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师姐无艳
三天后，几个人平安地赶到了沈家大宅，沈家老老小小早就知道了沈大公子回来的消息，连沈老爷子也精神矍铄地侯在了门口。
“爷爷！”沈玖贤一下马车便奔过去拜倒在地，“孙儿不孝，未能常年在您老膝下行孝。”沈玖贤是由沈老爷子一手拉扯大的，他性子一向内敛稳重，这一刻也不禁带了哽咽。
“爷爷，孙媳妇也未能尽到孝道！”许轻容红了眼，牵着两个孩子跟着拜倒。她出生低贱，能够明媒正娶地嫁进沈家，除了沈玖贤痴心一片以外，沈老爷子力排众议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沈老爷子欣慰地将两人拉起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平平安安地就好，她们就是信里面提到的大霜小霜吧。”说着，弯下腰张开手臂。
两个女娃也机灵，立马缠上去甜甜地喊着，“姥爷！”“姥爷！”
“哎~~”沈老爷子一脸慈祥地搂住两个女娃，又仔细看了看，对这身后的儿子女儿道：“这双小娃子长得好，像你们的娘。”
这一说，众人也不禁对这双天真浪漫的女娃儿多看了几眼，良久，大女儿沈梅娘才略有感伤地道：“那眉眼，竟是一模一样了。”
沈玖贤对许轻容点点头，拉着她走过去，掀开衣摆跪倒，“爹！娘！”
“都起来吧，还跪什么。”沈玖贤的母亲肖故吟脸颊上挂着泪，她即使有过埋怨，也早在对儿子、孙女的思念中烟消云散了。
沈清游虽没有什么表示，但也看得出他的神色再也不是当年那样冷冽愤怒，不善表达的他，吸了口气才硬邦邦地道：“起来吧。”
“你就是江南双璧之一的琥珀公子？”过了一会儿沈老爷子眼神射过来，就像一柄出鞘的剑，锐利、威严！
“不过是耽于玩乐得来的虚名罢了，老爷子你这样叫实在是让晚辈汗颜了。”康扶疏作揖，一脸恭敬地回答。
“你的身形，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晚辈虽对沈老爷子您神交已久，故交这个词却是不敢当。”
“嗯，”沈老爷子思量着点了点头，“你的事我听玖贤信里提了，我心里有数。武林同盟里的那些小兔崽子当真做出以大欺小的事来，我自会维护你。”
“晚辈感激不尽。”康扶疏又是一揖，沈老爷子捋捋花白的胡须，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那个早已销声江湖的 “血剑”主人，那个五年前将自己打败，只以面具示人的诡秘男子？！
沈玖贤携妻子仍在他以往的屋子住下，里面的装饰摆设一如当年。这才明白父母的心思，即使再怒、再恨，也绝做不到真正的无情。
“大哥——嫂子——”进了屋子的沈玖贤嗫嚅地喊了一声，就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动了。这个小了自己六岁的弟弟自小就害羞内向，两三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熟悉的感觉从沈玖贤心里一下子浮涌出来，他走过去把弟弟搂到怀里拍拍他的背，“这两三年辛苦你了。”父亲一向严苛，自己不在时一腔期望肯定全压到了小弟的肩上。
“不辛苦的。”沈玖才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哥哥，眼睛倏地红了，“我想你，大哥••••••”
许轻容一脸怜惜地走上前去，掏出帕子，温柔地数落道：“都是当叔叔的人了，还掉眼泪。”这个家里多得是瞧不起她的人，却也不乏真心待她好的。
“嫂子！”沈玖才不好意识地笑了，“你和大哥生了一对女儿，像你••••••我很高兴。”
“大霜小霜呢？”沈玖贤从刚才开始就忙着和族里的人见礼叙旧，再加上一时沉在心绪中，竟忘了他那一双乖巧不足活泼有余的宝贝。
许轻容嗔怪地瞟他一眼，“你那对掌上明珠哪里闲得住，早缠着康扶疏玩去了。”
沈玖贤点点头，有他在，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师姐。”气氛有些凝滞，康扶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无艳。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美虽美，却是骇人的凄艳：漆黑的长发，苍白的面庞，茫然
的眼，唇形优美然却是不正常的青紫色。大霜小霜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刹就被康扶疏点了睡穴。
孟无艳咯咯笑着，“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就得呆在‘恒林’那个鬼地方一辈子了。”
“刘射许诺了你什么？”
“你的胆子可没咱们的四师弟大呢，你的血剑呢，怎么，当真丢了？”孟无艳鬼气森森地飘近，青筋可见的惨白手臂轻佻地绕过康扶疏的脖子。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康扶疏的胃一阵痉挛。将那只鬼一样冰冷的胳膊拿下来，康扶疏淡淡道：“如果不是刘射安排你来的话，你还是走吧。”
“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那个朝廷派来的男人明天会有所举动。怎么，你怕我？”
“我怕我忍不住想杀了你。”康扶疏的眼神渐露冷意。“我不想让刘射和师傅为难，不要再用你的‘天昏地暗’试探我。”
笑声夜枭似的在喉咙里翻滚着，孟无艳曳身滑开。
“你能克制得了那只兽多久呢，让凶虎出闸吧，我们本就是一类人。”她的神情狂野，再无一点人气。“那种自由，万物苍生都被踩在脚底下的感
觉，你明明体会过，怎么能忘得了啊。”
“只不过是心魔给予的妄想罢了。”康扶疏冷静地回答，一边运气内力护住全身经脉，孟无艳的“天昏地暗”无差别地冲击着四周。
“心魔？什么是心魔？我就要随心所欲，定生定死！”
“就算是神也没有资格定人生死。”
“那我就超越神，做连神也要畏惧的存在。来吧，放你心里的凶兽出来，你听不到吗，它在咆哮。”孟无艳邪气放肆地大笑着。“昏天暗地”开始
以她为中心一浪又一浪地绞杀吞噬着康扶疏护住心脉的内力。
一丝血丝从康扶疏的唇角缓缓地溢出来，体内真气不受压制地咆哮澎湃着，从额头开始，鼓胀的的经脉撕裂皮肤挤出来，滚烫的鲜血刺痛了他的双瞳。
“——滚！！！！！”
暴怒的啸声裹挟着劲气直逼孟无艳的胸口。孟无艳没有防备地飞身撞到身后的树干上，鲜血哇地吐出来。
“你不是我，所以••••••不要逼我！”康扶疏艰难地夺回理智，随着他将身体内乱窜的劲气强行押回丹田，鼓胀的经脉平复回原状，脸上爆裂的伤口
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地愈合起来。
“是啊，你不是我。”孟无艳撑着身子爬起来，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却痴痴地念着，“你不是我，呵，只有我一个人。”一滴泪顺着她的腮帮落下，哪还有刚才入魔的狂态！
康扶疏也不去管她，挟住大霜小霜便走了，任孟无艳一人孤魂似的在如血夕阳下游荡着•••••
刘射当真能控制住大师姐吗？自己又能压制心魔到什么地步？此时康扶疏心里忧心忡忡。
“小霜你怎么睡着啦？”
“大霜你怎么也睡着啦？”解开穴道的两个孩子揉着眼迷迷糊糊地对问着。
康扶疏笑呵呵地点了一下她们的鼻子，“终于睡醒了吗，喏，蜜汁藕片。”
大霜小霜顿时一个高兴清醒过来，雀跃地用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回去吧，太阳快下山了。”
两只小馋猫口齿不清地应着，快快乐乐地跟在他身后•••••
让那只凶虎出闸吧••••••幽幽的女声，从漫天遍地的彼岸花中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