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记得你狭长的眼睛,文雅又有点淡泊。
很幸运遇见你,程农。因为对于我这么厌世的人来说,生活于我,犹如隔岸看花。我只是看,却没有兴趣投身其中。
写给你的记忆
大一的第一年,我一心想着出国,我终生的愿望就是走遍天下。因此我格外努力地练习口语。
我是在英语角遇到你的。我们很快成了固定的口语拍档。当我知道你已经是研究生2年纪时,我不由得惊呼:“啊,你竟然比我大5年级”。你微笑起来,白色的牙齿很好看。哈哈,我感到很可乐,找到一个大5年纪的口语伙伴,真是太好了。
转眼第一个很快暑假来了。我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旅游计划。请等我来,呼吸千山的空气、观看万湖的水。
那一天并不是英语角的日子,但是你打电话说要约我。
“今天不是英语角,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
“那好吧……”
同寝室的女生看着我笑,我说,干吗,我没有谈恋爱!
我可不是在大一就谈恋爱的那种女生。
恋爱和结婚的事情,对一个19岁的女生来说,还太遥远。遥远的就象明天一样。
因为执意不要你接我,我一路疾步如飞地走到竹林边。一阵萧声传来,那是你迎接我的方式,循声而去,他放下萧,微笑地看着我的到来。
带着一点气恼和挑战,我扬起头:“干吗找我?今天又不是英语角!”
他说:“因为我怕等不到明天。过了这个暑假,他就要去瑞士了。”
原来,他的父母和姐姐都早已经到瑞士去了。
忽然他站起来,看着我,说:“林楠。你可以在心里装着我吗?好像我在心里装着你一样。”
我沉默着不说话。
他拿出了一个小夹子:里面有一根冰淇琳小木勺、一张公交车票、一张颐和园的票根——这些都是我漏下来,被他收起来的。
我忽然感觉到这个被我在日记中成为“大练人”的男孩在我心中的份量。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大书包被他拿走了,我靠着他的肩膀坐在长凳上,这算是我第一次跟男生有亲密的接触。
大一的暑假,我是一个没有完全进入恋爱状态的女生,因为怕妈妈担心我竟然跟一个男孩子出去,所以其实我跟程农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他也在辛苦地做出国前的备战。在一个19岁的女生的心目中,是有一个约,有一个结。但是说到婚姻,说到爱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离我太遥远。
唯一一次跟他去北海公园,我们俩打打闹闹,看上去象兄妹而已。但是我知道有一种甜甜的味道在心里漂荡。因为他看我的眼睛晶晶亮,我只不过向着他做一个很丑的鬼脸。
后来,我再也没碰到我这么欣赏我的人。因为我不美。还倔。
19岁大概实在太小了吧,我还没来得及给程农更多的爱。他就离开了,去了瑞士。
没想到,这就是永别。
和小爱人的永别
程农可能很喜欢称我我为小爱人。这个称呼只出现在信件中。那2年,我喜欢从我们班上手里收到瑞士的信。彷佛带着一点必须的抗议,我总是气恼地说不要叫的这么难听的。那时候,我们还不用email。
没想到,程农在瑞士患了骨癌。医生说年轻人得这种病会去的很快。我为异国他乡的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病情发展的很快,但是他妈妈坚持说瑞士的医疗好。直到他死,我再也没有见他一面。反而,因为焦虑而日夜不能成寐的我,收到他姐姐给我邮的端娜儿西番莲片,但是我从来没吃过。我不晓得在疼痛和绝望中的他,为什么还竟然挂念我,我后悔跟他讲我失眠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一个细致和体贴的爱人。我一直保存着这盒从瑞士邮过来的端娜儿西番莲片,因为它凝聚着一个绝望的爱人对他的小爱人的挂念,彷佛是一段绝望的爱的纪念。
程农很快地离开了。程农!你在天堂还好吗?
你喜欢的我的白裙子,我此后再也不曾穿过。
2010年,已经是中年的我出差住在上海的南京路的海伦酒店。晚上出来闲逛,竟然看到南京路上有端娜儿西番莲片卖,和我14年前收藏的那盒一摸一样的包装,只是换成了中文。那一刻,所有的旧日带着巨大的回忆的能量席卷而来。在晚风中我几乎不能呼吸。
你离开已经14年。亲爱的爱人。
我再也没遇见过什么别人。
我再也没遇见过让一个不美丽,又很倔头倔脑的女子,扮演鬼脸的人。所以,我决定默默地纪念你。
[ 此贴被妮妮tai在2010-11-13 20:51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