不使二姑姑失望。”
一旁绣桔和云起看着贾芸着急忙慌面红耳赤作揖一口一个二姑姑,不由捂嘴轻笑,云悠看着哥哥姐姐笑,不明所以也在一旁举着啃了一半苹果咯咯直笑。
迎春笑了笑,让贾芸坐下道:“不怕你笑话,我买完这个庄子手头也没什么剩余了,还是二哥和嫂子帮衬着才将将够。庄子一切才刚开始更是多有支出,少有进项,因此一切都要简省着些。放心,等以后缓过来,日子好些了,你便是功臣,必定亏待不了你。”
迎春看了看一旁绣桔和两个小对贾芸说道:“从今天起他们三个就住这儿了,绣桔年岁小,这两个更是不顶用,你用心多多照顾一些吧。下午你带他们将你们日后一应所需先买了,再买几个丫环下人,到时以二嫂子名义给我送两个过去,不要漂亮,机灵本分点就行。”
绣桔担忧道:“姑娘……”迎春对绣桔道:“不要多说了。你在这边照顾着他们两个,帮忙打理好庄子才是真正帮了我,以后咱们过如何说不得就要靠这个庄子了。”一时又转头对贾芸说:“若无事也可接了你母亲来,这边环境还好,权当散心解闷了。绣桔一直在我身边没经过什么事,你母亲来了多指点教导她一下也是好。”贾芸在一旁连连应了。
迎春又问道:“那后园果子如何处置。”贾芸道:“昨日刚收完,都放在左边仓子里,正想着要请示二姑姑如何处理呢。据说以往这些果子出了原主人家取用,余下大多是任其挂在树上掉落腐坏。咱们哪里能那样呢。只是我想着这些东西有钱人家自有自家庄子进上,贫穷人家也大多家里有两棵果树。咱们种了这半山坡,一时半刻找不着路子处理,要是自己运倒城里去卖不说麻烦,只怕也卖不出多少去。时间一长我还怕不好保存。所以我想着都做成果脯,您说呢。”
迎春点点头道:“这个我不太知道,如果你觉好那就这样吧。这些还是小头,我想着把那个温泉小院给利用起来。”迎春说完将这些日子里整理出来写在纸上东西拿给贾芸看。贾芸一边看一边叹道:“若是如此,这一个冬季下来,想来只怕是比一季田租还要强些。只是没有试过,可行吗?”
迎春道:“可行不可行,试试不就知道了,也费不几个钱,人工到时就用咱们买来下人。”两人又细细盘算计划了一番,几个小也在旁边叽叽喳喳倒也热闹。
迎春本来就打算将绣桔放到这儿,因此不但收拾了些简单衣物包裹,还带了些现成米面肉菜及点心。一时到了晌午,取了出来几人粗粗吃了一些垫了垫肚子,方进了里面院子。
贾芸自去有温泉屋子丈量查看,迎春则领着另外几个将带来东西归置了,屋中也要稍做收拾。期间又对几人多加嘱咐,嘱咐绣桔银子收好,帐目也要记好,到时买了下人身契和一些帐单什么更要放好。一些事情多看多想,有解决不了就去孙府后角门上找人捎话,又嘱咐云起看好弟弟,跟着绣桔或贾芸继续学些读书识字,又许诺将来有条件便请个先生或是送私塾。迎春不觉什么,倒是这两人眼泪汪汪,云悠这半天早就调皮起来,晃晃悠悠,东转西跑。
贾芸从偏院出来,迎春几个也收拾完从正院出来。几人汇合了将院门锁了往外走,迎春问道:“骑马过来还是坐马车。”贾芸笑道:“从城里过来时租马车,回去时村中有牛车,铺着稻草倒也舒服。”
迎春也笑了道:“先坐这个一起回城,你们也把些日常需用买了,丫头什么有时间就今儿买了,没时间就改日。马车什么有钱周转时再买吧。这段时间先租着用吧。你会赶车吧?”“倒是赶过两次不太熟。”贾芸一边笑着回答一边上前牵了缰绳将马车掉头,等车出了大院门,迎春把大院门锁了,来到马车前先扶了绣桔上车,贾芸又忙上前将两个小抱了上去,迎春取了马鞭交到贾芸手上,自己也上了车。贾芸这才也便上车慢慢吞吞往回赶。广告位④ 迎春即把绣桔留在庄子上,身边一个大丫头也没有,只剩院子里两个三等丫头,规矩差太多。管事倒是过来请示问过此事,也是为难,先不说府里并没有合适调拨,只能寻人牙子重新买,只是这些事却不是正管家这些人能做得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