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更不想出头,想着院子里这两个丫头也算是忠心肯干遂提了做二等丫头。小红老实细心,只是有些胆小,依旧管些杂务,倒是小翠机灵人也大方,因此放了身边来近身伺候。
当日绣桔送了迎春回来,拉着小翠到西屋将迎春一些饮食爱好,细节习惯细细交待了一番,嘱咐了又嘱咐,才又拜别迎春一步三回头出了孙府随着贾芸回了庄子上。
此时迎春院里剩那个婆子有孙婆子做榜样,也是怕了,一个人干起活来倒要顶三个人使。小厨房活也轻省了。无事时迎春便招了两个小丫头来一起坐着做些针线说些闲话儿听,一开始两人还有些拘谨,不过一两天功夫小翠便放开来有说有笑,小红也跟着轻声细语说上几句。到了夜间一般也不留人值夜,用过饭不过有时玩笑一番,或是自己看看书,早早便打发了两人回厢房,自己一人睡在正屋里。
过了好几日,管事领了两个丫头进来,道是贾府琏二奶奶送过来。小翠送走了管事后,回来站在迎春身后,迎春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不过十四五岁,容貌并不出挑,一样低眉顺目,红袄绿裙。
迎春喝了口茶端着茶碗道:“抬起头来,我瞧瞧。”两人抬起头,不过依旧垂着眼。迎春又和颜悦色问了几句,不过是姓名年纪以前做过什么会做什么等语,二人倒都是规规矩矩答了,看着也还知礼本分。迎春对身边小翠道:“你将二人领下去,给她们说一说府里规矩,再去领了衣裳铺盖,和你们住一起还是怎么着,你先看着安排吧。”小翠答应了领着二人下去。
这日晚间,用过晚饭,迎春坐在炕上喝茶,桌上摆着几碟干果点心,小翠等四人簇坐在西首陪着迎春说话解闷。
一时孙绍祖打开帘子从外进来,看到炕上满坐着花朵一样小姑娘,屋中粉腻脂香,欢声俏语,仔细打量几眼,两个看着眼熟是自己府上,另有两个却是从没见过,十几岁,还没张开,不过是挺白静,明亮眼睛,红润润脸颊。
待得炕上几个丫头发现孙绍祖站在炕下,忙一个个低首敛容赶紧下炕曲膝跟孙绍祖请安,迎春挥了手让她们退下,几人才快步退了出去。
孙绍祖此时面上己带了笑容,看着几人退出身影,稍倾孙绍祖才转过头笑着对迎春说道:“哪儿来这么多丫头,府里买人了?”边说着边坐了炕上。
迎春道:“也没什么事由,何况太太又不在家,哪里好擅自采买下人。不过是我嫂子送过两个丫头来。”孙绍祖道:“咱们自家没有人使了?还要别人送丫头来?”迎春道:“不过是看中了我绣桔,非得另寻了两个来换我那一个。”孙绍祖叹道:“那丫头再长两年必又是个美人胚子,又是那样乖巧体贴,你何苦又把她送了人。”
这时小翠端了茶上来,孙绍祖打量了小丫头几眼,小翠放下茶快步退了出去。孙绍祖道:“小白菜似,水灵倒是水灵,就是也太青黄不接了。怎么不送几个大些过来。”迎春闻着呼吸里淡淡酒气,手在眼前挥了挥,头转了一边,冷笑道:“我就爱使唤小丫头。要大做什么?送了过来,便宜了你好在床上使唤?怎么那三个还不够,就剩那么一个小丫头,看来你是早就在打主意了?”
孙绍祖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看迎春也不理他,自己捻了块绿豆糕塞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值当什么。”
迎春道:“值当什么?你们家即连正室奶奶都有钱买,要什么样天仙还弄不来,何必还要抢我身边几个丫头?”孙绍祖道:“不让我说,你偏自己拿来说嘴。我什么时候抢过你丫头?噢,你说那几个?她们自己往我身上贴,我又何必推出去。明儿我给你送回来就是。”
迎春拉下脸道:“说倒轻巧,你做主子想要打杀了她们也不过是一句话事,若没有你意思,她们就敢往你身上贴?如今想是腻歪了,又要推到我身上来?你们当日即瞒着我,往后有什么事也别和我说,我管不着。只是你今儿又惦上我丫头,还说我丫头不尊重,她们是言语上勾着你了?还是行动爱往你身上凑?是以前绣桔还是这几个,你说出来,我立马打了出去,这种背主丫头不要也罢,放在身边没丢脸。”
孙绍祖被这一番话说脸色阴,咚将手中茶碗扔在桌上,皱了眉道:“够了,我不过说几句话,你就开始长篇大论,说三道四。别人是醋坛子,我看你是醋桶醋缸。”
迎面高了声音道:“我怎么就说三道四成醋桶醋缸了,难道你都没做过,这是我说瞎话不成?你那一院子姬妾丫头,平常连个规矩都不立,我几时还说她们一句了?就只因为她们伺候了你高兴,我还让着她们一些,倒让她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连请个安都不会了。如今我住在个小偏院子里,除了个大奶奶名头还有什么?莫非你是让我把这个也让出来?怎么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迎春话音一声高过一声,孙绍祖只是转头看着窗上挂着月白底子窗帘,上面绣着火红枫叶,从上面渐次落下来,到最底下绵绵密密铺了一层。孙绍祖小指掏了掏耳朵,听迎春停了下来,方转过头来瞅着迎春挑眉瞪眼张牙舞爪样子长叹口气道:“罢了,大晚上,别嚷嚷了。算我错行不行。”
迎春冷哼一声道:“算了,不和你计较。可是又喝酒了?晚饭可吃好了,要不来碗燕窝粥吧。”孙绍祖道:“不用,有没有果子什么。”迎春唤了小翠过来:“把西间屋里放着苹果梨石榴一样拿几个过来,还有大枣也取一些,西间桌上放着小檀木匣取了过来。”小翠答应着下去了。
不一会端上一只白瓷荷叶边空盘和一只白瓷荷叶边小碗,碗里面放着十多颗大红枣,孙绍祖拿起来就吃,脆甜可口。很快小翠又用个填漆茶盘端了洗好各色果子还有一只半尺多长小黑匣子上来,茶盘边上搭着条湿毛巾。
迎春取了毛巾擦了手,拿过匣子打开,里面却是一把柄上镶红绿碎宝石小刀,和一只银签子。迎春右手取出小刀,左手退掉刀鞘,不足十公分刀身泛着清冷光。
迎春将手中刀鞘扔进匣子里,取了个苹果慢慢削起来,右手拿刀,左手一边转动苹果一边压住果皮,不一刻迎春右手放下,左手揪着果蒂一抖,果皮旋转着掉落在桌上。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落在桌上果皮一丝不断,厚薄如一,连宽窄从头到尾也是没有一点差异。
将苹果放在盘上,细微唰唰声又是轻轻巧巧几刀,果肉便离了核成一块块散落在盘中。迎春将剩下几个也是如此这般处理了。等孙绍祖要细看时,盘中己堆放好了果子块。
迎春将银签子递给孙绍祖问道:“吃不吃石榴?”孙绍祖点了点头,一边用签子挑了果子来吃一边看着迎春又拿了一个石榴在手中。这时盛枣子荷叶碗己经空了,迎春取了过来放在眼前后才开始摆弄手中石榴,此时玩刀子手指越发快了起来,上下翻飞,削转挑剔,不过眨眼间工夫,石榴籽一下下全部剥落在碗中,迎春桌前只剩下大堆果皮和果核。
孙绍祖看着迎春小刀耍利落,眼前全是刀光缭乱,惊讶道:“这小刀怎么耍如此好看?”迎春撇嘴道:“无他,唯手熟耳。”孙绍祖笑道:“你倒不怕削掉了手。”迎春挑着嘴角古怪一笑道:“怎么会,我倒觉着刀比绣花针好使。削谁手也不会削了我自己手。”边说着没有进鞘小刀又在指间翻了个花,还朝孙绍祖双手打量了几眼,完了最后又朝着孙绍祖下身撇了一眼。
孙绍祖看着迎春作一副不怀好意样子,不由笑道:“够了,别闹了,收起来吧,以后还是让丫头来做,别真伤着。”迎春笑了笑将刀套了鞘放在匣子中,把果皮撮进茶盘里放在一边,用手指捻了石榴籽来吃,酸溜溜,只吃了几颗,吐了籽,将碗推到孙绍祖跟前,自己重捻了点心来吃,边笑说道:“说起这些丫头来,合府中也就太太身边玉绫最出挑了。真要恭喜大爷了。”
孙绍祖“哈”自嘲一笑道:“她自出挑她,我有何喜。”迎春嗤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大爷也不要和我打马虎眼,太太早就说过要把玉绫给你,难道你竟不知道?”孙绍祖笑道:“我何尝知道,太太又没给我说过。”迎春道:“你什么不知道就能让一个丫头不清不楚帮你管家?”
孙绍祖勾着嘴角脸上满是笑意道:“好吧,我知道太太有这么个意思,横竖那丫头长又不赖,送上门干嘛不要,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多了一个不多,少了一个不少,况且你不是说你不吃醋,是最大度不过嘛。”
迎春笑道:“那是,多一个人伺候大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况又是太太□出来。这里就看出太太疼大爷心来了,那可是太太左膀右臂啊,放在身边半个闺女似□了这么多年,旁人哪里就舍得说给就给了。孙姨娘当初不也是太太身边?从此以后上有太太,下有孙姨娘玉绫姨娘,上下一心,这孙府必将把持井井有条。大爷在外真就后顾无忧了,我也彻底成了富贵闲人。”
说完边合手给孙绍祖做了个揖边道:“我一想到这里啊,我就高兴,恭喜孙大爷了,孙大奶奶也同喜同喜。”孙绍祖看着迎春不伦不累做怪样子笑了一声,笑过之后却是皱了眉,一阵沉默。
地下长桌上蜡烛只剩最后一点,爆发出最后一星亮光,挣扎着又跳跃了两下终于灭了,只剩一缕幽幽盘旋往上青烟,也渐渐消散了,屋里暗了下来,只炕桌上蜡烛晕出昏黄灯光。过了一会儿,孙绍祖想起来说道:“我昨儿喝酒时仿佛听谁说宫里面有位贵妃娘娘身体抱恙。你们家不是有位贵妃娘娘?”迎春点了点头道:“是嘛,没听过。”
看了看孙绍祖眼前空了一半盘子阻了孙绍祖还要取果子手道:“不要吃了,洗洗睡吧,省得吃多了晚上还要起夜,冷慌。”一时唤了人上来收拾了桌子,又用大铜盆端了热水,取了漱盂和毛巾,两人各自漱洗。
两人躺下后,孙绍祖双手垫在头下仰脸看着上方暗影,问道:“贵妃娘娘也算与你家休戚与共了,你怎么无动于衷,该说你硬心肠还是没见识。”迎春道:“先不说是不是我家大姐姐,就算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一句一个你家,这里才是我家呢。我只听过夫妻一体,休戚与共,别我倒不知道。我倒是一心一意想跟你过,如今看来在你心里,我终究不过是个外人。”说完转过身背对着孙绍祖。孙绍祖道:“这是哪里说,我也不过那么随口一说,你也太会挑字眼了。”
迎春说道:“就是随意说才是你心里平时想呢。也太伤人心了。你也知道我那父亲是指望不上,母亲也不是亲,因此以前过也并不如意,也亏姐妹们时常在一起开解着。后来嫁了你,我只以为这辈子有了依靠,又是期待又是欢喜。谁想成了婚你动辄就打骂,想来定是我有不好地方。只是夫妻间哪能没有摩擦,这终究是些小事,我想着你说了我改就是,横竖我们两人是要过一辈子。就是外人倒还要称呼我一声孙大奶奶或是孙贾氏,谁不知我就是孙家人了。哪承想你却一口一个你家,显间着是没把我放在心里,在撵着我呢。即如此贾家我也回不去了,你也不要我,我还不出庙里当姑子呢。”迎春这番话说哀怨又凄凉。
孙绍祖听后转过身将迎春搂在怀中,心中很是愧疚又有感动道:“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不要放在心上了,你不是外人,是内人,我内人。我们以后一起过一辈子。”
锦被里,孙绍祖手顺着迎春胳膊摸到手上,把两个人双手手指交叉,大手攥了小手,紧紧攥在一起。轻嗅着迎春发上幽香,心中慢慢平静下来。闭上眼,慢慢陷入沉沉梦里。广告位④ 迎春最近日子很是舒适悠闲,白日间或是看书或和小丫头们玩笑取乐,闷了便出去逛逛园子。虽说园子里除了些常青树类,便只有西南角上几丛晚菊还摇摇摆摆兀自开放着。迎春无事时便来逛上两圈,看看那枯枝败叶,也是别有滋味。
有一次走到花房里,看着花房花倒是开娇艳美丽,在里面多转了几圈,中午花房便使人送来几盆兰花并海棠,迎春让小翠给了来人赏钱送了出去,花则放在屋中不过略赏了赏就让几个小丫头搬回了厢房。这些花草略看看还罢了,实在不耐烦放在眼前。
这日午后逛完园子,迎春回到屋里,歪在炕上,扯过一条薄毯盖着,打算睡一会儿。刚睡着,就听耳边有人唤,迎春睁开眼,眼前一张小脸,眉弯眼笑,仔细一瞧不是绣桔却是哪个。
迎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食指抹掉眼角因瞌睡带了一点泪意道:“臭丫头,怎么这个时候来,打扰我睡觉。”绣桔本来眼中己挂了泪花听了这话却又笑了道:“臭姑娘,我好不容易进城来看你,你还骂我。”看着迎春闭上眼又要睡也上炕来歪倒在迎春对面道:“真是,姑娘越发懒了,不光早上爱睡懒觉了,白天也说睡就睡。”迎春斜了绣桔一眼道:“小丫头懂什么,四季起居当应时而动,没听说过春困秋乏夏无力,冬日正好眠吗?”
绣桔胳膊支着头瞅着迎春嘿嘿笑道:“姑娘又在胡说了,我怎么记去年夏天时候好像是宝二爷说过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呢?当时四姑娘还羞他一顿说他不爱读书便罢了,偏爱杜撰个名头掰扯上一番道理。叫我说姑娘眼里一年四季都好眠。”
迎春听了伸手就去胳肢她,笑说道:“好丫头,放你出去,几日不见就敢打趣你家姑娘了。”绣桔拿手去挡哈哈笑着讨饶道:“好姑娘,再不敢了。”绣桔最怕人呵她痒,迎春瞧她蜷成一团眼泪都笑出来了,这才放过她。
待缓了缓,绣桔方坐起身将身后包袱拿过来打开,取出一件墨蓝撒花对襟大毛长袄,浅紫绣蓝花领中衣,绣着榴开百子软缎棉鞋,底下还有个小布包里则放着两本帐册。绣桔边往外拿边道:“还有些吃食我交给小翠让她收起来了。”
迎春也坐了起来,将绣桔做衣裳等拿在手里细看了看,绣桔这手艺越发好了,针脚很是细密整齐,放下衣裳道:“我这里有衣裳穿,再说新来两个丫头针线上也不错。你把自己和那两个小照顾好了才是。这皮子哪里得来?”
绣桔笑道:“除了上次做棉袄那里还有新了,这样大毛才暖和。庄子东北面那片山上有不少狐狸兔子什么还有狼和熊呢。村里有去打猎,他们自己硝制皮毛,我买了些来做袄子,倒是便宜,两个小也一人一件呢。芸大爷前次领着他两去咱们后山玩,还捉过野兔和山鸡呢。”迎春听了很感兴趣问道:“咱们后头那没有什么危险吧,也有狼吗。”
绣桔看迎春一脸兴致勃勃样子嘟了嘴道:“姑娘,您能不能不要一脸好期待样子啊,刚去那几天我和云起两人听着晚上远处传来狼嚎都吓不敢睡觉好不好,小悠倒是和您一个样子瞪着大眼嚷嚷着要看狼狼,没心没肺小傻子。”
迎春笑了道:“那小子恐怕还不知道狼是什么玩意儿,当是好玩了。”说完拿起帐册刚要打开,里面几张身契掉了出来。迎春看了看道:“这些东西你回去好好放着就是,不用特意拿来给我看了。”迎春重又翻了翻帐册诧异抬头问道:“这果脯如此好卖?”
绣桔笑道:“可不是,云起还是功臣呢。云悠最爱和村里小孩玩,我给他们用荷包装了果脯带着吃,李大爷家小儿子木工活做好,云起央了给云悠做了个小巧带提手五方攒盒。村里孩子都稀罕不得了,云起就拿了回来给芸大爷看,芸大爷觉得好,便找了这小李子做了一批更精巧细致些五色攒盒,咱们正好做了五样嘛正好装了成盒成盒卖。前些日子就在城里租了个铺子卖这个,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一下子就卖出几百盒去,到今儿差不多就都卖完了。所以我就带着帐册过来了。芸大爷让我问问咱们是不是买辆马车,往来也方便些。”
迎春看着帐册上各色果子多少斤制成果脯后得多少斤,每个攒盒装多少,共装了多少盒,卖了多少钱,记得清楚明了,另有料钱人工也都如上次一般细细记了画了押。迎春没有回答问道:“银子现在谁手里?”
绣桔答道:“每日晚间结好帐,芸大爷都将银子交与我。若要用时再问我取。”迎春看了看那本收支总帐上有地方是两人共同画押。便道:“你帐本呢。”绣桔道:“我还要另记一本吗?这本帐上都有呢。”
迎春道:“你这丫头,往常我梯己你还都一样样记着帐册,如今银钱往来正该细心时候怎么反倒马虎大意起来了。这本是芸哥儿,难道哪日我问你时候你再跑去问芸哥儿现借帐册不成?你自己不重记一本,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却去找谁。”绣桔吐了吐舌头道:“知道了,回去我把以前重新补上,以后一定仔细些。”
“买下人可还老实听说?”绣桔憨笑道:“当日买时候便先捡着老实买。一开始倒真有些忙乱,后来芸大爷将他母亲接来帮把着才算好些。这些日子都己经好了。”趁迎春又看帐册时候绣桔下去给迎春沏了杯新茶,自己重又将茶壶里温茶倒来喝。喝完坐到迎春对面。
迎春看着绣桔道:“听说宫里贵妃有恙,不知是不是咱们家那位,你在外头可听说过?”绣桔变了脸色道:“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来忙天揭地,芸大爷也没回家只在庄子上,都没听说过呀。这可如何是好。”
迎春道:“罢了,无论是不是那位,咱们终究也是无能为力,徒自担心。回去就把马车买了吧,贾府那边多打听着,有什么大事小情过来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应对。”绣桔点头答应了。迎春看着绣桔皱着小脸笑道:“你担心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呢,横竖砸不着你这小丫头。可给我带个攒盒来?”
“完了,忘了”听到迎春一问绣桔拍了一下自个儿脑袋道:“那小攒盒好看是好看就是装少,我光想着多带些,因此用了咱们往常用大攒盒。不过我捡那好看留了好几个呢。姑娘下次回去就能看着了。”
迎春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道:“呆会怎么回去?”绣桔道:“租了马车,芸大爷在后院角门外等着我呢。回去时候到铺子里把帐算一下就直接回庄子上了。”
迎春将帐册递给绣桔包好道:“己经这个时候了,这就回去吧,别耽误事再出不了城。”这一说绣桔又拉下了脸,眼中冒出泪花来。“丢人,多大了还哭鼻子,又不是见不着了。”迎春一看不由头疼接着高声道:“小翠,过来送你绣桔姐姐出去。”绣桔只好收了泪不甘不愿走了。
送走绣桔迎春重又歪倒在炕上闭眼养神,过了一会儿,就听外屋有人进来,接着响起嘤嘤切切说话声。前些日子开始孙绍祖就没有回那边大院,不管早晚都回到这里歇。这几天大院里姨娘丫头们便急不住了,今儿这几个来,明儿那几个来,一个个心急火燎。
小翠将几个通房打发走了,掀开门帘看到迎春半眯着眼像是在出神,因此走了过来道:“奶奶醒了?还要再歪一会儿或是这就起来,拧来热热毛巾擦把脸可好?”迎春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又扶在炕桌上懒懒道:“不用,冲杯茶来喝吧。”小翠冲了茶又端了两碟点心上来。
迎春喝了口茶,捻着碟里核桃糕漫不经心道:“以后这些人再来,也不用和她们歪缠,跟她们说就说我说,能老老实实等在那院里伺候大爷是她们本分也是造化,她们这不早不晚过来是请安还是请规矩?若再做些有没,我也不介意让她们明白一下什么叫做姬妾卑贱。”小翠答应着看迎春再不说话悄声退了下去。
晚间,迎春正拿了本从孙绍祖书房取《事记》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孙绍祖从外大踏步进来,带进一身寒气。迎春看着孙绍祖脸色有些不愉放下书道:“外面可是很冷,喝杯茶暧一暧,刚沏我还没动。”说着将眼前茶碗推到对面。
孙绍祖一下坐在炕上,也不答话。小翠正好端了茶上来,也看到孙绍祖脸色不好看,放下茶小跑了出去。迎春噗笑了:“瞧瞧吧,你若板着个脸,再水灵小白菜也得让你给吓蔫儿了。”
孙绍祖冷哼了一声道:“没上没下东西,全是你给纵,还有脸笑。”迎春笑道:“别恼,明儿我必教训她。只是你这是怎么了?”孙绍祖叹了口气上了炕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六轩补了辽阳府指挥同知缺,后儿请客践行,六轩家邀了你也去。”
迎春道:“这是好事,你为何还长吁短叹。”孙绍祖眼也不抬道:“你懂什么。”迎春皱了眉道:“可真是不懂呢,这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补这个官是怎么空出来,怎么就得来了?”
孙绍祖道看迎春问认真也便细细说道:“有任自有免,有升也有降,前些时日那边出了一件大贪腐案,圣上震怒,牵扯出大批官员,因此空出不少缺。老北候家和六轩家有些瓜葛,自来六轩也没断了他家打点,因此这次荐了上去,所幸准了,今儿吏部任职文书己经下来了。”
迎春道:“往常听人道千里做官只为财,看他家也是丰饶富足,何必硬往官场里淌呢。仕宦者难免货利相轧,进取相轧,像这次被牵连保不准就有清白无辜。反正身上也是有官职,何不安稳做个富家翁。”
孙绍祖抬眼嗤笑叹道:“真是无知妇人,愚昧。大丈夫立世,自当有一番建功立业。岂能如你般后宅妇人样,浑噩度日。”迎春笑道:“你在兵部候缺,任是武职,现在天下太平,哪里有疆场任你施展。若是打点得了地方上官务,难道就去抓个小偷小盗,也没什么意思。”
孙绍祖倒被逗笑了,也看出迎春是在宽慰自己:“我若任职管也是军队,又不要做捕快,哪里管什么鸡鸣狗盗。”孙绍祖看了看迎春手边《事记》道:“什么天下太平,那里写你也信,漠北有一游牧民族,民风彪悍,每年冬天都要进犯我朝边关,大大小小战役总有几次。”
迎春皱了眉道:“难道你还想扔了一家老小跑到那里去?”孙绍祖轻笑道:“不必担心。那里有镇北军,兵部也不管那边升调。再说我若做一番事业将来高官厚禄,给你得个诰命夫人还不好?”迎春笑道:“得了吧,也就说出去好听些,我可不指望那些,咱们一家人平安合美,我就谢天谢地,别无所求了。”
迎春看了看孙绍祖面色虽然回转却依旧有些抑郁又说道:“难道非得加官进爵方能算是本事吗?大爷每日里在外奔波劳累,人情往来交际应酬,将铺子庄子打理繁盛兴旺,所以我们阖家才能衣食无忧,生活富足,难道这不是大爷本事。这些年来在外独自打拼下这一份家当,难道还算不得是一番了不起事业?”
迎春看着孙绍祖脸上己带了笑意点头郑重道:“此真大丈夫也,小女子嫁夫当如是。”孙绍祖脸上笑意再也掩不住窜起身,上前将迎春捞起来抛到半空,扔了两个高哈哈笑道:“乖乖我好媳妇,能说会道,倒像个巧嘴小鹦哥。”
迎春被孙绍祖这突然举动闪了个愣怔,待回过神已被孙绍祖抛了起来,孙绍祖长高胳膊又长,又是站在炕边上,迎春吃了一惊轻呼一声真怕他一个失手把自己摔了地上,到时不死也得落个半残,因此落到孙绍祖怀里就抱住他脖颈不肯撒手,不让他再抛。
孙绍祖看出迎春有些害怕呵呵一笑坐回炕上把迎春抱在怀中手轻轻抚了抚后背低头在迎春身前就是一阵乱啃乱拱,迎春一阵脸红心跳轻声喘息着道:“哼,仗着力气大吓唬人可不算什么好本事。”说完推了孙绍祖一把就要起身。
孙绍祖涎笑着搂着迎春往后一躺,迎春没起来却直接爬在了孙绍祖身上。孙绍祖嘿嘿笑道:“娘子,来吧,为夫还有另一样说不得好本事,一起试试呀。”说着往上挺了挺腰。
迎春闻言手撑着孙绍祖胸前半支起身似笑非笑斜睥着他,当真是眉目宛转,自具风流。孙绍祖正在双眼痴望,色授魂与,忽而面色一变“嗷”一声,原来却是迎春朝着他腹下使劲掐了一把。
想要发火,再看看迎□如春水轻笑,那里还舍得,当下翻了个身把迎春压在了身下,狠狠亲了两口道:“还敢做怪,看我怎么收拾你。”广告位④ 隔日,迎春准备了贺仪同孙绍祖至陈家赴筵。//到了内宅,来女眷都是上次相聚熟识。因陈六轩这次带着阖家一起去任上,任期又紧,府中迎来迎往又要收拾打点东西,因此很是忙乱。席上众人也没有了欢声笑语,不过多有嘱咐以及谈些上下同僚内眷之间交际应酬之语,略坐坐不过几个时辰筵席也便散了。
后面几天孙绍祖倒是又被陈六轩拉去陪了几次酒,直到大后日孙绍祖一早骑马出门却是为陈六轩送行,送至城门折了回来,回到府中也是恹恹,给了迎春一个带罩布笼子,拉着脸也不理人转身走了。
迎春打开笼子里面却是一只肥胖大梨花猫,眯着眼爬伏在木头笼子里,打开笼子,这胖猫撇了迎春一眼站起来踩着猫步出了笼子先是伸了个懒腰,再转头往四周一打量,也不怕生径自慢悠悠踱了炕头盘卧着打盹去了。
这猫原是陈夫人养,路程遥远不能带走,留给守家仆人照顾又怕他们不能尽心,因觉和迎春是个投缘,上次筵席结束送迎春出府时曾说过要托付给迎春,迎春也应了,这些日子也没送过来,原以为这事可能就算了,谁想直到今日起程才让孙绍祖给带回来。想来不是因为太忙忘记了,便是实在宝贝舍不得,非得留到最后一刻。
胖猫一天倒有大部分时间是懒在炕头,给吃便吃,给喝便喝,只是躲着不让人碰。只到过了些时日想是处熟了,有时也会靠在迎春身边,挠挠它下巴便会舒服眯着眼头稍前顷,喉间呼噜呼噜作响。绣桔看到后取笑这猫跟了什么人学什么性子。
绣桔自打上次迎春让她多打听些贾府事情后,便留了心,隔不几天便会来一趟。先头风传有恙己打听明白了不是元妃,却是一位周贵妃己经薨了。
贾府下面是人多嘴杂,但是有点鸡毛蒜皮小事,甚或丫头婆子们拌个嘴,不屑一刻也能传个满府。更有那长舌嘴碎最爱拿那些高门大户之事来说嘴,因此贾府之事不说人尽皆知至少有心一打听便得。
贾芸母子和那边人也时常有些往来,绣桔也就跟着知道详细,三五不时便过来看迎春。有时说些庄子上事,譬如贾芸请了工人来将温泉院东建了个两个暧房,前一个虽然除了北墙其余几面甚至屋上斜顶都开了许多窗但是很暧和,里面种了许多蔬菜。又说后面那个建虽说齐整但是里面堆了牛粪稻草和木料末,缠着迎春问这些东西就能种出蘑菇来吗。
过了些时日又惊叹道撒上菜种这样冷竟也长出了绿芽。再过些日子惊喜跑来道蘑菇被贾芸卖出了好价钱,并约定好青菜长成了也由这家酒楼高家收了。也有云起字越发进益啦,云悠又学会背了一首什么诗。
更有贾府上下一些杂杂拉拉事宜。什么妙玉师父好端端忽然就中了邪,薛大奶奶和她丫头闹腾厉害,林姑娘前儿又生了一场大病,私下里都在传老太太要把宝姑娘定给宝二爷,什么有人往府里送了两件稀罕好宝贝,不过二老爷没有留下,还有水月庵打发了些女孩子,明着说要遣送回家却被些无赖之徒或抢或买弄了去。
总不过是这些事情,茶绣桔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迎春抿嘴含笑喝着茶听津津有味。每次绣桔来总会带些吃食点心或是新做棉裙鞋袜,帐本子也是隔段时间便带来让迎春查看。越来越多银子让迎春忍不住便要暧上一壶小酒来两个小菜自个儿高兴一番。孙绍祖也习惯了迎春时常没有缘由愉悦。
这日晚间孙绍祖对迎春说道:“太太年前不回来了。忙活小妹成亲归宁等事也是累够戗,还要担心她在婆家不知过怎样,不忍离了她这就上来。过年还要祭祖,更有新女婿正月上门。因此索性要到二月里才能回来。”
迎春点了点头又问道:“过年了咱们也该回去吧。”孙绍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信上特意说了不叫回去。”迎春听完高兴简直要笑出来,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是跟着叹了口气,低了头捻着桌上干果来吃。揉了揉身边胖猫脑袋不过瘾又捞了怀里一阵揉搓,胖猫也不挣扎只喵喵轻叫了两声,迎春喊小翠端了一碟小干银鱼上来,眼中含着笑,一条一条喂给胖猫吃。
过了顿饭工夫,迎春问道:“太太也不回来,又不让咱们回去,只是年里这一应事体可怎么整呢?”孙绍祖道:“往年里我也不太理会这些事情,不过是正月里各处去吃酒罢了。今年自是要你打理了。也没什么可难。亲戚族人都在老家,这里不过祖上故交,再有平日往来朋友。备齐各处礼物,到时再请几日酒席也就过去了。”
迎春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只是咱们可在哪里宴请女眷呢。我这院子清净倒是清净,宴客却是不太合适了。”孙绍祖听后才深觉此事真是大大不妥。府里属着孙母院子舒适好看,要论宽大阔爽则是孙绍祖当下住院子为最。迎春院子却最是偏僻,便是人少,若是人多便要嫌拥挤了。
孙绍祖想了想道:“不若你还搬回大院吧”。迎春嗔了他一眼道:“我最喜这处安静,你那里一众莺莺燕燕没惹人头疼。你可知赶神容易请神难。”孙绍祖笑了笑道:“即如此便只剩太太旁边那个院子还使得,厅堂桌椅,大件摆设都是齐备,只是许久不用,要重新打扫收拾了,也不便宜。”
迎春道:“那就这样吧,横竖还有时间,慢慢收拾起来就是,以后也是用上。”两人又商议了一番方才歇下。
第二日起迎春就遣人开了那处院子,支使着人开始慢慢收拾起来,又开了府库,拣了合适古董玩意儿帐幔褥垫一点一点添置上。不过七八日己处置妥当,孙绍祖看过竟是满意起了和迎春一起搬过来念头,只是思及离太太院子就只一墙之隔最终作罢。又指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每日里打扫看顾。
这一日绣桔带来贾府消息却是元妃薨了,宝玉玉也丢了正满城里寻赏呢。迎春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言。绣桔自己叹息了一番又取出帐册和庄子上年礼单子给迎春看。
迎春庄子有春秋两季租子另有节下各色孝敬。当日这旧主人曾交待过往年例子。迎春拿了单子细看和以往差不许多,不过是些獐子狍子野猪鸡兔各色干果柴炭等物。
临近年底孙绍祖开始时常呆在府中,这日里下面庄子送了年礼上来,小丫头回说光是驼东西马车就十几辆,堵满了半条街。
迎春倒是当时正好在书房,斜眼看了一眼礼单子,满纸密密细细写着进上各色物事,只最下面写了另外卖梁谷牲口共折银六千八百两。看迎春眼馋不已,遂也不急着回去,拿了本书坐了一边佯做低头看书,却是竖着耳朵听孙绍祖分派年礼。
孙绍祖也不去理她,只把事情跟各管事一一往下交待。留下自己家中所用,又分了两车派人押送回老家。余者又各分出等例来,有送往知交故旧处,有留待各铺上掌柜伙计处。便是府中下人,也是或鸡鸭或鱼肉,一人不落多少不拘总是有一份。
接下来日子一日忙似一日,不但要与孙绍祖商议请年酒人家和日子,还要打点各处年礼。直忙乱到了二十九,各处齐备焕然一新,朱红映照,锦幔高挂。
大年之夜,府里上下人等俱皆打扮花团锦簇,孙绍祖迎春端坐在首,其余人等尽皆上前行礼。散了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方摆上了合欢宴。下首孙姨娘等几个姨娘设一小桌,另有玉绫等几个体面丫头又设一桌。外围设着屏风,屏风外又有两桌不过是府中有些头脸管事下人。此时也不再拘束,人声笑语,爆竹起火,也算是热热闹闹过了这个年。
年后便是吃酒日子,迎春被人拉去了几次,自己也回请了几日,多是在陈家时相识熟识,经过这些走动,彼此也更加熟稔亲近。直到出了十五,才闲下来,孙绍祖累感慨怎么往年没这么多事,迎春笑答成家立业能和光棍一人时候比吗。
本来该去一趟贾府,只是两个都不爱去,也都不先提这一茬,等着对方先提,竟是这么忙叨叨混了过去。贾府也没有和这边通过消息。
绣桔十六日时候才过来,进屋见了迎春便磕头行礼,迎春拉了她起来,塞了个装着金锞子荷包给她。绣桔攥着沉甸甸荷包一个劲傻笑。迎春又取了两个递过去道:“傻丫头,我也不定什么时候回去,这两个给那两个小捎回去吧。”也没什么外事两人又扯了会子闲篇。
绣桔待要走时忽然想起道:“宝二爷和薛姑娘婚事定了呢,听说合府都传遍了,只瞒着林姑娘一个呢。说是这宗事完了,便要给林姑娘寻婆家了。园子里咱们都道这二人是一起,再想不到却是如此个了局。”迎春问道:“可定下日子了。”
绣桔遥头道:“恍惚着是还没有。因着元妃事还有宝姑娘哥哥尚在牢中,听说是不欲大办。”迎春道:“唉,留心些到时来找我,要紧!偏是个心重体弱,那一日说不得就是林姑娘送命之日了。”绣桔点头答应了。
这日里孙绍祖收到了老家信,信中写道孙母己经启程,孙绍祖收到信后便开始坐卧不安,到最后也不听劝非得带人沿着路上各处驿站一路去迎接,算着时间恐怕得四五日才能回来。
孙绍祖上午刚走下午绣桔便来了,原来今晚正是宝玉成婚之时,绣桔刚得了消息便赶了过来。
迎春遣了绣桔出去候着,又换了小翠进来,细细交待了一番,闪身顺着角门溜了出去。天刚刚擦黑,贾芸正驾着马车等在后街。
迎春上了马车,细细听绣桔将园里各处角门及值夜说了一遍。吩咐贾芸将车停到了贾府后街靠后门不远地方等着,自己一人下了车。
后门上许是有下人经常私自出入只是虚掩着,迎春顺了后门往东来至大观园后园门,顺蘅芜苑穿过大观楼,经沁芳闸桥,逶迤来到潇湘馆,虽说一路行来都是拣着僻静地方走,只是园子里人真是少了,路上竟只偶尔传来几声低语声,人影半个也没见着。
今日正是宝玉宝钗成婚之日,且说黛玉心伤之下,只觉魂魄颤颤悠悠浑事不知,眼神空茫茫,不知落在何处。
紫娟一人守在黛玉身边,看着黛玉被虚汗打湿散发湿漉漉贴在腮边,脸色雪白,直躺在床上,气息若有似无,紫娟咬着唇又是心痛又是惊惧,只是呆呆流着泪。正无措时,却是迎春忽然无声无息从外面走了里来。
紫娟此时正着慌,待看到迎春来也不及多想,顿时上前跪倒在迎春跟前拉着迎春胳膊仰面泣道:“二姑娘,救救我们姑娘吧。”说完抽噎着哭不能自抑。迎春连忙拉了紫娟起来,径直来到黛玉跟前,床下大火盆中还有未燃尽纸烬,迎春做在床边拉着黛玉手轻声呼唤,看着黛玉缓不过神来只得在黛玉人中轻掐。
黛玉轻吸了口气眼珠动了动仿佛回了魂,慢慢转过来愣怔瞅着迎春,许久方认出来一般,没了颜色嘴唇轻颤了颤,声音轻忽:“二姐姐……宝玉……老太太……她们——”说着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淌了下来。
却说原来林黛玉生无所依,心无所恋,终究魂归飘渺。此时黛玉却是经过上次迎春一席话,许是心底里早就对这一切做了最坏打算,只是这些年与宝玉情谊贾母关爱终究不是假,无意间得知宝玉宝钗婚事一时急怒,痛极而伤,迷惑了本性,待清醒过来,反倒不再伤心,惟求速死,身体便一日一日衰弱下来。
这些时日,贾府上下一人不见,连个问都没有,越发灰心,自料万无生理。然而身体虽然虚弱,凶险,却也有一分生机。迎春皱着眉轻声问道:“林妹妹,你要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林黛玉终似不甘带着一丝期望往门外痴望,诺大潇湘馆不说人影连个脚步声都不闻,空荡荡只有隐约喜乐声从远处传来,衬清冷夜里越发凄凉,林黛玉眼中那点期盼光芒终究慢慢泯灭下去,紫娟伏在黛玉床边背过身去不断抽泣。
黛玉轻轻转回头闭上眼泪水流个不住,半晌喘息着道:“时至此刻,竟是唯有二姐姐还记得我,只是如今这般地步,倒还不如去了干净。”话语中竟有寻死之意。一句话说紫娟失声呜呜哭出声来,扑到黛玉跟前悲道:“好姑娘,还有二姑娘挂念着你,还有我们往日情分难道是假,怎么就狠心想要抛了这些人啊。”
迎春道:“好妹妹,以往那些算个什么,难道为了这么个人,这点子前尘往事,你一个好好林家女儿就要无声无息葬在这贾家不成?”
林黛玉面上一片凄然,任迎春将眼泪擦干,哀声低语:“如今我孤零一人又能走到哪里去,真能任我葬在贾家也算造化了,若哪一天她们将我随便许了人,倒还不如今儿就去了。但有希望我又何至于此。”
迎春道:“或是跟我离开这里吧,总是姐姐有一口吃便不至饿着你就是。我从角门刚才进来时竟是无人看守,想来不是赌钱喝酒就是上那处看热闹讨赏钱去了,你们若想走,收拾一番,我们现在就走,此刻正是机会。若是你明白堂皇离开,恐怕老太太未必依你。我是悄悄来,若是你还要留下,趁着还没人发现我这便要回去了。”
黛玉听了脸上露出希冀神色扶了床便要挣扎着起来。紫娟忙上前扶起黛玉,在黛玉身后垫了两个软枕,扶黛玉靠坐在床头,黛玉看到紫娟犹疑神色只推着她胳膊道:“你不要管我,快去先收拾东西。我们这就随二姐姐走。”
紫娟脸上挂着泪痕,看黛玉不再心灰意冷模样,有了求生之意心下高兴,但听迎春之言却是又惊又急道:“姑娘——”
黛玉急道:“己经这般地步了,就是再坏又能怎么样呢,总比在这再由着人挫折强,二姐姐再不会害我,你若不走,我只自己走就是了。”气喘吁吁说着就要自己掀被下床。
紫娟跺了脚叹道:“罢了,无论如何,我只跟着姑娘就是了。”转身急忙去收拾金银细软衣物及日常服用药材药方。迎春对紫娟道:“多收点值钱又方便带吧,以后这可就是你们姑娘家当。”说着扶了黛玉下了床,又取过一件带兜长毛披风将黛玉从头到脚包了起来,紫娟此时匆匆忙忙收拾了两个包袱,迎春则半扶半抱着黛玉。
潇湘馆丫头婆子也早不知跑哪去了。三人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路上黑惨惨,有鼓乐声传来,东南角一片红彤彤明晃晃灯光,将那一片天空照如一片晚霞。
三人穿过寂静园子拐了几道小门,来到靠后街最后一道后门时却听见有说话声,三人隐在暗处等了一会,却是两个婆子说笑着进了旁边小门房。黛玉此时身体软靠在迎春身上,早己没了力气,几乎是被迎春半抱着走。
一看再没人了,迎春赶忙带着二人快走,来到角门前,门还是迎春进来时打开那样虚掩着。迎春一边往外走一边叹道:若打家劫舍倒不用翻墙越户,直接从门而入倒是又方便又省事,到那时这看门婆子也可算做内应跟着分上一杯羹了。
三人来到不远处迎春马车上,贾芸在车后阴影处正惴惴不安,一边向这张望,一看迎春领人出来忙上前帮着接过东西放到车上,待三人上了车,上前快步轻声牵了马赶着车往家里走。
此时城中街上不但有打更更有巡街兵丁,幸而去贾芸家就在后头并不远。幽静夜里,车咕噜压在石板路上声音格外清晰。不过一刻钟,到了贾芸家。
贾芸母亲住在庄子上,家里没有人。贾芸开了门,迎春和紫娟将黛玉扶进了屋里。紫娟下去为黛玉熬了参汤喂了黛玉喝。黛玉累极躺在炕上看了看四周糊着白纸简洁墙壁,粗陋摆设道:“这就出来了……”眼神中满是迷茫。
迎春安慰道:“今儿在此暂住一晚,明儿我们一早就出城。”
黛玉最近便有些深入简出,更兼宝钗成婚,众人都急巴巴凑上去恭喜新宝二奶奶,哪里还记有个孤苦寄居表小姐。
直到第二日下午,闹烘烘婚事总算过去了,探春惜春想着便来探望黛玉,到了院里竟然没看着人,鸦雀无声,正屋门也关着。
几人推门进去竟是人影也没有一个,派了身边小丫头找来潇湘馆当差丫头婆子,一问却都是不知道,连紫娟也不见了人影,又打发人院子里各片找了一遍,都没找着,这才慌了没办法只得报了上去。
押了丫头婆子来问,原来这些日子来,下人差事上便不大尽心,都要紫娟支使着,再有雪雁往来伺候着,旁人不大上前,今儿没人传唤,这些人也没当回事,更是乐得清闲,竟是没人发现姑娘不见了。
贾母气得倒仰发狠道:“若是漏了消息,不论是谁,一律打死。还不赶快去找!”一边瞒了消息将这些人撵回潇湘馆派人看管起来,府中也挨着排查,两个大活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了,只是却有哪里找到线索。又撒了人到城中找,因又不能大张旗鼓,要在诺大城中找两个人直如大海捞针,胡乱找了两三天,终究只得做出一副送林姑娘回乡祭祖样子将事情隐了下来。
而黛玉三人早在天还濛濛亮时候就动身往外赶,城门刚开就随着第一拨进出城门人顺顺当当离了城,往庄子上驶去。
早上临出发时,顾及着黛玉身体太弱,车厢里也放上了一床被子和不少软垫,还有手炉脚炉。黛玉倚靠在紫娟身上,精神气息己经比昨日好多了,面上有了一丝胭脂色。紫娟看着黛玉蹙着眉面容悲伤似泣非泣,直不忍再看,含着泪意将头转在一边。
迎春劝道:“即己离了那里,该放下便当放下罢,何以还是郁郁于心。”黛玉勉强一笑道:“二姐姐,我心中都明白。只是一时……”说着眼眶中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迎春道:“罢了,别人劝说终究顶不了什么用,还要自己看开些才好。你需知世上没有什么过不了坎儿,若有什么想法,只说与我听。但我能做到我必尽力就是。”说完不再相劝和着紫娟搀扶着将黛玉送上马车,自己则另租了小轿又悄悄摸回了孙府。广告位④ 绍祖带了两个家丁沿官路赶了两天路程下午时在又一处驿站时停了下处己出了京城地界往也有少官员及家眷路过停歇因算着就这一两功夫母行驾也该到了前后两处驿站隔都远到时车队必须在这修整一晚想着这两出行人似乎多了为免到时没有空房索性花了大价钱包了一个小院
驿站管了好大一注外财使人殷勤烧烧水又拿了自家新被褥出火炕也烧热热预备着早有小伙计将马匹带下去饲喂
绍祖领着人在驿站外站了一会儿呼呼北风刮在脸生疼天气有些阴暗仿佛有乌云从北边铺盖
西边远交叉路口一条平坦有些绕远一条近一些却要穿过一片山林绍祖打定主意要明继续往前迎一段路还就停下等候又往西看了看无人大路皱着眉头披紧大氅转身回了屋子
在四方桌前有驿站小丫头倒了热水道:“没有好茶大人要嫌弃先喝杯热水暧暧吧”
绍祖抬眼瞅了瞅小姑娘水红棉袄青灰色棉裤长弯眉俏眼倒挺耐看就黑了点手指头有些红肿像常在水里小丫头看绍祖眼光打自己手掠过脸一红由攥成拳背到了身后
绍祖只一将笼在袖中双手抽出贴近桌大茶碗取暧然后说道:“跟我家下人说一声让他按时去外面看着些”小丫头答应道:“好那您要想用了或有别吩咐高声唤我一声就行”绍祖点了点头小丫头自己下去提
在这样天寒地冻子连快马奔驰吃住又马马虎虎应付绍祖再结实身体也有些受住了看那丫头走了身到炕前炕热呼呼蓝色印花棉布被面浆洗有些泛白摸去很粗硬
去了外袍棉靴钻进了被窝绍祖长舒一口气舒展了下身体翻个身闭眼到一刻便打了呼噜
睡正酣耳边有人呼唤绍祖眯眯糊糊睁了原自家下人弯身在炕边似跑急了有些喘一边道:“大爷太太到了”
“真太太到了?”绍祖一下清醒过身问道那人一边给绍祖递衣递鞋一边道:“啊老远就看着咱家马车了李有才跑过去接了我给大爷报信这工夫恐到门口了”
绍祖匆匆收拾拽了拽领口又整理了一番腰带向那人道:“可还妥当?莫要有失礼之处”那人道:“极妥当”绍祖道:“你去吩咐他热水热赶快准备着伺候好了到时多给赏钱”说完这才快步往外去
及至到了门口外头正自家四辆马车有下人张罗着将马车赶到后院正见玉罗玉缎扶着太太下马车要往里走母面色还好带着宽抹额身披带风帽长毛斗篷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拿着包袱
绍祖忙前见了礼母拉了他手轻拍了拍含点头绍祖心中欢喜亲扶着母往院里走到了房扶着母端在首绍祖重新跪下行礼
母道:“咱亲身娘儿两个还做什么这么多虚礼玉罗快快扶你家大爷”玉罗前搀扶绍祖到底结结实实叩了头才身绍祖到下首道:“许久曾请安未知太太身体可好”母道:“好倒让你挂念了”
绍祖道:“老爷可好?这次没跟着一过?”母脸色闪过一丝自在很快又回复如常道:“他这身体可好着呢家里有些稍晚一些过几天就了府中一切可都还好”绍祖道:“还好吧只倒底还要太太回去才好那二人实在行还要累太太操心了”
母道:“唉我这老婆子真想要歇歇也捞着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管这些”话虽如说着脸却压住喜色绍祖听这话忙从椅躬身道:“都儿子好累太太生受了”
母着让他下道:“你也用说这些原也该你只你也说说你媳妇她到咱家可真享福了万管可真悠闲富贵大少奶奶这样好命倒叫我也羡慕紧”绍祖低着头闻听言眉头一皱可真知要如答话
时驿站小丫头端了热水推门走了进绍祖忙道:“这一路颠簸太太也该乏了我早己吩咐下去准备热水热太太洗漱一下一会儿我过陪太太用”母也着实累了点头挥手让绍祖退下
晚间驿站也尽力整治了一桌好菜送了绍祖陪母用过略了一会儿才回去宿下一夜无话
因下个驿站隔远马车行走及骑马又慢又方便第二天蒙蒙亮众人身收拾了简单用过早开始路
绍祖垫后付清租费和赏钱又遣了下人快马加鞭往前面驿站去打点越靠近京城驿站中往投宿越多其中更有高权重官员若一路提前预定着又大把撒银子到最后差点要睡在了马车里最近只走了快四才回了京城
一路辛苦回到京里早有人往府中报了信迎春率众人在内门处迎接一时绍祖和玉罗扶了母进了内院众人纷纷前见了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绫从旁前替了一边玉罗置扶着母胳膊玉罗让开退到了后边
母道:“你这丫头离了我可逍遥自在了”玉绫道:“好太太我天天在家盼着您快回吃香睡香您倒说我逍遥自在我难道就那没心肝?”母着又拉过姨娘道:“我这一走把这一摊子扔给你这些子累了你两个了到时我叫你大爷替我谢谢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姨娘道:“太太成家为这府里劳心劳力我做这点子又哪里敢称累了?况且倒底比太太我两个人周全着也只出大错罢了大爷怪就好了当谢”说着红了脸瞥了绍祖一眼含低首
被围在脂甜粉香绍祖一边听着软声俏语看了看貌美如花玉绫又瞧了瞧语语嫣嫣姨娘周围更有一众娇婢美妾心中大畅慰奔波数回到府中情景人生快真莫过与!
一缕正要挂嘴角转眼撇见迎春正凉凉看着他知为却有些心虚讪讪收了意迎春却转过了头再看他声音略高道:“好了大家且住住吧”众人说话被打断都转过瞅迎春母脸色也有些愉
迎春挂脸道:“知道大家都想念太太见着就肯撒手了只太太和大爷这一路奔波定劳累回了屋里下热茶热水慢慢细说呢己经到了家却站在外头吹了冷风可怎么办呢还太太身体要紧!”
众人没等答言倒绍祖一听忙道:“很如太太身体要紧这些子定累狠了你先回去吧要扰了太太休息等太太好了自会唤你说话”说着和着玉绫一人一边搀着母往母院里走迎春跟在后头又有姨娘及几个有名有姓姨娘也跟了再后头便一众丫头
母院子里玉绫早己使人重新细细打扫了一遍被褥在头好时候也常常晾晒火炕也好几天前就烧了刚进正屋便有热气扑母打量了一番和离开前一模一样很干净整齐满意点了点头
小丫头端了茶水母将斗篷脱了换家常衣裳了炕这才喝了茶缓了口气这样子千里奔波实在容易时这连疲乏劲漫了母觉有些支持住对外头等着众人道:“年纪大了实乏行歇会儿你再吧”将众人遣了出去这才歪在炕休息
母这一睡只到了晚间才身后玉绫端了一直准备着燕窝粥一边吩咐下去菜玉绫对倚着靠枕歪母道:“大爷过探望两次看您睡香嘱咐了让叫您因怕晚再睡时存了食特意吩咐厨房给您准备清淡些菜明儿再为您好好接风洗尘”
母一道:“他也算有心了”玉绫道:“可么大爷可真算个有孝心了收到您要回信就住了见天掰算着您哪一回这倒底忍住跑了半路去接您”
母看着玉绫道:“真真女生外向还没过门就开始替人家说话”玉绫红了脸道:“看您说我也过说太太好福气哪里有替什么人说话”母过一放下提
一时丫头摆了菜玉绫伺候着母用完才自己盛了就着剩菜匆匆用过又唤小丫头收拾下去
母喝了口茶道:“帐本子拿我瞧瞧”玉绫将桌蜡烛烛芯剪了剪又重取过一个烛台点一只放在一使炕这边更亮了些这才从柜子里取出帐本放在炕桌母跟前
母翻了翻取过一本打开后倾身凑着灯光眯着眼细看玉绫半在炕边底着头知在想些什么神色莫名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母还在翻看帐册一时前试了试放在旁边茶碗茶中水己经凉了玉绫下去重又换了一杯
“取过算盘”母手指在桌轻敲了敲说道待玉绫将母常用红木小算盘取放在她手边母一边看着账本一边时转头扒拉扒拉算盘一时又拿另一本算了算道:“府里这几个月出项省了少啊尤其厨房少了一大半费用还止金绫还说你出大错便罢了叫我说你二人倒谦虚了该有功才对只这差也太大了”
玉绫看着母独自沉吟也知其意过了一会儿站在一旁低着头道:“我都按照您留下旧例前些子大奶奶那边开了小厨房听闻从厨房拿菜时候还都补了银子想和这个有关?别再也没什么了”
母冷声道:“真好大体面我倒还没用个小厨房呢她倒先混了!你大爷也没说什么?”玉绫轻声道:“大爷倒没说什么内院大爷向也太心”
母恨恨道:“说她狐媚子妖道迷惑了大爷要怎么能放着亲娘管先紧着自己媳妇他一向孝顺尝做过这样!”母气恼了一会儿皱了眉抬眼看了看玉绫道:“大全家周福家怎么今儿没看着如今就这样忙?”说着端了面前茶碗碗盖拨了拨茶沫
玉绫看了一眼母低下头咬了咬唇轻声道:“他两家如今己在府里了被大爷撵出去了”母欲要举杯喝茶手由顿住道:“什么?你说什么?谁被撵了?你给我细说!”玉绫低声道:“他四人被大爷一人打了八十大板扔了出去”
哐啷一声母手中茶杯掉落在桌又滚在炕满杯水洒在桌又顺着桌边滴滴哒哒往炕流玉绫轻呼一声忙前把账本子抢着拿开又拿了抹布将水吸干茶碗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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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掉了泪道:“这样大冷天八十大板放在外边哪里还能活好歹也跟了我几十年连个坟头也没有就这么扔了出去”说着低声哭了边哭着边骂道:“次就打了他一顿这次我在竟然连命也要了他去我倒明白了他老老实实当差害着别人哪里了多大仇恨连命也能留这岂生生打我脸若待见我只朝我就了苦拿他撒气孝儿!狼崽子!什么东西!娘老子身边人说打杀就打杀了怎么连老娘一块打发了算了?平里惯会装模做样哪里就想到这么歹毒了!今儿打杀老娘身边人明儿就能挟制了老娘!真天打雷霹畜生如!”越骂越气口吻越越厉
她这里呜呜哭着玉绫一看这大晚可怎么整底下丫头也都听着动静惊慌知如好玉绫忙到外间差了玉罗去找绍祖回看着母还在一手拿手绢抹着眼哭一手时拍着炕嘴中时还痛骂几句玉绫只站在一边跟着掉眼泪母哭骂了一气声音渐渐底下
绍祖当时正要准备睡了玉罗敲了院门找只道太太哭了玉绫让请大爷过去绍祖一听也没多问急着跑了过
一刻绍祖打帘走了进一看母正在淌眼沫泪急忙前道:“太太您这怎么了有什么说与儿子听天大尚有儿子呢”
母一看绍祖眼里冒火俯身一手抓了绍祖前领一手狠命捶打道:“我哪里敢认你这个好儿子!你竟个猪狗如畜生呢!你怎如连我一打死了呢?”绍祖好挣脱只任母撕捋了一阵
母推开绍祖有些瘫软歪身在炕一阵喘息强指着绍祖喝骂道:“滚!离了这里别碍我眼!”绍祖跪在地下道:“太太别生气了儿子有错只管打骂就了千万莫要因了儿子气坏身体儿子可就大孝了”
母一听更恼怒“你给我滚!大孝?打死你个大孝狗东西!”转头正好看到桌小算盘气一把捞了向绍祖砸去也管那平常一天擦三遍心爱玩意儿了绍祖眼看着它向头飞忙歪头躲闪终究砸在肩膀
绍祖吓出一阵冷汗若砸实了非在脑袋开出个洞可
母一看绍祖还敢躲避接着骂道:“难道你知道长辈身边但凡个狗儿猫儿也体面?几个大活人你说打杀就打杀了?谁教你?你在你祖父跟前就学了这个?没有教养东西!”
绍祖本只垂首听着待听到母提及祖父再能忍便分说道:“太太要打要骂只管朝儿子就了儿子做错了又必累及祖父再者太太就打骂也该听儿子辩解几句才若说过了太太还觉儿子错再教训也迟”
母气道:“我让想你辩解可你为能给他辩解机会你把他给我找回我或可让你辩解现在你给我滚!滚!你也用在我眼前装模作样明儿我就回去正好东西也没收拾可称了你意?滚!离了我眼跟前!”说着指着门外恶狠狠瞪着绍祖
绍祖看了一眼母要吃人样子心中长叹一声身无奈道:“太太保重身体早些歇息吧儿子明再请罪就”母只将头转在一边根本再搭理绍祖广告位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