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用不用这么信我? ...
纵使是行辄百密也难防一疏,何况随在这德川宗界身边儿保护的,那也都是伊贺派的精锐份子。纵难挡铁炮威猛,但幸存者却也不是没有。
话说与德川宗界同船而渡,伊贺派擅长遁地术的两个忍者就在这场火拼中幸存了下来,借着两块木板子愣是趁夜划回了台湾海峡,同时也将德川少主被俘这一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了德川家另一位世子,也是继任将军的最热门儿人选之一,德川刚丰。
凡是大家族里头儿子多的都逃不过一件事儿,商贾为财,官宦为权,德川家几代的少主子加起来也不比康熙的儿子少,好在他们对血统还是比较看重的,有一些小老婆生的,也很有自知之名不去争抢那个位子。但这位德川刚丰可不属于这一类,他与德川宗界一样,母亲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这回两个人来也都是秉承了父亲大人的意愿,是来历练的。
但是这个德川刚丰却跟德川宗界压根儿不属于一类人,德川刚丰较其弟来说,更为内敛深沉些,也更加的稳持,攻于城府!虽然表面上也是兄友弟恭着,但其实骨子里并未拿德川宗界这个弟弟当回事儿,乍一闻听这个消息,心里还免不了一丝窃喜,琢磨着能杀了他才是最好!
德川刚丰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的叫个四平八稳,慢品着台湾的高山茶,嘴角儿上扬着弧度眼里却渐渐有了一层阴狠。清军捉了那脓包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弄死,无非是想留着日后做个质子谈些条件,这个自己不用担心,经过这么一回,这脓包怕是再难从父亲那里得到什么信重,届时不妨充作好人,若是能救得下他,父亲大人心里会更认同自己,即便是救不下来,也不管自己的事!
这几日郑家的那个将死老头儿不知道在这些人跟前儿说了咱们什么话,这郑家的态度明显的与之前不大一样了。这脓包这时候儿出事儿也是天赐的机会,正好借机发难,叫他们倾一岛之力再起战事,我大和民族则可远远观望,待时机恰当,再将这郑家灭了,先攻占下这台湾岛屿也不差。大清皇帝行兵这么多年也无法彻底统御台湾,由我德川家占领下来统治,总强过这强弩之末的郑姓一族吧!!
郑远偿是郑克爽之后,别的没继承,他老爹的左右不定熊包软蛋的性子倒是青出于蓝了。乍一闻说那个德川家的小世子被清兵擒了,当场就白了脸。
他脑子不是没有,当场就想到了那个德川刚丰也许会借机故意发难,自己那快要咽气的老子数次规劝千万不要与东瀛人为伍,几回的合作下来,郑远偿不是没有察觉东瀛人别有居心,只是现在形势时不我待,对他们又是不得不依赖,都则翻了脸,眼下的情形那是比被清兵围攻也好不到哪去儿。总之这回是惹火上身,后悔莫及了!
郑远偿在厅里坐着出神儿,远远的就听见木屐踩在青石板上轧轧直响,心里一哆嗦,知道这是德川刚丰过来了。
还是他的侍读先生沉稳些,拉了拉郑远偿的衣袖“老王爷交代了疏远他们跟白衣教,要不属下去给拦了?”
郑远偿自然是不想见的,可也明知这是无谓之举,当得了一时还能挡得了一世吗!皱了皱眉摇摇头“早晚得来!”
德川刚丰挑帘进来,手扶腰刀向郑远偿一鞠躬“小王爷~在下恳请您出兵救下胞弟,这个大恩,我将没齿难忘,他日必将有所回报!”
德川刚丰不是那终日不学无术的弟弟,在来台湾之前,早早的修习了汉话,也专门针对台湾的历史渊源做了一番了解,来了这么些日子,凭着他的头脑跟好学,汉话水平没有六级也有四级了,基本的交流根本不成问题。
“这…”郑远偿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没想到德川刚丰头一句话竟然说的是这一句,这让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咱们刚有一场大战败于清兵,近日闻说那狗皇帝又派了不少船舰助战,眼下的实力实在悬殊,咱们想要自保都不是易事,又何谈助世子救人呢!
何况…宗界世子在福州地界做了不少的事儿,这声名吗…暂且按下不表,世子你也该知道咱们这回意欲笼络义士助阵,若是出兵救令弟的话…恐怕也不好与人交代呀!”
郑远偿一惊,这个刑昭怎么这么直白,这不是摆明了立场了吗!登时眼珠子一瞪,没好气儿的看过去。
德川刚丰也不恼,微微带了丝笑意“你们有句话叫制敌于先机,我早就劝说过阁下,虽然大战失利,可清军也没讨得什么便宜!我大和帝国倾囊相助的船只还并未用尽,是你们自己失了机会,怨不得我们,就咱们双方来讲,我德川家是信守了承诺的!至于说名声吗,依我看,阁下还是先和那个白衣教划清了界限才是最好!
抛开这些不谈,小王爷以为就目前来看,大清的那位贝勒爷会轻易放过你们郑家吗?若是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只恐天下再大也难有你们郑家的容身之所了!”
刑昭还想再说,被郑远偿一瞪,只得哼了一声别开脸去。郑远偿上前一步“刑昭也是心里起了急,人吗,还是要救的,只是…反正依我看,令弟在清军阵营之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咱们不妨等些时日,世子不是说贵国还有人马要到吗?”
刑昭一直对跟倭人合作就存着一肚子的气,想当初百十年前自己的家族也是福建一带享有盛名的大家,可就是这帮倭人竟然忽然来犯,无恶不作,恰又缝了前明乱世之时,国力不济,自顾不暇,福建几经战火,今日的乱世也不可说与那时毫无关系,何况还存着自己那一族的灭族之恨呢!
闻听小王爷这话,明显是还想仰仗东瀛人的势力,刑昭对这些东瀛人的目的早有怀疑,他们怎么会有这好心会远道而来,助郑家起势呢!
当下忿忿而起,“小王爷明鉴,他们这些东瀛人几百年前就曾进犯过福建江浙,名声早就狼藉,今次若是我们再跟他们搅合在一起的话,只会把咱们拖向贼寇的队伍,小王爷三思啊!”
德川刚丰笑了笑“你们的大明王朝还不是被清兵打下来的,现在清兵入主中原称王天下,还有谁会记得他们当年草贼流寇的身份?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还能同日而语!何况我早就说过,我们德川家这回来之所以是相与郑家合作,完全是冲着郑家台湾沿海这个优势,是他日攻占高丽这里必是我们停驻战船运送武士的口岸。
咱们相符相依说那当年之事又何必?再者,难道凭借你们这贫瘠的台湾小岛,能够单单与清兵对抗几回?
可是加上我德川家两千多勇士与你们自己的人马,区区的福州难道还攻克不了?若是你们觉得当年之事也许会影响民心所向,这个不难,我们的武士是不介意换上你们汉家衣裳的!”
台湾郑家的小插曲远在福州城内宿醉刚醒的胤礽自然不知,早晨转醒,浑身隐隐的痛意,尤其是额角的一处青紫更是叫胤礽纳闷儿,不过想想昨夜喝的也确实大了,磕磕绊绊的也许难免。
挽着袖子沾着温水,就着李卫递过来的面巾抹了把脸“那个德川小世子怎么样了?”
李卫嘿嘿一乐,递了块猪油皂“爷~昨儿个可是一宿没安生,那小子被那个通译折腾的一宿没合眼,奴才们守在外头听着他们念了半宿的三字经!
爷,奴才不明白,您叫他学汉话做什么啊?”李卫一边儿伺候胤礽更衣,一边儿换了壶新茶撂在桌儿上。
胤礽咂了口茶,嘿嘿一乐,在秃脑门上抚了抚“没事儿!就是防着他们扭在一处胡琢磨,给咱们腾腾清闲。”
额……李卫傻了一会儿,跟着嘿嘿乐了两声,实在觉得自己这位主子,额,有点无聊。
正在此时,外头传话儿的哈哈珠子进门儿打了手势,李卫告退出去,回来就素着一张脸“爷~八阿哥跟陈大人打发人过来说是在堂上等着爷呢。”
“什么事儿说了吗?”
李卫摇摇头,胤礽叹了一声“得~刚沏的新茶,皇阿玛别不是派他专门儿叫起来的吧!”李卫不敢答话,讪讪跟在胤礽后头走了出去。
堂上陈廷敬正听一个下属的州官汇报情况,胤禩则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掀着盖碗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着。
胤礽进来的时候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收了态,给他行了个礼。要说这些年用这身体当这个皇子变化最大的,恐怕也就是这后天培养的优越感了,现在胤礽见了别人的规矩礼数,已经可以淡然处之了。所以行过各人身边儿的时候儿,也没停下步子,待落了座,才抬抬手,叫这些人起来。
“陈大人,找我有事儿?”
陈廷敬被点名,也不多说旁的,只是朝身后使了个眼色,自有一个随侍高举着昨日所见的那个托盘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捧到陈廷敬跟前儿,高高的递了过去。
“万岁爷口谕!!”陈廷敬老脸一肃,同样谨慎的端起这道折子慢慢展开。所在之人皆是一一跪下,胤礽也不得不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好,心里骂了陈廷敬好几句。
陈廷敬一板一眼的将那日康熙在上书房所下的旨意宣读了一遍,胤礽是越听心越凉,越听越着恼。叫自己打仗已经是强出头,这回还想让自己肃清了福建的白衣教反贼,穷他康熙十数年的力量都办不到的事儿,难道自己就能办了?他倒是真瞧得起自己!一干事务一言能决!好大的权利呀!这是要交自己常驻闽浙不成?
149、骑驴也得送! ...
狂悖驳逆!反复无常!有违天道!藐视宗堂!目无君上!唯我独尊……陈廷敬心里的四字箴言犹如煮开了的沸水一般冒个不停。自打自己个儿宣读完圣上的折子之后,这位二爷就鼓着牛眼憋了半天,竟然一拍桌子说要了句干就干!
这回换成陈廷敬瞪眼珠子了,仗是要打,可总得有个章程,万岁爷这回又是调人又是筹备军饷的,打仗是迟早的事儿,可谁见过这么独断草率的,在场的没有一个行武领兵的,先不说叫施世伦过来议议,可你总得宣个汉军营和前锋营的人过来商谈商谈吧!说打就打!怎么打?如何打?以为是两口子打着玩儿呢!您把我这个钦差跟八阿哥这个按察使又摆在何地?咱们的差事儿是辅佐监办,可不是搞什么一言堂!再说这可是拿福建的十万多将士开玩笑啊!我的爷!
胤礽只顾着自说自话,陈廷敬的焦急和老八嘴角儿若有似无的笑意都没留意。其实胤礽的想法很简单,德川宗界被擒,不管怎么样,倭人也好,还是与之关系密切的台湾郑家都得有所行动。可是目前,福州乃至福建各处的形势并不好,白衣教经过靖安城那件事儿之后,似乎也不对招揽民心抱什么想法,而是借机变本加厉的祸害百姓,极尽所能靠着烧杀抢掠来筹措反叛资金,至于他们是打算用作战事物资还是自己去挥霍,胤礽不关心,只是胤礽知道,再这么任由他们闹下去,福建各处好不了,迟早都是自己的隐患,再者万一那白衣教趁着自己跟郑家算账的时候儿在背后搞风搞雨的话,那真是腹背受敌,两处夹击。平心而论,对康熙这份较为强势的折子胤礽虽然有些反感,觉得康熙这是强加于人,但本心里,胤礽其实早就有了要先铲掉白衣教的打算。
陈廷敬心里的愤懑压了又压,纵使他不是张廷玉那样能做到老僧入定,但这么些年的官场生涯,这点子韧性还是有的。
陈廷敬暗输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屁股抬了抬朝前倾了倾身子“二阿哥若是主张一战,咱们总得先拟个折子送到京城去,依微臣看,虽然福建有施世伦坐镇,可那白衣教乃是一群草贼流寇,可说是各处均有,咱们难保有个疏漏,还得请万岁爷调派驻扎浙江的施世镖将军在外围固守以待,乃为上佳!”
胤礽看了眼陈廷敬,面色不改激昂“那一来一去得多长时间?咱们只在这里等着?陈大人别忘了你们抓来的德川宗界,本来如陈大人所说,乃是个权宜之策,只是现在却十分的不合时宜,这个德川宗界可不是一般的倭人,他乃是德川家族的小世子,这可难保他们不会来相救甚至引发又一次的海战,这,能等吗!!”胤礽故意把‘你们’二字说的很重,暗指这麻烦其实就是陈廷敬跟胤禩给自己找的,这时候就别再唧唧歪歪了。
陈廷敬老脸一红,这话有道理,那个倭人也的确是自己跟八爷送来的,可打仗这种事儿,怎么能够不经过上表,怎么能不经过内阁六部的审议呢!这于理不合呀!再说,万岁爷把自己扔到这儿来不就是监管他这个儿子的目的吗,要是万岁爷只是想听马后炮的奏折,又何须多此一举啊!
陈廷敬心里着急,眼神儿不免就朝着胤禩瞥了瞥,希望这位贤王皇八子可以出言劝劝,毕竟是兄弟吗,胤礽再怎么独断,也总得给这个兄弟几分薄面。
胤禩看到了陈廷敬递过来求助的眼神儿,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胤禩是乐见胤礽擅自做大这种事发生的。于心来讲,只想能再泼上两瓢油才好,可想归想,这陈廷敬的面子不得不给,暗忖了些许,嘴角儿一勾启口道“二哥,您若是主意打定了,咱们要不要去通知藩抚,先将各地的官吏抽回福州城内呢?”
胤禩这话并没有向着陈廷敬,却也没偏颇了胤礽,不愧为他面面俱到贤王的本色,今日的话,在座的早晚会给传了出去,一方面让福建各处的官吏知道他胤禩危急之时不忘眷顾这些州吏县官,即便是此事胤礽也会这么做,但也未免失了先机,占不到人心。第二方面,也是给胤礽挖了坑,调任各处官吏可非同一般,若无皇帝谕旨亲令,则有欺君罔上之嫌。但若是去请旨了,一来一回再大兴举动,难保那些白衣教不会得了先机知了内情,那么这一仗,胤礽即便是仗着他那些奇淫(yin)技巧打赢了,只怕也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不管怎样也无法达成康熙的期许!
陈廷敬想不了胤禩这么复杂,可胤禩说调回各处官吏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福建大大小小得有百十来号的官吏,这么大动静儿,他忠贝勒不敢擅自决定了吧!
胤祥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但是胤禩这么一提醒,胤祥倒是觉得再调任各方军力集中剿灭异教之前是应该先要对地方官吏有个安排的,否则没有地方军队的支撑,地方官吏必会损失惨重,对朝廷会有莫大的影响。
“二哥,整合军部之前,咱们是得先对各地的官吏做一番安排,这事儿要不就交给李卫他们去办吧!”
胤礽拧眉想了想,这动静大了去了,非得搞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不成,那还出其不意个屁呀!直接下战书单挑算了!
胤礽好一会儿没有言声儿。
“二哥…”
“白衣教恶贯满盈死不足惜,更可恨的还是那些贪官污吏,哼,善恶到头终有报,是时候儿该让他们尝尝自己恶果了!漫说咱们现在分不出那个心力,即便是李卫能面面俱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们都照应到了,我也不想让他们带着搜刮得来的民脂民膏逃到我这福州城来!”
胤礽起身而立,神色凝重,半晌发出一语“十三弟放心,真正做到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的好官儿,老百姓自然也会把他保护的好好的!待到他日咱们复兴重建之时,我允诺,他们必是栋梁之才!”
十三闻了这话,真是忍不住想要叫好,将方才的担忧一扫而空,重拾了精气神儿“二哥这话说的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们且看看经了这回事儿之后的福建官吏们,究竟还剩下多少!”
陈廷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看这二位爷的神色,心里凉了半截儿,二阿哥曾是太子,说一不二灌了,怎么十三阿哥您也跟着起哄啊!这回算完了!福建官场要大乱了!朝廷内阁又有得忙了!
陈廷敬倒不关心这些官吏的死活,他也心知肚明这么些年来福建官场的黑暗腐朽,只是还是那句话,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呀!
胤禩左右看看雅尔檀巴彦还有一些本地官儿也显崇敬仰慕的神情,难免羡慕,可又不由得心里暗暗窃喜。虽然跟自己所想的不大相同,但总算也是八九不离十,胤礽这回的举动可说是牵一发动全身,福建官场势必有一场浩劫,能剩下来的可谓凤毛麟角,即便是到时候儿皇阿玛心疼他不治他重罪,只怕他在朝中大员们得心目中可就要彻底的失了倚重了,没了权又没了人脉的贝勒,如何跟自己斗!又拿什么斗?
忽然堂上站出一人,看衣着五品的文官补子,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儿的样子,朝着胤礽躬身一拜“贝勒爷~闽省的百姓福祉在贝勒爷手中,请贝勒爷救他们于水火!”
救是要救的,只是却也不是件简单可行的事儿,在胤礽这个既阴险又十分通人情世故的后世人眼中,则拿出了一套于现世之中十分大胆也是十分冒险的举措——给下属信任,将权力下放!
自打那天以后,胤礽跟胤祥两兄弟开始忙了起来,李卫巴彦雅尔檀也没闲着。胤礽琢磨过,白衣教这组织有实无形,绝不会说聚拢在一处让你去打,所以跟他们打仗就得采取渔翁撒网分散投资的策略,不惜铺下人力兵力,下放到各省各县周边严以察看,才有可能看出效果。
可这么做就需要相当的人力,海上的战事防范不能虚应,不可轻慢,所以施世伦的海防军那一万两千人不能动!
可整个福建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福建这么大,分散开去就剩不下多少了。这就必须要加上绿营之中那两万五千人,还有集结征来的民兵五万跟旗营的一万人马。
这么多的人不好带啊!汉军营跟旗营不对盘,刚刚搞了回政变,不能再混淆,官兵跟民兵背景又不同,难保不会出现官阶压人的事情,到时候儿也不好收场,胤礽想了又想搞出了杯酒释兵权的把戏。
先是利用康熙给自己一言可决的旨意还有那枚硕大的翠玉扳指,强行把这调派集结过来的十万人马打散重编,避免抱团儿或是搞小团体的行为出现,而且其将领不论你是将军也好,统领也罢,统统每人只分派了一千人马,将帅不够则由军中将士自行推举出能服众的领军人物担领。
这下又把个军中局面搞得有些混乱,如此一来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怒,曾经的将军凭什么就平地一声雷变成了与民征兵同样的军籍待遇了。
于是胤礽跟胤祥又把这些军官们纠集在一起,在打了他们闷头一棒的情况下,又给了他们一颗硕大无比又香甜脆嫩的香枣儿。
胤礽让胤祥搬出了在京城施行的保险一事,还打算在福建弄个彩票机构,也好给这些当兵的搞些小福利,免得他们贪污军需用度,提着脑袋昧黑钱。
胤礽先是把一些军中的账册摊了出来,叫一些心中有鬼的家伙们立刻矮了半截儿。但是主旨却并不是追究其罪责,而是表示了理解和宽大,言说此前所行必不追究,还昧心的引用了雍正皇帝的养廉银制度,给这些当兵的一些甜头儿,允诺其后的保险跟彩票盈利之内就有他们的分红。
这一系列话又把这些当官儿的火气全浇了,权是重要,可费劲巴拉的往上爬,到头来还不是为着一个财字,这养廉银子听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的,有了这个,何须再干那提着脑袋贪污军饷的勾当!
另外胤礽嘴里的什么夜班补助,子女就读补助费跟防暑降温冬季采暖补助又是怎么回事?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头就是翻遍了兵部的档案也找不出来呀!
不几日这些话就在福建军营之中上下传了个遍,人人议论猜测着,这时李卫几个就起了作用,授意于胤礽的意思,几人故意与那些不怎么信服的将官们攀上了交情,时不时有意无意的透漏出一些京中置办保险,每年的红利有多少这样的话题,听得这些武官眼珠子都蓝了,哪里还有什么怨言。
这一番形势看在胤礽眼里,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却有人难以再安定下来了!这个人就是陈廷敬,眼见胤礽七搞八搞,搞乱了福建的官场不说,现在连福建的军机制度都给搞翻天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悖教条啊!这几日陈廷敬的嘴唇子上火泡起了一溜儿,嘴里头也急的生了疮,喝口水都抽风儿一样咗上半天。递给康熙的折子也变成了日志,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情况递回到京中。
“来人!快马递回京城去!”陈廷敬等不及墨迹稍干,就将密折落了封,将这个月第十三封密信递给一旁的随侍。
那随侍顺手接下,却未转身就走,陈廷敬一瞪眼“还戳在这儿作甚?还不赶紧去!”
“大人!咱们的信差跟马匹都不够用了,这一路上得替换两三回马匹,这…哪儿受得了啊…”
“受不了也得受!现在正是紧急时候儿,我不能对不起万岁爷的信重,这都是耽误不得的要事!快去!马没了就去朝八爷去借!忠贝勒那儿不是有的是马吗!去借!”
随侍讪了讪,心里为着难,谁不知道您这信里都是参人家贝勒爷的,还去朝人家借马去不成?唉~~
陈廷敬也觉出不甚妥当,脸上一红,暴喝出口“回来!去买!到账房那儿支银子去,我自己买!实在不行骑驴也得给我送去!”
150、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
陈廷敬终归是没弄头驴送密折回京,他真的遣人在集上买了五六匹骨瘦如柴的老马,一路上十里一换,百里一谢,这份折子比之以前的,送到康熙手中足足晚了七八日之久。
康熙以手抚额,咂咂了两声,叫李德全儿把乾清宫的灯火挑的明了一些,遂叹了口浊气“情势所逼?还是朕过于纵容了?是不是该把他叫回来了?”
李德全儿在康熙身边儿拨弄着一笼的龙涎香,闻言一愣,屋里没人,皇上这话是自言自语还是跟自己说呢?这话儿可答不得!
李德全儿躬身退在一边儿,康熙也没理会,显见也不是要他答话儿,李德全儿刚舒了口气,外头的更鼓就响了两遍。
“皇上,该歇息了!”按照惯例侯在外头半天的内侍太监听了这话,便捧着个托盘姗姗走了进来,跪着将托盘捧过了头顶,那盘子里盛满了各宫嫔妃的绿头签儿。
康熙瞧了眼托盘儿,略显疲惫的看了看,拿起一个看看又放下,随手又拿起一个,目光并没有投在那签子上,面上也没有春宵一刻的喜悦之情,反而有些凝重。
康熙近日心里烦躁,加上陈廷敬这五日一报的紧急军情,心里越发的没着没落,本来心里对胤礽就不太放心,这才叫了陈廷敬这个老臣还有胤礽的对头老八一同过去,一方面是让这两个在人情世故上修炼成精的人,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给胤礽一些提点。可谁承想,康熙的想法是不错,可这二儿子怎么就能如此出其不意,但怎么也不会到了罔顾祖宗家法,官场之道这步境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哇!如此一来,福建官场一乱,京中也势必会嫌弃轩然大波,即便胤礽这一击即成,立了头功,可要朕怎么堵住这些卫道夫酸儒的悠悠之口哇!难道你想学老四那样,甘心做个孤臣吗?
康熙随手拿起了一枚绿头签儿丢在盘子上,李德全儿却忽然噗通跪在地上“万岁爷~~您不能再翻牌子了!已经连着五天了,龙体为重啊!”
康熙眉头一皱,愤而抬手将托盘扫在地上,唬得那小太监筛糠一样抖着匍匐在地上,签子洒落了一地。
李德全儿却呼了口气,示意那小太监赶紧退下去,自己则躬身行到康熙一侧,伸手将扶着康熙站了起来。
“朕还不想睡,御花园儿里头走走吧!”
“嗻~”
夜尽阑珊,同样引烛趋光的除了康熙以外还有与紫禁城不远之隔的忠贝勒府邸内苑……
日间繁花似锦的园子,这会子都蒙在月夜之中,白日的闷湿之气退去,蒸腾出一园子的异香、在最僻静的一处池塘边儿上对月站着个人,一袭素色的对襟儿长袍,头上轻挽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住,并无其他装饰。
忽的在西北墙垣上闪过一个黑影,落在园中的后草甸子上,没发出一点儿杂音。这素净的人儿一声轻叹,移步朝那边儿走去。
月色下,一名黑衣男子立在树下,听见身后的响动,嘴角儿一挑“这几日,主子多番带信儿给你,怎么都没个回话儿?”
“哥哥该知道,府上规矩大,没有福晋的准许,咱们是不能随便出府的。这些日子福晋身子不好,我哪儿还敢去讨这个话儿!”
那男子轻转过身,面上并未罩着面巾,一双黑亮的眼睛定了定,透出一丝笑意“我也是这么跟爷回的话儿,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在外头走动,这就亲自过来了,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爷只是在刚去的头个月带了信儿回来,之后就没有别的消息了,福晋也正是为此,才忧心成疾,哥哥该知道这些!”
男子点点头“王琰是不是每日都来?”
“他是万岁爷钦点的太傅,爷之前就跟万岁爷请了旨,让这位太傅平日里教习世子格格们功课,他每日来也就是做这个。”
“瓜尔佳氏去吗?”
“福晋偶尔过去,多是与太傅寒暄上几句,说的也大都是世子格格们的事儿,福晋对爷的事儿还是秉持着本分的。”
“哼!妹妹,你这尽信于人的性子还是没多少改进啊,那瓜尔佳氏她娘家里头可是不简单,就说她阿玛,上居从一品的都统之职,领兵三万,那可是嫡嫡亲的皇戚,这会子适逢福建乱时,按说万岁爷该是派石文炳去,对胤礽来讲才该是最得心应手,可万岁爷却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明升暗贬的夺了石文柄的兵权,把他派驻到了蒙古边境上去当差。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她瓜尔佳氏身子不好,依我看,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们家爷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万岁爷在防范爷?”
“哼,你也甭这么担心,皇上虽防范着,可也不能不说是在给他铺路啊!不过,你可仔细着,别忘了谁才是咱们的主子!”
“我……我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能助主子成事,才是咱们的本分!你也该知道,若是没有胤礽当初的明哲保身,弃卒保车,咱们也就不会由旗人变成了下三门的奴才!!
你要弄清楚谁是谁非!若非是怕会对主子有牵累,我倒是更愿意让你一刀把他给解决了,才是痛快!!”
“可是当初他也曾救过我啊,而且这些时日相处以来,我觉得二阿哥并没有外人说的这么不堪……”
“清音!!你这话我全做没有听到,你也最好不要再想,你别忘了,谁才是对你有再生之恩的主子!”
清瘦小人儿身影晃了晃,并未吱声,只是垂着头看着地上。
“大哥……阿玛额娘可还好?”
“额娘很想你,等这回办完了差事,大哥带你江南老家去!”
“我哪儿能走得了呢……额娘那儿,还请大哥待我多尽些孝道吧……”
“这么些年,委屈你了,不过这回该是个头儿了!夜了,你去休息吧,主子那儿我会给你说着话儿,只是瓜尔佳氏那里,你要多留意些,尤其是王琰来的时候儿。”
轻点点头,目送那黑影离去,兀自叹了一声,也将身影隐在黑暗之中。
隔日的快近午时,康熙正端坐在乾清宫明黄御案之后,看着李德全儿指挥着御膳房的小太监们布菜,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化解这很可能会震荡朝野的福建政局动荡的事儿,忽然舒术打外头走了进来,李德全儿刚给康熙呈了碗开胃汤捧过去,一眼瞅见舒术,心里咯噔一下。
这舒术不是内朝的人,平日被派在外头负责守卫乾清宫的安全,从不轻易进来求见,这一露面,必是有什么大事!
眼见康熙这些日子就没怎么进膳,这会子还是由十七十八两位小阿哥陪着哄着,才有些笑模样,可是前朝的事儿,自己左不得,若是耽搁了,那真是有个十个八个人头也不够砍的。
李德全叹了口气,示意舒术在外头先等一会儿,自己闪身回了乾清宫殿上,看着两位小阿哥哄着主子爷康熙刚吃进了几口菜,却也不得不出声打断。
“皇上~舒术在外头求见!”
康熙果然神情一顿,遂撂了筷子,“宣!”康熙这般忽然的变了神色,纵使是十七十八两位小阿哥也觉出了不对,也跟着收了笑脸,躲到一旁候着去了。
舒术进了殿行了礼数,李德全儿早就聪明的将一干人等都轰了出去,临了儿,自己也引着两位小皇子出了大殿,在外头合上了殿门儿。
“皇上~隆科多差人送了消息,说是…说是阿哥们今三日派了自己的人出城,去向不明!”
康熙心里一沉,朝前倾了倾身子“阿哥派了人出城?去向不明?”
啪!的一声,康熙的大掌一下子拍在桌子上,随即忿然起身“不用跟朕隐晦着说,不明!哼!还能去哪儿!他们还能去哪儿!!赶着去给胤礽找晦气,给朕找晦气罢了!!!一群忤逆子!!!”随着一声吼,康熙伸手将身前的菜肴扫了一地。
舒术不敢答话,只垂首站在当下,任康熙渐渐压下了脾气。
“是哪几个阿哥?”
“回万岁爷,前儿个十阿哥先派了人出去……后来九阿哥也派了人去。”
“老十?他也派了人去?”
“昨儿个十四阿哥也叫人出了城……”
“哼!怎么,还不放心老九老十的人么!哼!”
“今儿个早上,四阿哥也……”
“什么??老四也派了人去??逆子!逆子!!”
康熙愣了片刻,又看了眼舒术“怎么,隆科多是今儿才给你的消息?”
“是!是在皇上早朝过后,给卑职的!”
“哼!去问问他,为何非要等到老四也派了人,才给朕传消息!去告诉他他主子是谁,老八看重的是佟国维,不是他!!混账东西!!”
“嗻~”
“你也去!只在暗里头就成了!另外,若有必须,就将调动江宁枢机处的令子给胤礽,让他便宜行事!”
“嗻!”
忠贝勒府
瓜尔佳一身的绛红色袍子昭显了她无与伦比的贵气,端坐在榻上,一改往日的慈笑,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忧愁,听了脚步声,抬眼儿看见门口闪进的人影,瓜尔佳氏连忙起了身迎上。
待侍女退了出去,这才显了慌张的神色“太傅,您差人来说这个时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儿?”
王琰拄着拐,在椅子上落了座,“老臣得了消息,说近几日几位阿哥都派人出了城,我料想他们这是奔着福建去了!”
“是皇上另外派了差事吗?头些日子不是才刚刚派了八阿哥跟陈大人过去吗?”
王琰摇了摇头“附近想的简单了!我只怕他们在这个时候儿去会对二阿哥不利啊!”
瓜尔佳氏大惊,忙又站起身“太傅何出此言啊?几位阿哥虽不亲近,可也总不至于…”瓜尔佳氏没敢直说,王琰沉了脸色,轻轻摇了摇头。
“明着自然不敢,可这么些年背地里少给二阿哥使绊儿了吗?估摸着这回去也无非是想探听消息,从中寻寻二阿哥的错处。唉~~毕竟这回二爷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朝上的事儿我不懂,可差事是皇阿玛派的,眼下又是这个举步维艰的时候儿,难道真的反了,他们还能得力不成?”
王琰摇摇头“福晋呐~唉~有些话,我也不好与你说的详细了,只是福晋你想想,就说早先的大阿哥与裕亲王征讨噶尔丹的时候儿,若非失和噶尔丹又岂会逃掉,平白的叫我大清三千将士葬身荒野啊!
再说这些年举凡皇上交代的差事,二阿哥是办不好吗?不是!还不是几位爷从中作梗,以至于才让二阿哥渐渐在皇上跟前儿失了宠的!
如今二阿哥眼见又要重获信宠,他们又岂肯放任行事!唉~凡事不得不多想啊!”
瓜尔佳氏也是无奈,叹了声“那依着太傅又能如何?”
王琰看了看瓜尔佳氏,在桌上倒出些茶水,用手指蘸了在桌上写了几个字,瓜尔佳氏一声惊呼“这不可能!历来祖上没这个规矩,皇阿玛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王琰重重叹了一下,也站了起来,“福晋呐~我又不是让二阿哥谋反,只是只有这样才能站稳了呀!眼下皇上多番让二阿哥领兵,而二阿哥在军事上也确是能见出奇功!不出此异策,怎么能及早站稳呢!”
“这事儿…还得等爷回来才好说啊……可是眼下,太傅!几位阿哥爷真的不会对二爷不利吗?”
“说不好!不过福晋放心!哼!今儿个我暗示了隆科多几句,估摸着这会儿,几位阿哥派人出城的事儿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势必会派人去保护二阿哥,他们不敢乱来!”
“隆科多?他……”
“他以为瞒得住吗!哼!福晋放心,老臣虽然不中用,可我的话,他也得听一听,这事儿我谅他没那个胆子敢欺瞒皇上!”
胤礽有危险!想起那晚大哥的话,清音费劲的稳住手中的托盘,才没让它摔在地上,也顾不得再听下去,转身跑的飞快,任托盘上的汤汁溅了一身。
送走了王琰,瓜尔佳氏觉得有些乏力,正自卸妆,陪嫁丫头杏儿闪身走了进来,福了福“福晋,方才门房儿来报,说如夫人清音急冲冲的出府去了!”
“是么?越发的没了规矩,怪我这些日子没看顾她们了,唉~由她吧,等她回来,叫她上我房里来一趟!”
“是!”
京城前门儿是处繁华的地段儿,只是走进了偏巷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色,虽然隐约也可听到街上热络的叫卖声,但道长巷深隔开了尘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清音此行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到了这巷子口,就打发这丫头去集上买针线去了。一个人闪身进了这幽巷,对这里并不陌生,这是大哥在京里落脚的地方。
巷子快到尽头才瞧见那道斑驳大门,门是敞开的,这让清音心里一松,人还没走,也许那只是王琰的一个猜测而已。
提了步子闪过了影壁,一个极小的四合小院儿,与一般人家无异。正对着这扇影壁的屋儿就是大哥下榻的屋子,清音信步走去,正准备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间传来响动,似是挪动重物的东西。
本能的清音停了动作,悄悄挪了步子转到一旁的窗扇处,屋内光线不好,却也能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不认得的男人正动手搬着口大木箱,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他妈的!这天儿可真热,这些东西还得搬来搬去的,潮不得热不得,头儿也真是,干嘛非得把这东西搁在这儿,咱们爷郊县的庄子上有的是地方儿放!”
“少他妈放屁了!在这儿你跟我说这有什么用,别跟个娘们似地唧唧歪歪的!这东西可得看好喽,这可是咱爷的宝贝,没想到那个二阿哥能整出这个来,嘿嘿,等风头儿过了,咱们爷找人来做它个成百上千的,什么事儿做不成!”这人说着话打开了箱子,取出了一个东西,清音在外头看得真切,记得以前胤礽曾拿了这个给弘昔阿哥玩儿,只是那个里面是空的,而这个断然不是!
清音胸口发闷一阵阵的晕眩,这应该就是三阿哥庄子上丢失的那一箱子手雷了,任凭皇上找遍了京城也在没有下落的那箱东西,没想到它竟会在大哥这里!!
150、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
清音不是笨人,稍一想想便一片清明了,大哥投靠的主子爷藏着这个绝不会是觉得好玩儿,而大哥也参与其中,现在不用再质问大哥了,若是主子真的想这么做的话,那么胤礽,必须得死!!
一步步的往后退着,谨慎的尽量不去踏翻地上的尘土,只是事情往往会朝着出其不意的地方进展,进来的时候儿并没留意放在阶地一侧的花盆,现在这么往后走了几步,竟一脚踢在上面,花盆在地上打了几个晃没有倒下,但这也足够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
“什么人!”几乎是顷刻间屋内二人就窜了出来,三尺长的青锋剑瞬间就抵在了清音的咽喉上。
“是头儿的妹子!”
二人互相看了看,“对不住了!咱们不能放你回去了!”
清音尤带惊恐的眼神还没有记下这二人的长相,脖颈处一痛,就沉入了一片黑暗
151、羡慕嫉妒恨 ...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胤祥所预想那般,自从胤礽发出调兵令开始,各县陆续传来官员被杀被抢的消息,没了一县的行政支持,各县之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局面。宵小恶徒趁机大肆为祸,白衣教各个堂口早就都对陶大坐镇一方羡慕的眼红,逮到这个当口儿,更是争先恐后的率领着自己堂下的弟兄抢州府,夺地界,唯恐去的晚了便是吃了大亏。
反观各地的混乱局势,胤礽所在的福州城显得犹如沙海绿洲般,在满是怒海狂杀的势头之中,宁静而和谐。
“二哥~昨儿个泾源县也被反贼占了,在这么下去,这福建可就失了大半了!”胤祥连着两夜没有睡好觉,看着每日送来的消息,愁得吃不下饭。这会子好不容易逮着出门儿宣传仁和道义的胤礽回来,自然是不肯放过。
“是啊贝勒爷,再这么下去,只怕都要被白衣教占了去了。咱们福州城虽大,可也难敌多方聚汇啊!届时要是他们攻来,咱们可就只能退到海上去了!”施世伦一大早也堵上门儿,政务一事本不是自己这个武将该参与的,可是这么整下去,迟早是要自己去收拾残局的呀!
胤礽一副睡眼惺忪满不在乎的神情,掂着一杯香茶慢饮了一口,看了看胤祥“这两天可有来投城的百姓?”
“是有不少,听二哥的吩咐,李卫那小子守在城门口儿,按数儿都收了,安置在城西山神庙内。”
胤礽点了点头“施大将军,那些调配来的兵士是不是都分派好了?”
“回贝勒爷,都分派好了,只是每日这么闲着,这军需用度……”
一旁候着半天没有出声的于成龙听了施世伦这话,也站了出来“贝勒爷,深知民生疾苦是好事,只是只这么一味的收容流散百姓,再这么下去,只怕咱们那点儿存粮也支持不了多少时日了啊!届时只怕民怨更甚!”
胤祥闻言也是点点头,眼中见得出急迫“二哥,咱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那些反贼眼下只怕正沉浸在夺城掠地的喜悦之中,咱们不如现在出兵,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胤礽的一派悠游自得也无非是做做样子,一方面是自己的一番大话甩了出去,爱民如子是自己树的一面旗,所以即便是每日里白送粮食白送饭,也得割肉装笑,还得问上一句,你吃饱了没?另一方面也是在等戴梓的兵工厂赶紧出货,至少要保证每一次的战役损失减少到最小。
胤礽起身缓步走到摆在厅里一侧的沙盘旁,看着的代表着福建各省县的营旗遍布在沙盘上,而其中表示被攻陷城池的红色小旗,则已经占了大半,余下的那小半个福建各省,大多是较偏远穷苦的穷乡僻壤,这些反贼倒是懂得挑拣。
福建多山。地貌险峻,这个时候儿还没有开山扩路一说,也没有这么多的人迹可循,山上大数都是未经开垦过的荒山峻岭,且奇高险峻,根本无路可循。
胤礽在图上看了许久,方指着两座山峰开了口“施将军,三日之后,调派上几路先行,从善射营中多带些人把守住这两处山头。”
施世纶上眼儿一看,这两座山峰地处福建省东南方向,这里虽也沿海,可地势偏高,多是奇山峻岭,平日人迹罕至,只有个凤歌城坐落在立着它五六十里的地方儿,除此之外,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人迹可寻,心下不明,善射营在军中相当重要,赔配与骑兵步兵之前作战,可起到制敌之效,这善射营本来就不是隶属福建的兵营,里头可都是打京城里边儿调派来的人,别看都穿着一样的兵服,可备不住拽出一个一问就是总兵的级别。把他们调派到那儿,浪费人才不说,就是他们这些在京中待贯了,也能受的了那山中潮湿闷热苦行之辛?
可身为将军的施世纶,早就被胤礽一切的所行打乱了章法,一路跟下来也值得听其任其了,毕竟若是真的失了闽浙,那咱也只是个从犯呐~~
胤礽见了施世纶恍惚了一下,又岂会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施将军,我并不是什么正牌的大将军,这行军布阵还得由你说了算,叫他们驻守在那里,也无非是想等日后战时,将白衣教残党皆数围赶到那里。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加上善射营百步穿杨的神技,可不能放走了一个!”
施世纶连忙抱拳领命,眼神也随着胤礽的话,游移在沙盘之上。也觉此计可行,只是不知道胤礽会用什么办法能逼得那白衣教一定会往这个方向撤退呢?要知道,纵观福建地形地貌,除了这临海的一面儿之外,皆是大陆,即便往西或北走有可能会遇上屯集的清兵,可那里地势广袤,以他白衣教一贯集群四散的退兵战略,这无疑是守株待兔的伎俩罢了。
胤礽不知道施世纶心里的隐忧,转而看着于成龙,拈指一笑“于大人,我那八弟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于成龙脑门子一热,觉得滴下两滴答汗,这八爷这些日子只在来的时候儿对战事询问了几句,余下的除了每日的固守的请安议事以外,确实做了一件大事,只是这事儿事关紧要,却与这位爷的做法背道而驰,若是给他知道了去,即便不当场撕破了脸,过后也难免会结了梁子。
贝勒爷好端端的问出这话,想必已经是听到了些风声,自己若是不说,反倒像是袒护,于成龙想了又想,方才启口“回贝勒爷的话,八爷这两日理着衙门内的杂事……前日远郊几个县的县丞们递了血书…八爷…八爷他派了自己的一队亲卫过去,打算把那几个逃出来的知县道台们接应到咱们福州城内来……”
屋内之人大惊,胤礽自那日撤兵之后,对几处官吏的生死从不曾过问,自打白衣教大肆攻城以来,陆续得到些消息,那些被胤礽遗弃的官吏死伤了不少。
这位贝勒爷心狠手辣的名号也算子福建官场之中传了开来,本来要是真的都死绝了,也还就罢了,可这几个显然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却不像胤礽求救,反而私下里与老八胤禩私相授受。这将至胤礽的颜面于何地,又将这本就不怎么和睦的兄弟关系更是离析了一层。堪忧!堪忧哇!
屋内众人正是大气不敢喘的时候儿,忽然门外进来一人,不是老八还有谁!胤禩显然听见了于成龙刚才的一番说辞,眼色朝着于成龙瞥了一下,露出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施施然走了进来,就地就给胤礽行了个参礼。
于成龙不敢看胤禩的脸,连忙将头低了低,让出地方儿给胤禩,自己则往后退了一小步。
“二哥~弟弟这里有一事要跟二哥请罪。”胤禩自顾起身,却显得谦卑得宜,礼数上见出恭敬之意。
胤礽笑了笑,虚一抬手“八弟这话严重了,咱们兄弟还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
胤禩一笑,打怀里掏出叠纸递了过去,胤礽展开一看,俨然就是于成龙方才口中所说的那封血书“二哥,这是福建远郊几个邻县的县丞道台们联名写的血书。臣弟知道二哥当初下令不管他们,也是怪其不争,并非是真的想要将他们怎样!
如今叛贼横行,几个县也都落在了叛贼的手中,他们也是拼死混出了城,如今落魄之态实在不忍目睹,好歹也是我大清的官员,若是受辱被俘,岂不给我大清官场抹黑,于二哥的仁德之名也是相有悖意。
臣弟本想先请示了二哥再做主张,可这两日,二哥辛苦奔波,咱们兄弟难得见个面说上句话,臣弟不得已,只好先托个大,这就擅自派人先将他们接进了城。”
胤礽笑了笑,倒未见有多大反应,走到老八身边儿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八弟想的周到啊,当时我也是气盛了,赶巧儿这些日子又忙乱,还真就没想起他们来。
既然他们有造化逃了出来,我自然也不会驳了八弟的面子,就叫他们安生待着吧!只不过…”老八闻言,嘴角儿勾出一抹笑意,正打算弯腰跟胤礽称个谢,却被胤礽一把拖住,这一声上扬的尾音,着实让胤禩心里一滞。
“只不过八弟你看,施大人跟于大人这都是过来朝我要粮要银子呢,眼下灾荒四起民不聊生,衙门库里的存行你也都过了目,实在是难以再养闲人了呀!
再说……这几个人虽然顶着县丞道台的官衔儿,可在这福州城内可都不顶事儿,把他们放在军中,实在是没这个规矩,若是与难民放在一起……嘿嘿~~他们要是没意见,我倒也不反对!”
胤祥嘴角儿一扯,胤礽随手将那血书丢给了自己,在这福建这么久,对任职的官员还是有一定的调查的,就这几块料,随便抓出一个来,都不是干净的,他们要是在老百姓堆儿里头,不出三日,必出血案!他们敢才怪呢!
胤禩眉头皱了皱,这几个人跟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其父族或是本家的亲故中有在京城为官者,这些人赶在自己出城之前,带着各自的孝敬都来府中走了一趟,言下之意也无非是想胤禩若是有机会可帮衬一把。
胤禩做贯了贤王,也不好推脱,想想也是顺手之事,也就应下了。可胤礽这一说话,明摆着是要一推六二五,一股脑儿把他们丢还给自己,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到了皇阿玛的耳朵里,皇阿玛得怎么想?
可胤礽的话又叫胤禩不好反驳,也只好生涩涩的应下了,在福州城内租了套院落,将他们安置其内。
一行人走后,胤祥先是对胤礽抱怨起来“二哥~八哥他这是目中无人,你也容他?他这么做,明摆着就是想圆他贤王的名号!倒叫咱们做了恶人!”
胤礽一乐,在十三肩上拍了拍“十三弟,他老八有闲工夫尽管叫他养着去,反正也不花你我一分的银子。
你别忘了这些人他们是什么人,感恩涂地?我却不信!待到我闲了将他们像那柳道合一样,翻个底儿掉,定让他们后悔进了我这福州城!到时候儿把老八拉着一块儿办个福建反腐第一案,让他贤王的名号再响亮些又有何妨啊!哈哈~”
胤祥蹙眉想了想,也笑了笑“二哥原来是早有打算了,那弟弟我倒还真想看看到时候八哥是怎么办这案子的!这么干倒是痛快,只不过….只恐二哥你这回,会失了不少支持啊!”胤祥这话说得够明白了,胤礽看这小子不像假情假意,眼中倒是真真实实的担忧,难得这小子一直也没有帮着老四争储的意思?“十三弟,咱们只要心里头明白辅佐皇阿玛才是最重要的就成了!有时候儿啊,不妨就做个孤臣!”
“孤臣……”
“对了十三,善射营的差事我担心施世纶自己办不漂亮,你不妨随着他一起去历练历练吧,只是免不得吃些苦头,你愿意去吗?”那些个丘八胤礽也多少有些了解,在京里待惯了,只怕自己都把自己宠的身娇肉贵,比娘们还精细呢!
施世纶都未必能轻易驾驭,何况施世纶还走不得,他的手下胤礽观察了数日,也没找出个有担当的来,可胤祥就不一样了,还有谁比天潢贵胄的阿哥爷更金贵,有他跟着一起去吃苦受累,谁还敢再喊个辛苦试试!
这另外一层,也是出于胤礽的私心,京里头来的兵,随着老八一同过来的,谁知道里面儿哪个是他老八的人,万一临阵老八从中作梗,那可是要坏大事的!有胤祥去震慑一下,也能放心!
“二哥言中了!理应我去这一趟,这帮小子懒散惯了,由我十三爷带着,他们也能老实些!”
三日后胤礽从戴梓的兵工厂中取出了部分打造出的弓弩,这种弓弩胤礽引用了一些推进扣璜原理,靠着坐力让箭矢的射程比拉弓引箭的要远了两倍不止,还将发射道设计成八枚齐发,并列二十支弓弩齐发,犹如剑雨一般遮天蔽日,敌人绝难逃一死。
这戴梓绝对是这方面的奇才,胤礽只不过草拟了张图纸,这戴梓竟然在五天之内搞出了一件成品,且效果理想,又有康熙特派的工部兵工厂全力支持,竟在三日内做出了百余件,善射营的丘八们拿了新武器在手,各个视为珍宝,就着靶场当即操练起来。
胤礽自然免不得受到些阿谀奉承,赞颂之声,胤禩看在眼内,面上笑的灿若明霞,心中却犹如吃了苍蝇般如鲠在喉。
砰~~回了驿馆之后,胤禩房中的一个花瓶遭了秧,被盛怒的胤禩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胤禩不明这胤礽究竟是怎么转了性子,仿佛与之前那个桀骜不驯一言难入又冲动直虏的愣头青判若两人,要说之前胤禩只是在意胤礽天生太子的身份,而现在这个胤礽却更是让他忌讳。
“爷~这儿可不比咱们自己府上,以防隔墙有耳啊!”随侍胤禩身边儿多年的秦柱儿赶忙走上前来,先是朝外边儿巴头探脑的看了一遍,又回身收拾起地上的碎磁儿。
“当初真该在狱中找个由头把戴梓杀了!”
“爷……现在也不迟啊!天知道这个时候儿有多少人想要杀了戴梓!咱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儿动手,未必能怀疑到咱们!”
胤禩眉头一挑,看了秦柱儿一眼“去把曹武德给我找来!”
“嗻~~”
152、还嫌不够乱! ...
戴梓遇袭,胤礽震怒非常。要不是当时恰好施世纶过去送交工部的图样,指不定这个机械奇才就这么呜呼了。
这让胤礽感到后怕,也才想起戴梓如今在福建军中乃至工部之中的名号跟位置,如此时候儿,可不就是众多叛逆之军想要暗杀的头号种子选手么!
命人将受伤的戴梓送到自己驿馆的后园之中医治,另将驿馆中的安保重新做了部署,这才气哄哄的进了大厅,堂上凡是涉及守卫巡查乃至城内巡使的各层官吏都已经被李卫提拉到场,扑簌簌的跪了一地。
胤礽自顾穿行而过来到座上,未减面上愠怒之色,大掌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震慑了一屋子的人。
“官家驿站之中竟险让歹人得手!我几次说过,要严加防范,你们的差事是怎么当的!!”
为了方便,戴梓早在康熙派驻的工部兵部进驻福州的时候儿就搬出了胤礽的驿馆,而是在工部附近找了处院子租住下来。但是戍守的官兵胤礽一个都没有省,另外兵部也加派了人手在附近巡查。所以担责的除了派备的守卫军官以外,还有兵部负责安全巡护差事的几个近卫队长。
“刺客问过了吗?”胤礽缓了口气,略一抬眉,盯在福州知府身上。
“回贝勒爷话儿,那刺客…那刺客受刑不过…死了…”那知府支支吾吾半晌,嘟哝出这么一句,胤礽怒极。
“死了!!怎么会死了?你们刑讯人犯的经验还少吗?怎么会把人弄死了!”
“下官…下官实在不知啊,俱牢头儿交代,说是这刺客倒是个硬骨头,未防打的狠了,他还特意交代行刑的差役下手缓些,按说不置会死!可…可谁知道这行刑还没过三十鞭子,这人…这人就不行了……
现下仵作正在验尸,下官已经叫他加紧办了。”
虽然胤礽很想就此帮戴梓树树威信,让一些原来工部曾与之共事过的官吏们知道戴梓虽无宦途的身份,可在这福州城,有自己这个忠贝勒在的地方儿,任谁也不能慢待了这老头儿。
可现实的情况却不由胤礽这么干,杀一儆百是可以立竿见影,但是眼下福州城乃至整个福建用兵过重,这些人的情绪本就不怎么稳定,一个处理的过了火儿,只怕将来不好收拾。
索性戴梓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没什么大碍,胤礽板着脸将负责的几个当值官兵教训了一顿,另外吩咐加派人手,这事儿也就算是作罢了。
可胤礽想了,偏偏老天不让。入了夜,胤礽才收拾了打算睡下,那个白天被自己一顿训斥的福州知府却姗姗而来,想要求见。不得已,胤礽也只好忍下困倦之意,打发人把他招到书房之中。
那知府一脸的仓促,额上还淌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喘了两口,见得出是跑的急了,朝着胤礽行了礼数“贝勒爷~那刺客经仵作验尸,竟然是中毒身亡!下官不敢疏忽,这才连夜赶来!”
“中毒??”胤礽闻言愣了好久,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有人给刺客下了毒,意在灭口!转念一想该是不会,那刺客从抓捕到下狱审问,期间虽经了不少人,可安排人手指派差事的事儿,可都是施世纶一手经办的,施世纶不是个没脑子的莽撞之人,这种可能的隐患他不会不妨,所以才都用了自己的人介入其中。再说刑讯那刺客也是在抓到之后随即进行的,最长不会过了一个时辰,若说是那刺客自己未防被俘不堪受辱服毒自尽,可白天这知府也没提起,显然是死的仓促。若说是预谋被人杀人灭口,那这幕后主使也未免太厉害了些。那郑家或者是白衣教叛贼之中有这么个厉害人物,也不会被清军逼到如今这个地步。这就不由得胤礽不往深想了想……
“人是死了,可这幕后的人却不能不查…你传话下去,将此人之画像遍发全军,城内亦要招贴告示,悬赏识人!我就不信,这家伙是凭空在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因为这事儿一夜不得好眠的胤礽在五更不到的时候儿就被吵醒,听了李卫的报秉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叹自己流年不利,做人艰难!
倒也不是别的事儿,只是李卫传了信儿,说是打昨儿个起,城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马,一水儿的京城口音,来了之后各自寻了客栈住下,倒也没惹什么祸,只不过正巧赶上了行刺戴梓的事儿。衙门受命戒严,城门儿加了守卫盘查进出不说,就是连城内的路过人士或者外乡口音的,一律被列进了盘查的范围。
这些像商量好了似的,忽然三五成群陆续进城的京城人士,自然成了福州城内巡查官吏的主要目标,还没等这些人安置踏实,就被福州城的巡卫士兵陆续从烧饼摊儿早点铺儿一类的地方儿拘了起来。二话不说就通通的请进了福州知府衙门,福州知府自然不敢怠慢,通通提拉出来问话,遇见不服起毛儿的,二话不说,抡起板子就招呼,架不住酷刑的嚎了几声就招了。只是这一下,却是炸出了一个不小的响雷。于是福州知府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三次进了胤礽的眼内,只不过这回他带来的除了他自己尴尬的嘴脸之外,还有京城中自家黄带子兄弟老九跟老十的印信象征……
胤礽看着手里的供述眉毛抽啊抽的瞪了好久,供书在手里扬了扬“一个担心八哥?一个追回弟弟?走西口啊!兄弟情谊啊?还TM猛龙过江咧!都给我关起来!!让他们好好呆着!!
胤禩正在屋子里转悠,眉头拧成了一个穿字。“人是你保举的,眼下他这么个查法儿,迟早得查到我的头上!”
秦柱儿已经打太阳下山的时候儿跪到了掌灯,这会子膝盖疼得钻心,却也不敢起来。那暗杀戴梓的曹武德是自己找的人,攀下来那也是本家主母福晋郭络罗氏门下的一个奴才,当初想启用他也不过是因为此人久居福建,且身手不错,总好过现找人选。且口音是本地的,即便是查问,也会怀疑到白衣教跟郑家的头上去,而且未防他变节,自己还给他服了延时的毒药,目的就是不想出别的差错。可没想到这个贝勒爷这么较真儿,竟还要盘根错节的查得仔细,这么找起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管得住他的家人,还能管得住他的九亲四邻不说吗!兴许还真能给查出来!
“爷~咱们先下手趁着这兵荒马乱的当口儿,充作山匪,索性把他们的庄子都给灭了吧!”秦柱儿想了良久,自觉想出一条妙计。
老八胤禩闻听,眉毛抽了几抽“你以为爷这回带了多少人?你以为这是在京里呢?灭他一人之口,你就让爷去杀了他们一庄的人?那这些去杀人的人,你叫爷怎么办?再找人杀了他们?”
秦柱儿虽然听着绕耳,可也明白了胤禩的意思,自己这主意眼下就是狗屁!
“爷~爷~~”胤禩正烦躁,忽的外头随侍的哈哈珠子跑进来,近了跟前儿一个礼数折了下去,递上来一封信。
自己老八识得,是福州府衙狱司的一个管事,曾在通县做过典狱,自己主理刑部那时候儿在通县办差交得,后来调任了福建,就断了联络,这回来福州,恰遇上他,为了方便行事,重又加以笼络。
老八掸开信笺,立时气得一脚踹了春凳“这两个混账!他们想要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153、老八!淡定! ...
确实够乱!话说老九老十的人被抓了以后,幸而被这两路人马使绊落在后头晚了两日才赶到福州城的另一路人马偷偷吁了口气,有了这前车之鉴,这些人也晓得城内眼下绝对是个步步为营的地方儿,索性就在城外一里多的地方儿找了处荒废的草房住了下来。
“三格格~咱们这回得谢谢九爷的门人呢!要不是他们半路上给咱们下了套子,让咱们白跑了两百多里地,指不定这会子咱们也在福州城的大牢里喝西北风呢!!”火光下一个须眉汉子提着坛子豪饮了一口,随意在嘴角抹了抹。
被换做三格格的女子火光下一张俏脸见不出是喜是怒,只熠的一对眸子流光溢彩的,捏着半块干粮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处。
这女子虽然一身汉服短襟儿骑装的打扮,却并非什么江湖女子,乃是眼下雍贝勒的门人年羹尧的妹子年玉瑶。
这年氏一门也算是朝中的官门子弟,老子年遐龄跟大哥年希尧都在工部任职,没立过功没犯过错,属于典型的公务员儿。
可年羹尧跟这个妹子年玉瑶却较为出彩,年羹尧不但承袭了父兄的心智,且自幼习武,可说是个文武全才,这个妹子也非一般官宦人家的娇格格可比。虽是幺女很是受宠,娇气是有些,可却随了她二哥的性子,不爱红装自幼就跟着年羹尧一起练练拳脚功夫,到了这豆蔻之年倒也小有所成,且难得的是此女心智之上不输男儿,自是有股子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按说这年家与那老四本没什么交集,可架不住朝上的这股子跟风势头,哪一个当官的不傍上一个自己看好的阿哥,本来这个年家也是倾向于老八一边儿,可无奈,这年遐龄父子位不高,言不重,老八的态度温文有余却无拉拢之意。无奈这才转而朝着不怎么热门儿的四阿哥胤禛靠拢,老四也是看中了年羹尧的这股子机灵劲儿,将这年羹尧收入了门下,年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要替这胤禛办事了!
这回派人来福州,起初胤禛也是有所顾忌的,按照康熙以及各府上遍及的耳目,这事儿想瞒下却也不易。可胤禛实在是有要紧的事儿要托付给十三,不得已只好要年羹尧出人办这差事,也不知道这年羹尧是出于了什么心思,居然把这件事儿交给了自己的妹子年玉瑶来办,这才有了这一趟的福建之行。
年玉瑶叹了口气,早就没了吃东西的心情,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兀自起身,朝着房后走去。
千里迢迢风餐露宿的赶到了这福州城,却只能在门外头遥遥以对,这差事接下去要怎么办?带着这么多人是绝无可能混进城去的,四爷千叮万嘱就是不让漏了行藏,不能进也不能退,这该如何是好?
“格格~”
年玉瑶一晃神儿回了身,见是自家的奴才武程,方才缓了口气。“进不得退不得,总不能在这儿等着十三爷路过吧~”虽是当事的主子,却也难掩小女儿的娇态,一颦一簇间,竟跺了跺脚。
“格格,要不奴才混进城去,看看能不能见着十三爷!”武程红了红脸,赶忙低了头掩饰。
“你~得了~我都后悔带了你们来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在这遍地灾民的福建,知不知道你们多扎眼!不被城门的守备一起押进大牢才怪呢!要去也得我去!
对呀!我可以去啊!他们总不会对我这女子有什么怀疑吧!”年玉瑶眼中放出光彩,似是找到了方向。
“不成!奴才不能让格格自己去犯险!虽说格格不至于被人怀疑,但…格格一个女子在这兵荒马乱的地界儿,确实危险!”武程有些慌乱,断不能让格格有此念想。
“那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你也知道要不是急差需做的隐蔽,二哥怎么会叫我来这一趟!再说,都进了这福州城了还能有什么危险?我可听说在这福建地界儿上,为今最安泰的地方儿可就是这儿了!难道这一路上你们听的见得还少?”
武程无言,格格说的没错,可是即使这样他也不能坐视着格格去冒这个险“格格~若是您执意要去的话,就带着奴才一起去,左右也好护着格格的周详!”
“不必了!我的身手不见得在你之下,咱们又不是没比试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儿个一早我就出发,你不许再有异议!左右不过是一里路的距离,大不了到时候儿我就说是十三爷家里的,还能吃了我不成!”
胤礽一大早接到线报,说是刺杀戴梓一案一路查访竟指向了离着福州城不远的一处庄上。这庄子直属仙游县边界之地,有百十号人口,大都是亲眷关系,到不复杂。
据查,此名杀手很像庄内王姓一户的长子,几番查访攀爬下来,其关系竟能追溯到京城满族贵戚的身上,而这贵戚的姓氏胤礽却是耳熟能详的郭络罗一系。
这么串联看来,这幕后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胤礽心里气恼也想索性就将此事直接捅给康熙算了。可转念一想,康熙这会子脾气定然不好,再给他送这么个消息,他老八臭不臭的自己不知道,可这一庄子的人乃至整个郭络罗家族以及连带子的亲眷们只怕都不能安稳了。那些京中的亲贵豪门们自己已经得罪了不少,这要是一股脑的都得罪了,以后的日子自己恐怕也不好过!再说将战之时,眼瞅着自己这些日子在福建民心工程刚见起色,要是康熙脑子一热在这个时候颁布下什么法令来,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恐怕又得寝食难安,他们寝食难安,自己这个悲催皇子也就一样不能安了!
何况就老八的本事跟人脉来看,这事儿指不定还怎么发展呢,他老八敢做下,就证明他有这个东窗事发的准备,到时候弄几个替死鬼,康熙再一个于心不忍,他老八不见得会有什么事儿,可是自己跟这个八弟的关系可就彻底的界限分明了!
于是胤礽很快就又做出了决定,忍了!
可忍归忍,但这口窝囊气不能白咽,也不能让他老八以为他自己洪福齐天,适当的警告一下还是有这个必要的!
甭以为自己这个贝勒整天忙的滴流乱转就没空看顾他老八了,这年头儿向来就不差溜须拍马的人,他每天几点睡的觉都掌握在自己的情报网之中,只怕他这趟除掉戴梓还是一时兴起之行,可斩草除根那柳道合才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吧!!
哼哼~~胤礽阴笑两声,一撸袖子朝着李卫道“去给我找张宽幅的扇纸来,我要写字!”
胤礽来了!胤禩本来就焦躁的心思这下子变成火烧火燎了!佯作镇定的等在屋内,大老远看见胤礽走进来,霎时换了副笑模样迎过去“二哥~今儿怎么得空儿,到我这儿来了?”胤禩迎上前去,自然而然的瞥见了胤礽手中的那把大号折扇,足有普通折扇的两倍长,远远儿一看倒像是根棍子似地。
这二子~天儿虽然热了点儿,你也不至于弄这么大一把扇子吧!扇风还呢还是抽风儿呢!
胤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接茬儿,只是随着胤禩进了厅上,被奉了上座。
待奉茶的丫头们下去,胤礽这才开口说了话儿“近日光顾忙着,冷落了八弟,咱们难得在一起办差事,自家兄弟的情分,怎么的也不能叫一竿子外人比下去不是!”
胤禩笑容顿了下,眨眼之间笑的一如既往,对胤礽这话佯作不明就里,咽了口茶,抬头道“二哥这是听了那个奴才嚼舌头呢!咱们兄弟的情分,怎么是那些外人可比的!这话儿说的臣弟一时倒是愣忡了!”
胤礽也笑了笑,将那大号折扇在手上轻拍了两下“八弟觉得我为人怎样啊?”
胤禩一愣,这家伙今儿不会是来找茬的吧,这话这么一问倒叫自己怎么说?坊间的传闻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狂悖寡恩,生性凶残,阴晴不定….
“二哥自幼得皇阿玛谆谆教诲,自是好的…”
胤礽摇摇头,折扇挥的能扇出风来,自然而然的打断了胤禩接下去的话“人都说我睚眦必报,刻薄寡恩呐!”胤礽眼下找不出什么刻薄话来糟践自己,索性把后世对老四的评价先拿来借鉴一下,果然这效果不是盖的,老八立时傻眼,嘴巴张合好几下,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你说这不都是叫人情世故给逼的吗?谁生来就这样呢?架不住一个逼字啊!”
“是…是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
“你看,你也这么想吧!我就说咱们不愧是亲兄弟,所以说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呐,八弟!”胤禩再次傻了,这话明明是顺着他说,怎么还能反过来把自己捎带上,还成了一样的人……
“二哥今儿这折扇…挺别致的…”老八觉得热了,这话不能继续了,再说下去就真的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了,置皇阿玛于何地?置列祖列宗于何地?
胤礽也不觉自讨没趣,听了老八这一问,倒显得挺高兴,扬了扬手里的折扇“这是我才写的字儿,叫人做了这个,知道八弟整日四处奔走的,福建气候闷热,去哪儿带着也好解个暑气!”
胤禩不觉有异,虽说暗自发誓绝不会用这么丢人的玩意儿,但还是佯作异常高兴的起身接了过来“二哥有心了,臣弟这里谢过二哥了。”
出于礼节,势必是要当场打开做一番品评的,老八自然是个面面俱到的人,表情做的到位不说,动作也是自如潇洒,顺手将这大扇子展开来看,却忽的将兴致勃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这扇面儿上写的赧然就是被忽伦尔那狗奴才弄丢的那封信,只是内容只截止到阿古达木王爷对自己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而止,只是单单只是这样,就足以叫胤禩从头凉到脚了……
胤礽不失时宜的凑了过来“八弟,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儿,皇阿玛高兴,我也高兴!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做了几分,二哥我也一样会回几分,日子还长,这福建虽然不安然,但山美景美,八弟也该放了胸怀好好畅玩儿一番才是,别整日想些有的没的…二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八弟不用送了!”
胤禩惊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对胤礽的抑郁也是不甚在意,只等胤礽前脚一出院儿门,胤禩这厢立刻变身南海夜叉,穷凶极恶的把这扇子撕得粉碎。
“忽伦尔!!爷要杀了你!!杀了你!!!!”
154、美人儿救英雄 ...
野幕敞琼筵,羌戎贺劳旋。
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一场战役的成败过程绝对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胤礽深知自己并非帅才,小计谋也是得益于自己后世之中在书中和电影,若是真的上了战场,只怕是吓也要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能有那威风八面,呼号千军万马的威风。
所以胤礽聪明的选择了躲在幕后,冲在前面露脸的事儿,还是交给像施世纶这样带过兵的将领去做好了。
即便是如此,这几日耳边隐隐的炮火声也已经叫胤礽寝食不安。如同施世纶于成龙等人断言一样,这边胤礽分城分县的各个围剿白衣教正是忙的疲于奔命的时候儿,那与这白衣教合谋的台湾郑家也趁着这个时候儿又一次的挑起了战火,龙龙的火炮在这三日之内映的海面红彤彤的。
索性胤礽也不是没有料到这一点,靠着康熙增派的人力物力,在战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加之有戴梓的设计揣摩,在船舰大炮火器上始终胜出那白衣教跟郑家一头,这才能在这纷乱之时,才能瞻前顾后,让战事的变化依据计划进行。
白衣教本就是乌合之众,在胤礽的眼中,他们甚至算不得反叛军,充其量也就是高一等的土匪罢了。所以对他们几乎没什么顾忌,而是靠着先进且完善的火力,几乎是到一城攻一城,遇一伙儿清一处。
康熙对白衣教这么些年下的心力也不是白费,倒是叫胤礽好好的见识了一下这个古代的情报系统。
为了这次完全的清剿白衣教余孽,康熙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儿了。由舒术这个枢机处的特务头子,秘密将枢机处的暗党乃至整个福建的枢机处办事处跟情报人员都交予了胤礽,也算是对这个儿子给予了完全的信任跟肯定。
胤礽自然也不敢有半点疏漏,见识了这个枢机处的密档,更是对康熙萌生了一层惧意。
据密档提供的材料来看,白衣教在康熙面前几乎是透明的,便是连各个堂口的扛把子姓甚名谁有没有后代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更别说他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l了。而之所以多年只是清剿却并不消灭,并非康熙没有这个能力,完全是他不乐意这么干!据这密档透漏,曹寅在康熙初年的时候儿,曾经深入白衣教之中担任过堂主的职务。
这其中是出于为任务考虑也好,还是康熙的受命也罢,多多少少也为这白衣教的兴起助了一臂之力。原因无他,只因胤礽在这份密档之中看到的另一个民间组织,叫做同宗堂。
据记载,这个同宗堂可比这白衣教正规多了,里面提及的一些人员例如顾贞观,吴兆骞等都不眼生,而他们的名义堂主竟然是大清比较忌讳的朱姓之人。这就不得不叫胤礽有些猜想,难道这个名不见经传,也从未被康熙提及的组织,与前明后人有关?
否则,这个从没什么劣迹祸乱百姓的小民间组织,怎么会有这么多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支持,又怎么会入得了康熙的龙目呢?
当初有意无意的提携这个白衣教,也无非是让清廷在民间多了条狗,时时与那同宗堂玩着平衡的游戏。那时候的白衣教似乎还买大清政府的帐,实实在在的给康熙办过几件事儿。只是人员更替,岁月蹉跎,康熙已经在中原站稳了脚跟,不再需要白衣教这条狗,而这条狗失了依托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康熙盛世宏章的绊脚石,依着康熙要脸又要里子的臭脾性,这白衣教自然早晚都要除掉了了。
胤礽虽然不齿这种兔死狗烹的做法,却也能够理解,所以更是得小心翼翼的谨慎着行事。明白了这层缘由,得了康熙的交底儿,差事就自然要替康熙办好。否则自己则成了知道此事估摸着除了曹寅再无第三的人选,往后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再转个街口儿就是特意给戴梓租住的院落,胤礽揣着自己军事知识所能范围之内能想到的一切这个时代可以仿效制造的东西,有点儿兴致勃勃的意味。
为了给戴梓一个足够3且安全的环境,胤礽特意叫福州知府在城中寻了这么一处地界儿,原是一个类似供奉香火的庙宇,只是年代久远,且福建人历来喜爱供奉妈祖,这里虽然占地不小,可香火却并不旺盛,年深日久的,竟是连原先供奉的什么佛像都无从考究了。
难得的是此处虽然荒废多年,却并未落寞,而是由城中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类似的人物,每年出钱翻修着。但是却并非是按照庙宇那般建筑的严肃庄重,而是依照着他个人的喜好,修建了许多亭台水榭,十足十的将这处庙宇变成了他们家的私家花园。
眼下被朝廷征用下来,正好可以让戴梓在这里尽心的修养,做做好研究。
因为所属朝廷用地,又是这么一个重中之重的人物,这庭院周围可说是布设了一流的警戒。才转了过来,就不复方才的街景繁华,倒像是一处暗巷,连个鸟雀都难得一见。
胤礽乘轿走至这里,竟莫名的生出些惧意。
这愁绪还未散去,却忽然被急停的轿子甩的撞到了轿壁,险些摔了出去。
有了上回在京城老三派人行刺的那回经验,胤礽对这桥段儿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第一反应就是趁着这停歇的空当,学着上回翻出轿子的姿势,当头一抱,来个野驴打滚儿,翻出轿子。
自己身边儿有那些007系列在暗中护卫,只要跑到了明处,出些声响,这些人就得顷刻间赶过来。
可是这回胤礽料想错了,自己一个跟头捂着脑袋滚出来,天昏地暗的还没找到东南西北,脖子上就是一凉,定睛一看,是一个衣着光鲜面目清俊的二十岁上下小帅哥儿,笑的叫个春光明媚“贝勒爷,您不用喊了,您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赶过来。他们这会子都随着另一顶轿子往郊外赶呢!”
台词儿熟悉,电影的桥段儿也很喜感,只是胤礽这回可没那个心情配合他一下。眼珠子转了转,知道这是调虎离山的计谋,不知道在什么地段儿,自己的那些007系列就被另一顶与自己所乘官轿一摸一样的轿子引开了。这是有预谋的!!老八!!难道是老八?上回自己对他的警告竟然让他起了杀意了不成?他竟然敢动了这个念头,难道历史上所记载的八阿哥不仅仅只是有善聚人气收买人心的本事?这人明明也是京城的口音,为什么自己身边儿的斥候,却从来没有对其人的资料呢?老八的势力范围竟难道遍布在这远在重山之外的闽浙地区了不成!!
“贝勒爷交出身上的图,咱们也不为难您!”胤礽正胡琢磨着,那帅哥儿发了话,可手上的剑可没含糊,又朝着胤礽的咽喉近了分寸。
“你是白衣教的还是郑家的?”胤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惊,自己这图纸成稿不过几日,竟然有人已经知晓,难道自己的身边有卧底不成?只可恨自己平日大大咧咧,又只是在潜意识里对康熙才有防范,对其他人还真的不怎么计较这些,可现在这情形,胤礽后悔了,他妈的淡定是个好东西啊!!
“图纸?哈~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承认无妨,只是不巧的很,今日本贝勒只是来探视,没带在身上!”胤礽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实在是捏了把汗,计算着这人只要敢搜自己,就先抢先一步学小燕子那招儿,一口吞了它!!反正,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图纸的话,没拿到手,自己才有一分生的可能。
那小帅哥儿并没有打算上前搜身的打算,只是淡淡一笑,从口中轻轻的哼了一声,随即收了剑,退后了一步,可胤礽却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因为那人后退的同时,自然是有旁人接手,这会子一把剑已经变成了四把,抵得叫个严实。
“有贝勒爷在就有图纸,咱们知道贝勒爷引狗噬蜜的手段,不知道贝勒爷对付这招儿会是个什么模样?”嘿嘿笑了几声,听得胤礽一愣二楞的,‘阴沟十米’什么意思?成语?还是对城市建设心怀不满?可排水工程不归我管呐!为这事儿你们绑架皇子,反应是不是激烈了点儿??
这些人来头不小!胤礽被推挤着走在最前面,满有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只是腰眼儿上顶了把火铳,心里一点儿英雄气概的念头都没有。心里一个劲而盘算着各种可能!
这些人是谁他们手中的火铳造型精致,一看就是洋行进口的外国货,模样跟在宫中见过的那把法兰西进贡来的火铳倒有几分相像。要知道,这样一把东西的造价可是不菲,一般的恐怖组织不会具备这样的实力,而且康熙对这些东西很是忌惮,每一批进口的东西都是有还是衙门严格把关的,这些东西则完全在禁止的行列之内。
走私?黑帮?贩卖军火?胤礽脑子里冒出一堆这样的词汇,觉着这事儿怎么这么诡异呢!
腰眼儿上一紧,那把铳子又顶的近了些,胤礽耳根子一热,“老实点儿,铳子可不长眼睛!”是那个小白脸儿,胤礽没好气儿的一哼“你仔细些,我知道它不长眼!你那个地方儿也没眼,先仔细了你自己!”对这个时候的火器,胤礽还是心存几分忌惮的,怎么说那保险措施也还是差着,万一走了火儿,忒冤了!
官轿扎眼,这伙儿人并没有用那轿子抬着胤礽,而是一人从旁挟制,令四个在后头紧紧跟着,那火铳此刻就是握在那小白脸儿的手上。越是接近了人群,顶的越是死紧,转了个街口,是福州城内比较热闹的一条街道,这个小白脸而简直要贴在胤礽身上了。
这家伙一定是个兔子!胤礽此刻打赌儿,离得近了,这小白脸儿身上竟然满满的都是百合花的香味儿,比个娘们儿还要过。沿途下来,已经招致了不少人的白眼儿,胤礽发现每当有人盯过来,这小白脸儿跟那四个影子似得家伙就显得尤为紧张。料想这事儿他们也是不常做的,影视剧里的老江湖这种情形,那都是脸不改色心不跳,正常的就跟过街买菜一样。
胤礽的心思一路没闲着,脚底下的步子走得也渐渐慢下来,自己若真是被他们劫走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人多的时候儿也是最好脱身的,虽然不敢笃定这伙儿人宅心仁厚,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熗,可不管怎么说,只要搂了扳机,那动静可就不是一般二般了。再不济,总能引起附近巡逻的戍卫的注意吧!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慌乱到措手不及顾不上自己呢?胤礽的眼光在街上来回搜索,看看卖菜的又看看卖糖葫芦的,最后目光盯住了前面儿不远一个卖荆钗脂粉的摊子上。倒不是那摊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在那摊子处站着一位妙龄女子,面貌秀美,眉似双燕过江,眼如秋水含烟,悬鼻小巧,菱唇精致,关键是她不单单是长的好,更引胤礽眼光的是,这女孩儿虽然周身的娇俏,却掩不住她眉间的一抹英气,更何况她一身水红的骑马装,腰上还悬着一柄青锋宝剑!
江湖侠女,飒爽英姿,锄强扶弱,仗剑豪情!此时好有一比,风风火火闯九州,该出手时就出手!
接近那小美人儿的一霎那,胤礽不作他想,三步并作两步凑得近了,伸手就在那美人儿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啊~~~”美人儿,人美声音也美!这一声娇呼,足以吸引当街一大票老爷们的视线,纷纷驻足回首窥探。
“你你!!!”胤礽忽的变了脸色,一副不敢置信,目瞪口呆,伸出十指指着那小白脸儿,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我…”
“淫贼!!”啪~~
打得好!
胤礽看着那小美人儿结结实实的甩了个巴掌在那小白脸儿的脸上,那小子立刻灿若明霞,直觉的就抬手捂住了脸。不愧是江湖儿女,出手真快,那小美人儿显然余怒未消,瞪着一对明媚的大眼,嗖的一声拔出了长剑,怒火中烧的看着面前的几个男子。
胤礽不失时机的一下子跳开,指着小白脸儿。“余兄弟,吃了几杯怎么就醉了,你当这姑娘是勾栏栈的了么?怎么能如此无礼?我都替你害臊!”
“姑娘别怕,就是闹上了衙门,我宁可割袍断义也会澄清此事!”
那女子对胤礽的示好没表示太大兴趣,同样火辣辣的给了胤礽一个白眼儿,只是显然火气没有这么大。
“大伙儿都给做个证啊!眼下咱们福州城内有贝勒爷坐镇,乃是一片清明天光,我与这位兄弟萍水相逢,本来以为遇上良人知己,没想到竟是个浪人,路遇这位姑娘,见人家长的漂亮,竟然…竟然…唉~~你真是让愚兄失望之极了!
这会子竟还要跟个姑娘动粗,但凡是个男人,也不能坐视不管,我想在场的汉子们也都是我这念想吧!!”胤礽忽然呼唤路人,大声的混淆视听一番,这一番抢白,不但说的那小白脸儿一伙儿脸红脖子粗,只是仗着渐渐围拢过来的路人在场,不好做出什么举动,那四个连体婴一样的家伙已经面如猪肝,一副想要将胤礽圣托活剥的模样。便是连那个姑娘也被胤礽说的面上绯红,方才的恼羞成怒是没了,只不过现下也是羞的可以,气的在地上跺了跺脚。
面对一行人的指指点点,那小白脸儿保持着难得涵养,翻了好几个白眼儿,忍着飙升的怒气,意图拨开人群,朝胤礽凑过来。胤礽哪里还肯给他们机会,一边嚷嚷着挑事儿,一边打算趁乱逃走。
可那几人哪里是好对付的,虽然亦如胤礽所料,并没有当场气的拔出手铳给胤礽一梭子,可腰里的佩刀佩剑已经抽了出来,这气势自然是有震慑力的,本来还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人群,立马不敢拦着他们,自发的让出了一跳道路。
胤礽也不是吃素的,嘴里骂骂咧咧,脚底下也没闲着,冲出了人群转身套的飞快。可这些人显然有些本事,竟然当街使上了轻功,几个腾挪之间,竟然就差了两个肩膀的距离,眼见其中一人手持长剑就朝着胤礽捅了过来,胤礽心里直叫苦,可惜这回这些人显然要比上次追击自己的那些聪明的多,压根儿不给自己任何机会。
那剑想来也是未有伤及要害的意思,只是偏着肩头刺去,胤礽眼见是躲不过,索性闭上了眼。
耳边却只听得当啷一声,并没有料想中的疼痛,睁眼一看,面前站着那一抹水红色的身影,随风而散的是沁入鼻翼的馨香。
“当街之上竟想行凶吗?当真是恶人!”
“让开!不关你的事!”那四个影子侠并立排站,一副萧索之气。
“怎么没有我的事!刚才。。。”小美人儿没有说下去,俏脸一红,剑尖耍出了一朵剑花儿,人就这么飘然而出。
胤礽看的呆傻了片刻,直到瞳孔中映出了那小白脸儿因为跑步而红彤彤的脸,这才醒过神来!
“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行刺啦!!!!!!!!”这里离着戴梓的院落没有多远,当初部署兵力巡卫的路线也是自己同施世纶一起安排的,这会子周围该是有人正在巡护,叫别的许是不管用,可这行刺一出口,怎么的也得见个影子吧!
场上那女子与四个大汉打在一处,很快胤礽就见出了局势,这小妮子架子配置都不错,只是功夫却是欠缺了那么点儿,此刻一分便宜也占不着,只能仗着小巧玲珑勉强能周旋着,看的胤礽这叫个揪心,自己这本来是个金蝉脱壳的临时一计,并没想拉着这妮子下水,可这阵势,几人似乎是打上了手,这要是不分个高下死活,恐怕是停不下手,小妮子要是受了伤可怎么好?
胤礽这一声果然管用,不消片刻,打巷子里头钻出了胤礽眼熟的装扮,胤礽从来没有觉得大清的侍卫服饰是如此的英气挺拔。这会子一见了他们,赶忙躲闪着朝这几个亲卫迎过去。
“那几个男的!!快!抓住他们!至少留下一个活口!!”
那几个亲卫认识胤礽,一见这阵势,赶忙应了一声,就抽出了佩刀,大大马阔步的奔了过去。
这些当兵的都是硬功夫,招招式式没什么花活,只是运力而行,虽然不免笨拙,可一个应付不好,皮开肉绽血肉横流是没跑的,何况还有个灵巧的小妮子在里边儿周旋,眨眼间就占了上风。
胤礽这才想起那个小白脸儿,刚才看他跑的姿势,料想也是跟自己差不多,没什么功夫的,只是仗着把铳子作威作福罢了,这会子一占上风,就立马想要抓了他泄泄愤。可搜寻了一圈儿,也没看见这小子的行迹,想来许是趁乱跑了,倒是叫胤礽扼腕不已。
忽的不知打哪儿发出声哨音,那四个汉子听了,便不再恋战,只是推挡着应对,渐渐的靠着房舍的方向挪过去。
忽的那几人往胸口掏去,胤礽本能的觉得那是自己研制的手雷,先一步趴在了地上,可只听得两声闷哼和一声娇呼,并没有发出什么巨响。这才抬起头来!
那几个侍卫中的两人胸口插着一支镖,其中一个入了要害,已经躺在地上抽搐起来,眼见没命,另一个伤不在要害,却也一脸痛苦。
最让胤礽心惊的是那小妮子,此刻没了动静,那抹水红色就倒在离着胤礽不远的地上,肩背上俨然插着一枚镖。
“贝勒爷!!您没事吧!!卑职等觉察出不对劲儿,已经是快要到了城门口儿,一番缠斗下来又耽搁了些功夫,救驾来迟,贝勒爷恕罪!”
救苦救难的不管是影视剧还是现实中,都是等事情完结了才出现,胤礽没看跪在自己脚边的舒术等人,快步朝那女子跑过去。
小心翻转过来,伸手探上鼻息,感觉气息微弱,胤礽这才舒了口气,遂将脸一板“一刻钟之内我要看见太医!!”
155、国仇家恨,孰轻孰重? ...
悠悠转醒的时候儿,身下的柔软触感先是让年玉瑶恍惚了一阵儿,以为是躺在自己闺阁的雕花绣床上。可下一刻,便又回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刻睁开了双眼,发现身处的环境虽然也是自己熟悉倍感亲切的处处透着华美和精致的屋子,但摆设跟色调却完全不一样。
这是哪儿?
思绪转回白日的街上,无辜受辱又卷进一场打斗的情景逐渐清晰起来。年玉瑶动了动身子,却牵动了肩胛上的伤,疼的立刻嘤咛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肩膀,触手可及的是自己光滑的身子,这一惊可说是非同小可。
低头一看,伸手一摸被里,‘啊’的一声尖叫划破暗夜,直直的响彻在了管驿后园子的上空。
门应声而开,闪进来的是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儿,年纪都在十五六岁上下,进来后一通打量,眼里还透着惊喜。
年玉瑶正想张口喝问,站的稍前的一个绿衣裳的忙不迭转了脸“翠儿,快去告诉贝勒爷,就说姑娘醒了。”
年玉瑶虽然还沉浸在自己光洁溜溜只着一条底裤的惊愕之中,但那贝勒爷三个字入耳,还是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贝勒爷?没听说京里又派了哪个贝勒爷过来,这福建也没这么个爵位,若是自己现在还身处福建的话,那么这个丫头口中所说的贝勒爷,多半儿就是指那位废太子胤礽了。据说,他可是个淫靡好色之徒,自己怎么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在这儿?他又对iziji做了什么?
年玉瑶眼里噙着泪儿,呆愣了小片刻,一个黑影映入眼帘的时候儿,年玉瑶本能的伸出没受伤的右臂,先发制人的擒住了来人。
“哎呦~~姑娘~~姑娘~~好疼啊~~”是方才一脸喜色的丫头,不过显然年玉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想到自己可能受到的耻辱,手上的力量非但没松,反而又紧了些。只是左臂还麻着没有感知,单就一个胳膊也着实没有多少力道,那丫头挣了几挣,竟挣脱了去,站在一边儿的安全距离之内也没有跑出去,只是一个劲儿的揉捏着自己的胳膊肘。
“姑娘…您别怕,是咱们贝勒爷救了姑娘,咱们是负责伺候姑娘的,我叫素秋,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唤作翠儿。
姑娘打昨儿个来,就是咱们伺候的,您的那身衣裳血污湿了大半,贝勒爷又说什么‘细君,小毒’什么的,是咱们帮姑娘换下来的。”素秋是个伶俐丫头,年玉瑶眼里的羞愤一下就瞧了出来,一语点出症结所在。
年玉瑶果然暗暗舒了口气,神色上爷松缓了好多,只是警惕性仍在“你说的贝勒爷……”
“就是忠贝勒啊~”素秋没在意年玉瑶的神色,见她恢复了平静,便转身去拾掇桌儿上了。
自己在福州城内晃荡了七八日,只是听得十三阿哥被派出城去,此时不在城中,本想等上几日看能不能再探出些消息,谁承想今儿遇上这乌龙事儿,竟然就被带到了着管驿之中,这也太容易了吧!此刻年玉瑶倒是很想看看,这个传闻中连钢明如铁的四阿哥都有所顾忌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年玉瑶想的出神,也没大注意外间的动静。胤礽得报说那女子醒了,心里也是高兴,不管怎么说这姑娘也是被自己所累,眼下人醒了,去道个谢,也不为过。
胤礽这厢眉飞色舞的推开了门,一脚刚踏进来,还没有瞄到里间儿的帐子,眼前就有一道黑影掠了过来,得亏身后跟着的舒术眼明手快,劈手拔刀,迎面就砍了下去。
胤礽眼前飘飘洒洒扬了满头满脸的荞麦,待这些落了地,这才瞧清楚里间儿床上正倚墙抱被遮掩,一脸愠怒的女子。
舒术正想冲上前去教训,却被胤礽抢先了一步“仔细着胳膊,虽说没伤在要害上,可也流了不少的血。”
“你站住!!”年玉瑶认识这男子,见那求叫素秋得丫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数,心里也已经猜到这个不怎么着调的男人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忠贝勒。想起他在街上那比女子不差的尖叫,年玉瑶脑门上无端出了一层的汗。四爷怕他什么?
胤礽挥手朝着身后的舒术摆了摆,舒术虽犹豫,但也不敢有意义,只好弯腰俯身的退了出去,就站在门口儿的位置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你别动!!
见自己的警告没起到作用,年玉瑶眼泪儿都快下来了,虽然自诩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对方还是个名声不怎么样的皇子,而自己现下仅一条棉被遮遮掩掩,传出去叫什么话!自己的名节放在何处,将来又以什么脸面进得了四爷的府邸呢!
胤礽也并非不知礼数,只是一时仓促的忘记了,现在这女子表情尴尬,脸几乎已经红透,胤礽也立刻明白了是何意,连忙收住了步子,站在离着内间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儿“多亏了姑娘的仗义相助,要是没有姑娘出手,也许我就没机会等到侍卫赶到。没想到让你受了伤,你是要骂还是要罚,我都能答应。”
年玉瑶正担惊受怕,没想到却听见这个贝勒爷说了这么一番实诚的话,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关键的时候儿,想到了自己的任务,蹙了蹙眉却不知如何开口,要是这么直言不讳的说留下来,岂不是惹人怀疑。
胤礽只当她没缓过劲儿来,自顾说道“先把伤养好,待会儿我再叫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年玉瑶正中下怀,暗自欣喜了下,微微点了点头。胤礽见了,也是高兴,“还没问姑娘芳名?”
“年玉瑶!”年玉瑶下意识的报了名字,遂自己也是一惊。
“你姓年??”年之一姓实属罕见,胤礽皱了皱眉,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却也没多想,毕竟这女子不是故意接近自己的,而是自己在街上随便点出来的,要说到居心叵测的倒像是自己这儿更多一些。
这个年姑娘虽然醒了,可也见得出疲惫,胤礽也就没有多加打搅,宣了太医过来又号了一遍脉,两篇的药方子合着墨渍就被素秋拿了下去抓药。那年姑娘人一放松,膀子上的伤也才觉得疼痛,太医几根银针下去,也是昏昏欲睡,胤礽见状,这才告了辞。
出了这样的劫持大事,被劫的又是胤礽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所以自打事发到现在,该来的一竿子人一个没落的都到管驿这儿应了一回卯,几个府衙级别的大人更是表现的十二万分的紧张,各自从自己的驻地调派了人手过来增援,就连施世纶都派人从战场上捎了书信回来。
作为胤礽同父异母的弟弟,廉贝勒胤禩更是不能落在了人后,这一二日之间,定点儿报道,运用上主理刑部那时候儿的劲头儿,调拨了不少人下去查这件事儿,面子上更是嘘寒问暖关心备注,仿佛二人并没有那日那番露骨的谈话一般。
在粉饰太平这事儿上,胤礽跟胤禩绝对不是一个段位的,胤禩的热络跟关心备至让胤礽无时无刻不是保持着十二分的惊诧,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冒起了一层一层,反观胤禩则跟没事人一般,坐在胤礽下手的位置上,时不时的对这事儿发表自己的意见,倒显得多么的积极跟心切。
众人众说纷纭乱糟糟了一通,正主儿胤礽一直没有发话,用拇指和食指肚儿搓揉着脑门儿那点儿地儿,越发显得光亮了。
“贝勒爷~您怎么看?这显然是白衣教意图不轨呀!只是卑职纳闷儿,他们是怎么混进咱们福州城来的?要不咱把城门封了,挨家挨户的搜!”说话的事福州知府徐世达,在这山火纷飞兵荒马乱的日子里,福建各省县除了自己坐镇的这福州城之外,可说是没有一处安宁之地,这让这个徐世达多多少少的有些沾沾自喜,虽说功劳大多是贝勒爷还有施世纶他们的,可自己这个父母官在日后的论功行赏中也不能偏漏了去。
但凡这种人都有一种闭门自封自扫门前雪的想法,本来这个徐世达对胤礽等开放福州城,容纳各处难民这样的做法就不认同,这回借着这事儿,正好再重提一下,你贝勒爷能被劫持,完全就是因为这些日子进进出出这么多的逃难难民还有避祸的人群,他们之中谁好谁坏谁正谁邪,哪个能一眼看得通透,最好是能把大门儿封了,这不就全都安全了吗!
徐世达话说完,自然也有几个有着同样想法的州官表示认同,可还没等这些人点完头儿,一直没有说话的胤礽忽然抬起了脑袋“放屁!”
徐世达老脸一红,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得到,就被这位贝勒爷迎头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真是官大两个口,怎么说都有哇!
就这一声,屋里顿时没了调调,胤礽环顾了一圈儿,目光迎向老八,面色忽又变得柔和起来“八弟!”
老八赶忙抱拳称是
“你在京里曾也同老九主办过通商的行文规矩一事,可知这大清律例之中,海事衙门对进贡本朝的贡品或者说仿制品一类,是否也准许其在市面儿上流动。”
“二哥指的是什么?”胤禩是个机灵人,从来不说废话,一听胤礽这么问,就知道他是意有所指。
“手铳!就是图里琛他们腰上配置的那种。”那个小白脸子腰上别的那把一看就是高档货,就跟老外喜欢在佩刀佩剑上镶刻宝石一样,那铳子的手柄上也缀着不少的石头,精光灿烂的倒更像是件儿艺术品,绝非一般人可以拥有。所以就此而言,除非那人是郑家派来的,他们家曾经的辉煌也不难有一把那个东西,可是若说是那散贼流寇般得白衣教派来的人,胤礽还真的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手铳?不会!这东西皇阿玛明令禁止,即便是在大内,那也是只有皇阿玛钦点之人才可配备!在民间不可能会有!
可世事无绝对,那东西若是想仿也不是不能,民间向来是不乏能工巧匠,戴梓不就是这么位奇才么!所以臣弟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没有!”
个死老八!扯什么戴梓,你什么意思!!胤礽朝老八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现在自己没那个心情,非得找个黄道吉日拿那下半阙做个屏风给他送过去。
忽略老八的后半句,胤礽觉得跟自己想的一样,那东西太精致,一般民间有些档次的手工作坊即便是能做也不敢接这掉脑袋的买卖,可若是小作坊的话,应该也不会那般的炉火纯青。
胤礽忽的想到了什么,也没理会这帮子人,忽的站起啦转身朝内堂走去,嘴里直嚷嚷着送客!
众人哪里敢赖着不走,更没人敢对胤礽的待客之道有什么异议,纷纷做足了礼数挨着个的退了下去。
“李卫,去把那个德川宗界给我提溜来,我看看他汉话学的怎么样了!”
“嗻!”
不消一会儿功夫,李卫带着一个矮子缓缓走了过来,正是多日没有理会的德川宗界,这货自打伤势养好了之后,每日便被那个通译变态似地监管着休学汉语,但凡有一点儿疏漏,这通译就一通劈头盖脸的抽打,这些日子下来,德川宗界遭的罪,在他自己看来,已经到了无语凝噎的地步了!
“德川宗界!”胤礽扣着指甲缝儿,眼皮子随便撩了一下。
“在!”好标准的汉话,虽然语音中透着一点儿浙江的口音,但是那不是他的错处!
“看来学的不错嘛!”胤礽美滋滋的看着德川宗界,轻轻点了点头。
“好!今儿我有事问你,回答的好了,本贝勒说不定有朝一日一高兴能送你回你的东瀛去!”我可没说是哪个部分啊!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德川宗界闻说双眼放光,还拽出了句成语来!
“好!上路!我问你,这东西你们东瀛有么?有的话有多少?”胤礽半路来的时候儿绕了趟西苑,顺手拿了戴梓给自己配的铳子,卸了弹药,叫李卫递给了德川宗界,并暗暗的观察他的神色。
德川宗界看着李卫手里的手铳,也不伸手接,面色上没有太大波澜,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神情里似乎有些轻蔑的意味。
“尊敬的贝勒爷~这东西我们东瀛有,只是我们的武士道精神还是崇尚佩刀,至于这个,偶尔也会带着傍身!至于到底有多少,这个我可不知道!”
胤礽心里有点儿凉,这小子说话半真半假,他们有是肯定的,只是绝不是像康熙那样停滞在小范围之内,看他那不甚感冒的样子,分明是见怪不怪!
“这回郑家请你们来,你们有没有给他们送这些东西?”
“没有!这东西都很昂贵,我们怎么会送这些给他们,他们可是连我们这回的路费还没有清算呢!”
郑家很穷!
“那他们的火炮??”
“自己找人仿制的!”胤礽想起蒸汽机,一脑门子的懊悔。
“不要骗本贝勒,既然你们什么都不做,他们为什么要请你们来?”
“……我们提供武士,也有少部分的船只战舰……”这小子有所隐瞒……
“想要在我大清的土地上分得一杯羹?还是以其兴邦之名,欲行黄雀在后啊?”
胤礽眼神儿一下变得犀利,德川宗界方才被胤礽还算礼遇的对待,也没想到这位爷竟然这么快翻了脸,立马儿气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耀耀大清,熠熠之辉。层峦叠秀,境外之地。渺渺仙海,紫气德彰。帷幄中华,亘古流芳。林秀辈出。豪杰仰慕。日月同辉,寿与天齐。百折不挠,骑虏之强。人杰地灵,源远流长。物华天宝,盖世无双……”
靠!这货行啊!胤礽这突生的怨气一下子也没了脾气,见这德川宗界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愣是叫他给气乐了,抬抬手叫他起来“背的不错!就照这个样儿,每日面朝大海念个八百遍,也就算是铭记于心了!”
打发了德川宗界下去,胤礽的心情又重了起来,不是白衣教,不是郑家,更不是东瀛人!那就只有……
国仇家恨,先国后家,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胤礽思量了半日,下夜掌灯时分还是提笔写了一份密折,封了火漆,交予了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