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原创]《应怜轻晓》(2015.9.5.175L)by Lain30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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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耽美原创]《应怜轻晓》(2015.9.5.175L)by Lain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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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舰刀哟,你继承着我的炽热灵魂,伸长吧!!咆哮着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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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细腻的古香文字,很好,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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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看着舒心就好~


lain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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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出息了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11-02-14 0
郢城之夜,月明如水,星斗阑干。揉揉太阳穴,秦沛把最后一纸奏疏扔在案上。

最近睡得很不安稳,只因一躺下,许逸轻独自站在郢城街头的梦境,就伴着苏合香微辛的味道遁入,每天都深刻得像是前一刹。习惯性地从怀中取出带着体温的玉簪,簪柄上的字已被指头的薄茧磨得光亮而圆润。想到那幽然的十六个字,心中总有歉疚,对一个帝王而言多余的歉疚。

  有生以来,唯一一人能让他这样不可说,不敢触,只偶尔能放纵一次的想。

秦沛正在发怔,就闻内殿外的亲卫报:“陛下,有永王殿下密函。说是十万火急。”秦沛有些诧异,秦卞的急函?这一向不按理押宝的三弟又要做什么?难道……他心头猛一跳,沉声道:“拿上来。”

  许逸轻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觉得温热的东西在脸上移动,痒痒的。他下意识就挥手过去,咕哝一句:“秦卞,别吵。”没料想手腕被紧紧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他努力撑开眼皮,视线清晰以后才发现,床前的人锦衣金冠,虎躯壮硕,哪里是什么永王殿下。

见他睁眼,手掌抽离,“终于醒了,啧啧,”高硕的身躯俯身坐到锦被上,笑声让许逸轻觉空气都稀薄了一倍:“一年多不见,许先生越发如玉如英了。”

  秦钊?怎的是他?许逸轻偏头看去,屋中摆设无花无竹,极尽奢华,应是福王府无疑。自己怎会在这里?福王捧正他脸,露出急色本性:“你这妖精,从那晚起就让人念念不忘,生生折腾本王到今天……”

许逸轻扫开他的狼爪子:“秦卞呢?”

  “找他作甚?”秦钊干脆整个人钻进被子上下其手,“姓秦的为达目的都能六亲不认,他已经以十万两金将你卖给本王了。”许逸轻忍着那双手在身上乱掐的恶心感:“福王殿下真是舍得。”秦钊挑开本来就系得不紧的腰带,笑得横肉泛起:“不……你值得起这价钱……”手伸到少年纤细而光洁的腰间,他语气越发的荡漾:“你肯如对秦卞那样对本王笑一笑,本王愿再为你修上十几座春风廊,我们日日在廊上快活。”

  正在福王爷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屋外传来凉飕飕一句:“皇叔原来有这般大的家业,朕的手头一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真是令人艳羡。”话音刚落,红漆梨木雕花的门被狠狠踹开,秦沛身着玄色纹金蛇的袍子,看到雕文垂花床上的许逸轻,眼里的冷意如虞国万年冰雪,滚滚熔岩一闪一现。

  秦钊头一蒙,一时不太清楚状况:“皇……皇上?”

  秦沛看也不看他,眼光全在床上,“皇叔先去大理寺坐一坐,茶还热。”一扬手,身后京卫营中军兵卫一拥而入,把福王“请”了出去。拉拉杂杂的脚步过后,房门掩上,随后他走到床边立定。

许逸轻就是闭上眼睛,都能觉到沉重异常的压迫感。就在他预感自己要立刻被这人扭断扯碎的时候,却被拉入温热的怀抱,像要把人揉进身体里,紧得让他快要窒息。秦沛的怒气在抱着他的时候消散无踪,只问:“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许逸轻身子一僵,半天才哑声道:“谁说要等你?”

  福王府的客堂里,秦卞压碗浅啜一口,盖上碗盖,听着几乎整个福王府都有余震的踹门动静,对站立一旁的兵部侍郎颜继胪咧唇一笑:“啧啧啧,看皇上气得……宗室整顿终于有个由头了,郢都又是多事之秋啊。”颜继胪也笑,“永王殿下玩火这许久,都没落个自焚,真是运筹帷幄,深得圣意。”

  秦卞瞪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颜继胪捂住嘴,肩膀抽搐,半天才一本正经道:“王爷,您还是惜命些的好,和皇上玩抢亲游戏虽然刺激,却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秦卞咧嘴:“皇兄和本王的关系,那是堪为宗族同室之典范,颜大人多虑了。”

  崇清二年秋,永王秦卞高调捐十万两金入国库,获得朝野嘉许,声望飙升;姬国宗室整顿由在京诸王开始,福王首当其冲,被抄收财产,流徙西疆,三年内不得遣返。皇帝端的是雷疾风厉,毫不容情。而百姓们获悉作威作福的王爷们即刻就要离开,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只有少数人心中若悬明镜:皇帝并没削了诸位王爷的爵位封号,此举只在借势立威,并不在赶尽杀绝。

八月十五朝后,永王殿下接谕,于朝阳殿偏殿面圣。
累了就休息会儿
泡杯茶 在院子里数星星
啊 你说没有星星
那数绵羊也是不错的
lain30

ZxID:30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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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11-02-14 0
秦沛黑脸一言不发,拉锯战持续半个时辰,秦卞终于投降:“事情都做了,皇上说让臣弟怎样吧?”秦沛打量他,声音凉浸浸:“三弟把借刀杀人和借花献佛结合得天衣无缝,朕实在是佩服,佩服。”

  “惭愧惭愧。”秦卞假笑一会,斜首望天,不经意道:“他……还好吧?”秦沛的话瞬间变成冰雹子:“你还有胆子提。”秦卞嬉笑,“唉唉,福王府里的侍卫都是临时换班,我可是计划周全才下手的,什么都没发生不是么?”

“光凭当初一声不响把人带出郢城,你就该提脑袋来见。”

秦卞吃一吓,“赫!皇兄,做人不能过河拆桥,郢城里四处是您的眼线,臣弟当初带他走,您能不知道?没有我,他早就跑到天边地角去了,哪能心甘等到再见?”

秦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说句实话,”秦卞正经几分,“若不是有皇兄在前,如此佳人,我秦卞也是怎么都不舍得拱手与人的。”

  秦沛支颐道:“没想到三弟也是一颗多情种子。”

秦卞一笑,“自然,比起肩扛江山的皇上,我还能多快活几年。”

秦沛也改了脸色,笑得一团和气,却是让秦卞头皮一阵发毛,“其实,今日朕召三弟前来,是突然为三弟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差事。”

  中秋之夜,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看清风明月,幕下花前,真当浮一大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玉人儿兀然静坐,冷面冷脸。

秦沛酡颜微醉,来揽他的腰肢,酒气喷在他泛着瓷器白光的脸上,他眉头一拗,伸手就要推开他。秦沛就势拉住他手,一起扯倒在坐褥上,翻身压住,开始没规没距来。许逸轻木偶一样任他摆布。感到上身一凉时,他慢慢开口:“皇上,你是还要逼我再死一次,然后又好救活来送人情么?”

秦沛一顿,眼里多了些清醒,他抬眼,“人情?我以为,事到如今,我们之间不应该还有任何阻碍。”

许逸轻嘴角上扬,那是个久违的微讽表情:“你错了,这王座上只有你,没有我们。”

秦沛的眉头深深耸起来,“你这是在怪我。你当初若是说一句不愿,我绝不会留你在郢城。”

许逸轻心中冷笑,闭上眼睛,“我没有怪你,更没有不愿。”他睁开眸子,水光幽游:“身份、名字、尊严,如今失去任何都不重要了,许逸轻只想把心留着,皇上,你放过我罢。”才一年许的时间,他已经不知道,胸腔里的这颗心还有几分是许逸轻的,那个在冰河岸边,那样决绝就把他一推的少年。想到要淡忘,有另一个人要以蛮横的姿态代替,就让他空落落的恐慌。

“好一个‘把心留着’,”秦沛怒道:“留给谁?一个死人?”

许逸轻一惊,看向秦沛,心念电转,忽然眼里闪过一瞬痛苦水光,哑声:“留给死人,也总比在水火之中摇摆不定好。”

秦沛的眼攫住那一抹水光,扯在心坎上恨不得碾成沫子吸入骨髓,他抓抓头发,“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许逸轻道:“放我走。”

秦沛默默看他,之后合起衣襟,起身就走,在舱前掀起帘子,他顿住脚步,一字一句:“你休想。”

冻醪香醇,许逸轻苦涩一笑,默默倒上一杯,听着舱中物事落地的巨响,一饮而尽,却尝不出滋味来。

崇清三年初,明将军和夫人如鸢的女儿满一岁,赐封明珠郡主。傅御史升擢为吏部尚书兼中书平章政事,躬身理顺宗室吏治、改革盐粮渡运,现在是真正的大红人,却依然三更睡五更起,紫薇丹墀只身来去。皇帝几次私下商量着赐一门亲事,都被婉言谢绝。秦卞一本正经进言:“皇兄得把傅平章的功德牌坊好好修一修,这可是千年难遇的青天大人。”

此后几月无甚大事。然四月刚过,漓国君主靳壬却渡过北江亲自来访,还带来以长公主和亲的友好文书。皇帝临朝接受联姻,以国礼相待,却是垂帘而坐,没得一睹天颜。靳壬纳闷,下榻驿馆时还是忍不住想私下一见。于是两国君王轻装赴会,在酒楼里言谈甚欢,靳壬这才放下心来。他再看眼前新君,眉目疏朗,笑容爽利,连出神的样子都让人移不开目光,心中某处涟漪顿起:有些后悔把他交给自个那妹子了……

而此时状似出神的人心里却在磨牙霍霍:他那天煞的皇兄要在虞国逍遥到何时?!这见鬼的差事简直不是人干的,他快装不下去了!
lain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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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11-02-16 0
六、烟波横江

傅家堡第一道水闸处,交通链接是一道悬在百尺高空的吊桥。

晃动的铁锁固定嘎吱作响的木板,上顶绝仞裂天,下临水流澹澹,左右悬壁,如垒迭的层层镜面,涛声拍岸,如振雷无边。立于桥上,真如蜉蝣将身全寄于自然,让人摇摇欲坠。突然感到腰上的绳子被拖动,秦沛在对岸朝许逸轻大喊:“快过来!”

随行侍卫早就被遣到水闸旁的戍所,秦沛五指交叉紧紧握着许逸轻的手,温热而坚定。两人步子前后错落,穿过透着微光的密林,林回路转,又听到汩汩水声。

地势渐渐转低,一阵暖雾穿过湿淋淋的绿叶扑在身上。秦沛笑道:“到了。”拨开植物阻拦,开阔的平台上,十数个圆滑石孔涌出咕嘟嘟热泉,顺着低地汇流成三丈许见宽的水池,又顺着狭仄的石缝流走,一路雾气浓郁到黝黑的地下。秦沛已经脱下外衣,在水气中向他伸手:“水不深,这个季节的温度也很舒服。”

许逸轻坐在水中,沉思,道:“我怎么觉得,傅家堡像是为你而建的?”

“当初我的确把这里作为一处退守之地,”秦沛趟过齐腰的水面,坐到他身旁的石岸上,玩弄他黑亮湿润的长发,“如今,是预留的最后归所。”

许逸轻闭眼小寐,不一会道:“在陛下的陵寝里,是不是也有我的位子?”

秦沛俯身搂着他,在颈边厮磨,“你说呢?”

冰河九曲,茫茫水面倒映天高日小,群峦逶迤。对岸远处的桦林像躺在地平线里的银灰色纱衣,透明如幻。紫骝马啃着肥美的黑麦草,不时甩尾瞅身旁红色毛发的同伴一眼。远处,它们的主人正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并排晒太阳。

阳光不烈,温度较暖,这是虞国一年里最怡人的夏季时节。秦沛很不雅地伸个懒腰,手臂搭在身旁人的襟前,喃喃:“别睡着了,风大,起来会头疼。”

许逸轻嗯了一句,睫羽的阴影颤动一下,像初生的蝶翅。

为了不让人睡着,秦少爷史无前例开始讲故事。

故事很真实,件件都源于记忆——宗室之间的事,本来就无非只有那么几件,新旧更迭,苦乐悲欢,坚毅有之,屈辱有之,只为保全己身而在身心之间刻下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印迹,许逸轻也并不是没有。区别只是结果——一个是新君临朝,一个是九死之身。

他断续听着,那些祁国时的影像又浮现出来:烈红的大火,死死抱住皇帝朝他哭喊的娘亲,几次被柱脚绊倒,心跳如鼓。之后径去天监,尽释将近千人,得以夹在罪犯流民里一同出逃,最后是冰河边两个搀扶着行走的少年……恍如隔世。

最近几年,秦沛已经很少让自己过多回忆了,他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追溯,这次讲来,清晰的脉络还在,只是口吻早已置身事外。不知道许逸轻有没有在听,总之他有一搭没一搭讲完时已经紫霭褪去,月在中天。这才觉得口干舌燥,解下外衣盖在身边人身上,去寻紫骝马鞍上的水囊。

携水囊归来,许逸轻背对他坐在石上,衣袍翩飞仰望穹苍,听到沙沙脚步声,扭头对他道:“我听了这半天,你的故事说得实在不怎样。”

秦沛往他身侧一坐,“这故事我可只对你说。”

许逸轻道:“那么我也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短。”他眯起眼睛:“几年以前,一个叫许逸轻的人,为了救我而死。”秦沛转头来看着他,忽然哼笑道:“我也救过你。”

“别说你救我是没有目的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已经不在。”秦沛的眼光变得深幽:“许逸轻,你对他的感情是亏欠,不是爱。”许逸轻闭上眼睛:“我对他是什么感情,与你无关。”

“那为何对我说这个故事?”秦沛再喝一口水,面无表情:“你这故事也不怎么样。”

夜风有了刺人的寒意,蔓延的沉默里,许逸轻忽然就想起之前一个女子细细对他讲出的话:人这一辈子,不必太过计较,只要有一个能付终身的人,一起实实在在平平安安,就是福分。的确,十九年的韶光在指间飞溅,抓不住,捞不回。只短短三年许,国仇家恨转头杳,枯荣得失弹指空。万物殊途,末路同归,他可以渴望吗?只是实实在在,平平安安?

正在恍惚,腰线以下的某处多了一只肆意的手,耳朵后面也多了一股潮湿灼热的气息。于是一瞬间,什么诗情画意都消散无踪,许逸轻踹他一脚,挣开来,道:“冷得很了,我们回去。”

秦沛捂住受创部位,抱怨道:“你真是变了,以前都不会踢人的。”

许逸轻道:“因为你找踢。”

秦沛一哂,小心翼翼从袖中拿出那支莹润如脂的簪,站起来,有些笨拙地插在他发束上,簪上的云纹在夜色里均匀剔透,光华流转,“抛开一切宙宇广大生境逼仄之扰,今晚我不是秦沛,你也不是许逸轻,不妨顺应心意,做一回真正的自己。”说着,握起怀里纤长的手在唇边一吻。

下一刻,他意料之中地被踹下了石头。许逸轻行动利落起身便走。

秦沛并不去追,只斜手撑头一声唿哨,不多时就看到紫骝和枣红从山背后并驰而来。峡深江静,双驹踏雪,摇曳一缕碧云,明月万里。秦沛的瞳仁随着远处跨马的白色背影一闪一闪,光芒难言的热烈。

下一节的哔……要不要除了主角名字外都和谐掉呢……
lain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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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晃着水光的房里,白色纱帐,鹅黄丝被,宽大平稳的床帏深处,照例洗去一天疲惫,许逸轻刚要入梦,蓦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许逸轻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床里侧的人,这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他迷糊过去的刹那居然措不及防压上来,现在他上身衣服都被掀开,双腿间顶着一个硬物,用指甲想都知道是什么。

这段日子,秦沛一直恪守君子之礼,今天有点不寻常,黑发垂泻处,胸膛贴紧他身上,眼睛里迫人的热力不休,不顾身下的挣扎,躬身按住就对着他的唇深吻上去。

“你……唔……”许逸轻偏过头,又被固定回来,微弱而慌乱的言语被含得结结实实,秦沛捏住他下巴,伸入他口中纠缠,许逸轻战栗一刻,紧密贴合的身体却使人动弹不得。被堵住呼吸良久,胸腔里冲上来的一股闷气让他一阵晕眩,不由自主曲起双腿,趁机更逼近胯间的滚烫温度加重了不适感,他略略一动就感觉,腿间的东西更加涨大了一分。

薄薄的单衣分开,腰间一空,许逸轻慌忙以手去挡,秦沛的手臂却毫不让步,只是几个来回,许逸轻下身的肌肤接映上凌乱的被面,比衬之下越发珠圆玉润。秦沛一路描摹雪白挺瘦的臀线,声音沙哑低沉:“别说任何借口,今晚我要定你了。”

许逸轻一震,喘息几声,眨去眼中的水气。秦沛放在身侧的手臂坚决而平稳,毫无转圜余地。他望定秦沛一刻,手掌抓紧了被褥,面色强装淡然,吐了一句:“好。”

前戏做得仓促,秦沛探入手指扩张的时候,他艰涩地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闷哼一声。入侵者却停住了,好一会儿没动静,进不得退不得,许逸轻脸色潮红,有些难堪,终于咬牙道:“你能不能快点……磨蹭什么?”

秦沛迟疑半刻,挺起下身,慢慢把自己抵在他身体的入口,一分分进入,突然低头在他耳边问道:“秦卞难道没有对你?”

许逸轻的神经全集中在那一点上,身体绷得紧直,眼前的景物都要洇化开来了,乍听到这句,咬唇痛苦地嘶一口气:“你……你……你滚……滚出去……”

秦沛却好像在笑,胸膛的震动通过身体传给许逸轻,只让他恨不得一脚把人踹下床,奈何只是动一下,就疼得浑身没了力气。

“你是我的,是我秦沛一个人的……”秦沛带着喘息的话在蓦然剧烈的律动里听不真切,许逸轻的臀部几乎挂在半空里,手都不知道要何处借力,他还要强忍疼痛,却觉脸颊两道湿凉,心中遽然一惊,都忘了咬住声音。秦沛放慢了速度,哑声道:“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是我的。”

许逸轻用手臂遮住眼睛,胸膛起伏长短之间,已经分不清是欢愉多些,还是痛苦多些。秦沛不再说话,抽送之间,只俯身一一吻去他脸上的湿润,极尽珍惜。

漓国长公主和姬国君王的婚事定在九月初,那时暑气刚好散尽,天高气爽,正好减去长途跋涉的炎热之苦。

靳壬终于带上使臣与问候公主的礼物启程回国,秦卞命人摆了冰盆,罗扇伺候,大喇喇摊在侧殿的御榻上,庆幸自己不用再顾左右言它地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眼光了。应付那群臣子和太后已经让他几近衰竭,再多一个举动诡异的邻国国君,怎是一个吐血可以形容。这次秦沛回来,他说什么都不干了!

门外内侍忽报:“禀皇上,平章大人殿外求见。”

又来了。秦卞一拍额头,几乎要呻吟。这傅青天傅大人到底是什么铜铁顽石做的?如此精力充沛诲君不倦,朝上朝下轮番轰炸。他挑起一册奏疏盖住脸,道:“就说朕睡了,不见。”话还没完,傅雪的声音已经透过窗棂悠然传进来,“启奏陛下,臣要上表的是永王殿下归期之事。”

秦卞奏疏一丢,立刻精神抖擞:“傅大人请进。”

傅雪身着紫罗官袍,云纹单靴,进殿行礼,道:“臣恳请皇上下旨,立刻召回永王殿下。”

秦卞兴致勃勃:“怎么,尚书大人思念朕的皇弟了?”

傅雪沉默。

秦卞对内外侍从挥手,“你们先下去。”

眼见只剩下两人,傅雪慢慢脱去头上的展脚幞头,露出毫无装饰的束发,接着除下玉带,解开官袍的扣子,直把秦卞看得一愣。等到除去外衣,他里面穿的是一套十分平常的青色绢袍。

“有些话,平章大人不能说,傅雪却还能不顾颜面坦承一二。”他声音平和,却让人意识到接下来的话题并不让人轻松。秦卞表情兴味更浓,道:“那么,朕要以什么立场来听傅先生这话呢?”

傅雪微微一笑,抛下一句:“不妨就以许逸轻许公子的立场。”

这话也忒直接了点。秦卞闻言有些意外,抱起胸来,往后正一正坐姿,“傅先生且说。”

“姬国立国数百年而来,帝位几度更迭,帝王分二一事从来未有,如今此例一开,不说朝纲风纪,就是天子气度,也大打折扣。荒唐之余,实在让人心忧。陛下从不在乎他人眼光,却不明白整个姬国会因此出现什么样的危机,更没法预测,许公子会因此陷入如何尴尬的境地。”傅雪表情肃然,“所以我恳求殿下,带许公子走,越远越好。”

秦卞保持那个姿势,表情古怪:“你是想要本王这条小命吧?”

傅雪道:“皇上对殿下之深信,众目可鉴,必不会真正为难。”

“傅先生觉得,本王还会再一次放弃爵禄,为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人得罪皇兄?”

傅雪并不正面回答:“秦氏子孙从来有薄情的外表,但都有长情的意志和力量。”

秦卞一怔,随即大笑,“傅雪啊傅雪,你真是个妙人,一句话就要拍尽整个皇城的马屁。”他咧嘴看傅雪:“这召王的奏表,平章大人想必都写好了罢?”

傅雪也笑了:“殿下心如明镜,傅雪惶恐。”说着从容穿上官袍,真个自怀里拿出一纸奏表,低头奉上。

秦卞略过一遍,发现连召王的理由都写得详尽正式,一丝不苟,直接誊写一份就可发谕,不由得五体投地:“国有傅平章,何事不成!好,我成全你的国士之心,不过许公子走不走,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本王不强人所难。”

傅雪含笑不语。

九月皇帝大婚,七月就要将各种宫廷排场做足。傅大人百忙之外,对此事极其重视,因此,各项日程也安排得格外严格。

皇帝本人必须接受礼官特别提点,以表现一个泱泱王朝的气势声望;而此外,有内廷勾好名录,有户部批支银子,有尚仪着人购置礼服奢器,有太仆寺布车马,有鸿胪寺备仪仗,国玺落印,使节迎亲;公主所经路线都着京卫营直属的各地卫所屯军派人肃清道路,沿途划上禁闯标志,轮岗守卫;接着呢,安顿婚使、主持朝会等等一系列拖沓的技术活也必不可少。

这种费财扰民、损人伤身的事情,秦卞乐得交给他亲爱的皇兄来处理,他就回他的越州封地,兢兢业业做平民王爷罢了。

皇帝面授谕旨,明将军暗中率京卫营前锋出动,至虞国“护送永王殿下回京”。这阵仗让秦沛愕然,他对随行而来的傅雪:“怎么,你们是怕我被狼吃了还是被雪埋了?”

傅雪:“都不是,臣等是怕皇上赶不上与漓国长公主的婚期。”

“婚期?”秦沛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傅雪:“四月漓君来访,鉴于漓国与我国素来交好,无论是短期还是长远,这门亲事对皇上只有好处,所以便答应下来。”

秦沛的脸立刻就晴转阴:“所以万事俱备,就欠我这东风了?”

傅平章当了国士以后,胆子越发不可同日而语:“皇上英明。”

秦沛甩了袖子,叫一声:“停车!”

傅雪不动如山:“皇上,记得你的身份。”

秦沛转头冷笑:“平章大人,朕暂时不想和你同车。”

许逸轻窝在垫得厚厚的驼毛绒毯里,静静看一辑从三皇子府上借来、姬国梧州张思存编撰的《冰河域志》。

这书在书肆里都难得寻见,更不得入内阁大库,然而张大先生行文诙谐亲切、不落窠臼,龙腾虎跃蝇营狗苟无所不包,这样排遣心事增广胸怀的专著,实是难得。阅了一册,许逸轻就上瘾般地依赖上了。

忽然,前方队仪一停,他抬眼看去,不出所料,车帘子被哗地掀开,玄色袍子的高大身影挟着一股寒气钻进来,显然地心情不好。

“怎么了?”

秦沛不说话,许逸轻也就当没问,继续低头翻书。约一炷香时间过后,突然问句得到应声:“这次回姬国,我要娶个女人。”

许逸轻手指一顿,哦了一声,“恭喜皇上。”

这事不关己的语气激怒了秦沛,他一把扯掉许逸轻手中卷轶,道:“就算是虞国三尺冰石也该捂热了,你怎还是不死不活的性子?”

许逸轻把书抽回来整理好,平静看他:“你想听我说什么?说让皇上终生不娶?”

唇如摹画,目若点漆,濯濯的云淡风轻,最是让人又爱又恨,秦沛直接把情绪化为行动,勾捞起纤细腰肢,就蹂躏上那两片粉嫩,顺理成章地复习起前几晚的销魂滋味。

  收拾情事余韵,许逸轻的脸侧朝车里,呼吸均匀,好像是睡着了。

  秦沛整理好衣服,凝视他片刻,伸手紧了紧绒毯,掀开帘子,去找平章大人。君臣之间,性子要使,然而这桩利益婚姻提在程上,的确是不能推辞,耽误不得。即使,他明知道这会让他与得来不易的碧云落玉再次失之交臂。

  六月,穿越雪原和葱郁山道,进入姬国境内。下旬,一行人终于抵达郢城外。皇帝躬身迎接亲弟,让人进了御辇谈话,好半天才放人出来。

昔日的三皇子府换了牌匾,改成了东园,宅子没有住人,却一直有人打点,并不曾荒废。永王一行往此暂驻,等待皇嫂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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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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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郢城霏雨

秦沛一恢复身份,就如糯米丸子被投入了稀糖油锅,筹办婚事的礼官侍从誓有不滚一身粘就不把人起锅的劲儿。

皇城里这边紧张兮兮人仰马翻,那边却有个把地儿风凉得紧,其中最属东园最是闲暇得抽抽。七月初七这天一大早,永王殿下就发动十几个小厮在各院子晒书,本来平日书房的架子上,连灰尘的厚度都是均匀分布的,今天,这些闲适的灰尘们都遭了秧,所有的书都被翻出来,平整整摆在太阳下头,府上整个一浓缩版翰林院典簿厅。

小登跟着王爷一圈一圈检查,见到缺角少页霉烂虫蠹的,就报名儿,他马上在手边青皮册子上记录。一上午下来,就记了小半册子,王爷还兴致高昂,他已经是快要断气。

这晒书的由头也简单,起因就是许公子说了一句,府中存书不少,就这么放着浪费了。

小登揉着脚腕,叫苦道:“王爷,这书不是一天能整理完的,先歇歇罢。”

永王殿下道:“也好,本王先去支个总数,今天要是过了半,你们就不必忙了。”于是,总数报上来是五百辑,共计一千零四十六册。而小登册子上在录的还差着一倍。永王殿下笑得一派春风:“小登,这就不能怨本王了。”

小登暗地翻个白眼,“王爷,您这么着急,是要想把这些书怎么处置?”

秦卞的答案让他差点昏过去:“当然是运到越州去。”

头一次听王爷回封地是带这么多纸去,再说那好歹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罢?他迟疑片刻,问道:“许公子……也要去么?”

秦卞拣起桌上理好的书翻开几页,“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本人。”

小登立刻闭了嘴。想到许逸轻那种淡得让人踩不到底的眼光,他就莫名发怵。

九月来得很快,漓国凤仪来时,郢城上下沸腾,夹道相迎,都想争相一睹未来皇妃的异国风采。

凤仪由册封使节迎入城,漓国国中飞骑将军压阵开道,前行五十人持仪仗旌扇,后随百人车队,抬着彩礼妆奁;五马套驾,金顶黄绦、绣画五色祥云的车帘垂下花苏草穗,掩住众人对轿中女子千般好奇万般遐思。也不知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只有最高处的那只手才得掀起红盖,温语软存。

东园后院,昔日的春风廊犹在,却没了朱楼宾客、风灯熏暖,旖旎光影堪堪全失,只素淡雏菊映着榭栏上孤零零的青光喧动,好似也在叹它自身无主的命运。许逸轻在凉亭里喝茶,喝的是梧州今春刚上的新茶,唤“雨蛊”的,张思存在《冰河域志》里记载,说是与茶树下的一种菇类同沥同蒸,有梧州第一香之称。果不其然,刚冲入热水,就有一股难言的异香穿过鼻腔,在喉口肺腑萦回不去。浅尝一口,耳目清明,沁人心脾。

永王殿下一大早就被礼官叫去观礼,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看异邦公主去了,只他一个人,浮生半日,闲闲静静。书一页页被翻过了三四遍,百无聊赖,心底好像总有微灼的白光在一闪一闪。鬼使神差地踏出院子,朝着人流聚集处行去,远远看到车马喧哗时,又停下了脚步。

站在满城欢腾之中,却仿佛又一次独自萧萧一身,清风满袖。来自虞国那条冰川之上的寒冷,这一刻又浮上心头,深重得融不去,掸不脱。

等到凤仪进了宫门,秦卞停下和身边诸王胡天胡地的同贺,道一声别就要走下城门。转过送亲队伍和围观群众的尾巴,进了里巷。皇城的喧嚣就快要抛在脑后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原来你不是姬国皇帝,太好了。”

秦卞嘴角一抽,加快了脚步。身后那人却不依不饶,大跨几步上来挡在他身前,笑容明亮:“我不远千里而来看你,你忍心这么对我?”

秦卞扶额,不知是该拍死自己还是打晕眼前的大麻烦。最后得出结论,无论实行哪一个,都会比现在更麻烦。“您认错人了。”他微笑,不等对方说话就接下去:“哦,郢城驿站在那边,转几个弯就到,若要投诉问讯请早,走好不送。”说着不管不顾掉头就走。

靳壬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蹙起眉头。

秦卞进府就叫住正在搬书的小登:“许公子呢?”小登挠挠头,道:“我出去了会儿,小旭那时还陪着许公子呢,王爷您问问他。”

正在扫内院的小旭也是支支吾吾:“他就在这喝茶来着,我,我就出门转了个身,回来他就不见了。”

“全府上下都找过了?”

“回王爷,都,都找过了。”见秦卞脸色有些凝重,小旭小声道:“王爷别担心,或许许公子只是出去散心瞧热闹,马上就回来了。”

秦卞口吻似半开玩笑:“希望如此,”顿一下,“你们倒是比本王还逍遥。”

一干人听了,都耷拉了头,大气也不敢出。秦卞心道,靳壬都混了进来,这几天郢城里也是够乱的。想想还是放心不下,道:“你们把手里事情都停了,留两个守在府上,其他人跟我出去找人。”

内城街道上满是金粉花瓣的残骸,归家的王孙公子还在津津乐道,外城的店铺酒肆也不正经营业了,主街的郢丰茶馆里,说书的今日本来要讲绿林好汉的英勇事迹,开先多喝了几两小酒,变成了一出天仙子——颂皇妃。这香花梦影的浩大场面难得一遇,连掌柜的都跟着跑堂凑在长台下面,笑着听一两句。

“话说这长公主,头戴金步摇,肩披羽霓裳,臂挽环佩珰,裙钗胭脂扣,生得是——螓首蛾眉,雪肤花貌,窈窕娉婷,宛如仙人呐。她只往车轿外这么一看,整个郢城的公子哥儿都心旌神摇,魂飞天外,连自个的名字都忘得干干净净。”

台下一阵唏嘘向往。靳壬靠着庭柱,听着说书先生夸张荒谬的言辞,摇头。他那个妹子,夸到顶也就是小巧秀气,哪有这么倾国倾城。不过姬国百姓对皇妃的热烈态度,也让他放下心来。

这些听书的顾客中,只有一个青衣公子冷静自持,独自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喝着茶水,偶尔望一望窗外,神色始终淡薄,甚至是有一丝忧郁。靳壬多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决定上前去搭桌。

这张铁栗木茶桌仅只三尺见方,身高肩阔的靳壬一坐,就把对面人的长相瞧了个清清楚楚。心里暗惊,世上还有这等样人物,似乎尘世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显得暗淡污浊了。若是个女子,三分装扮起来,也真当得起那倾城之姿的形容。

“我姓杜,木土杜,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青衣公子眼都没有抬,“位子多得是,何苦挤我这一桌?”

靳壬很有诚意地笑道:“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没这个必要。”话还没落地,一袭青衣已经站起来,留下几文碎银,朝门口走去。

今日第二次遭到拒绝,还是如此傲气的无视,靳壬有些忍无可忍,他站起来一拍茶桌,大声道:“站住!”顿时茶馆里的观众哗啦啦全扭过头。之后一堆眼睛瞪一双眼睛,直到青衣人走出茶馆,径直去了,才又扭向说书人那边。

靳壬气到七窍生烟,拳头嘎吱作响。正要追出去,忽然他眼神一动,那青衣人在街口被一个熟悉的背影拉住。小冠峨袍,不是秦卞又是谁?

看两人并肩消失在巷道口,他沉吟一会儿,去向掌柜的打听:“掌柜可知刚才那位青衣公子是什么人?”

掌柜的心情好,笑道:“听客官口音不是郢城人罢?这位公子容止不俗,看了就不会过忘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尽可去问台上那位,他可是郢城通,啥事都在腮帮子里揣着。”

靳壬的眼神飘到台上,显然的不信。那说书的耳明目灵,突然噫一声,冲他拖长腔调:“鄂君绣被,欢人分桃,客官,您问的这一位,可是京城里最得名而不能名之人。”

这种爆炸性桃色八卦着实不多,讨生活的行夫走卒们那心儿立刻被引到了嗓子眼,翘首聆听。

“这青衣公子宿在郢城东城的东园,和当今圣上的三弟永王殿下关系非同一般。”说完,说书人得意地接受一阵惊叹,再抿一口酒,咂咂嘴:“不才曾有一表侄在前福王府上帮工,据可靠消息,他可还是引起圣上和前福王爷之间嫌隙的主因之一。”

不意外地又是更大一波的惊叹,是真是假尚待定论,群众中意的,只是至高之人的生活也能活生生捧在手里的新鲜感。说书人被哄抬得酒劲儿上来,越发摇头晃脑,口无遮拦:“小欢颜色明如秋,王爷枕上爱不休,桃源一夜芳草盛,春色引得帝君留……嗝,帝君留……”

这一回没人应腔了,各个面面相觑,有人小心地道:“说书的,你喝醉了,早早回去抱炕去吧。”

靳壬站在原地一字不漏地听着,眼神有些可怕。

掌柜的是察言观色老手,眼看不对,连忙大声诈唬:“王老官,你再讲下去,你家的婆子就该来收你魂了!”接着对一干听众:“散了散了,今儿散了,大伙儿自个喝饱就成,可别干那肚子里往外倒的活儿,都明白?”

群人散去,王老官第二日没再出现在郢丰茶馆。听说是连夜躲出城往北边祁国投靠亲戚去了。但是这祸从口出,覆水难收,郢城街头的小乞儿都在奔走传唱,不到三天几乎人尽皆知。

这诗传到小登耳朵里的时候,正是皇帝大婚后的第三天。他跳起来就往书房跑,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个人,房门都忘了敲,鸡猫子鬼叫起来:“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秦卞放下笔,合上翰林新校典籍名录副册,道:“什么事?天塌了?”

小登咽一口口水,“不是,比天塌了还糟,是……是……是许公子他……”

“许公子?”秦卞起身出来,“你们又把人弄丢了?”

“不是……”小登脸涨得通红,“是诗,诗里说王爷和许公子,还……还有皇上……”

冷静如秦卞也是心中一咯噔,紧几步道:“什么诗?”

小登上前抄了纸笔,刷刷几下原篇奉上,递到面前。秦卞只瞄了一眼就脸色一变,皇妃的锦衾红被还没暖热,冰渣子就泼来了。能传到他这里,恐怕早已满城风雨。秦沛那边他倒不担心,凭他皇兄的能力,驱散区区流言问题不大。只是还有个攸关人物在城里,他要是认了真,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许公子呢,也知道了么?”

“许公子正在别苑花厅待客,应该还不知道。”

“待客?”秦卞转身,“什么客?”

“我也不清楚,来人好似不是郢城人,只说姓杜,是许公子的朋友。”

话没完,秦卞已经跨过门槛,直向别苑行去。命令还留在身后:“去找平章大人,说本王决定了,这条命送给他。”

天气凉阴,角亭四围碧簟半笼,桌上换了一本张思存的《百草宴》,竹条细影朦胧,在书页上悠然掠过。许逸轻抿茶一口,颜容清雅淡漠。

“秦某听闻许公子深得眷宠,想必然是形影匆匆分身乏术,没料到是这般悠闲。”靳壬像稀罕异物一样打量许逸轻,敲击石桌:“啊,我忘了,你的皇帝陛下新婚燕尔,是他分身乏术才对。”他话里倒刺凌然,许逸轻不置可否,翻过一页,“杜公子有何来意,直说无妨。”

靳壬仔细看他细致的眼眉,收起奚落语气,站起身,“爽快。杜某想请许公子赏脸到敝府做客,不知你肯不肯?”他不报府名,也不说缘故,料想了千百种许逸轻拒绝的形状,没想到,许逸轻只简单抛下一个字:“好。”

靳壬以为听错了,确认道:“许公子这是答应了?”许逸轻抬起头微笑:“漓国良田万顷,湖泊千计,是天府之邦。何况是主人金口盛邀,我怎能推却?”靳壬一惊,好一会儿才拊掌几声,道:“许公子这样剔透的人儿,我都想占为己有了。”

秦卞堪堪走到凉亭外的玉石露台上,听到这句,不高不低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杜兄还是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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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结伴南行

  傅雪正在府中花亭里与刑部尚书丁大人对弈,双方死子相当,正是中盘上难分难解之时。两人在蒲团上端坐不动,叶落枝摇,风鸣天静。小登在外面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道:“傅大人,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担心?”傅雪落下一子,气定神闲:“何事能劳本相担心?”小登跳脚:“就算王爷的安危不在傅大人心眼里面,这满郢城的躁动,大人也不在意?”

“皇上都不在意,做臣子的怎好越俎代庖?”傅雪挥手送客:“你先回去,本相自有计较。”

小登满肚牢骚离去后,丁巳哎呀一声,轻抚下巴:“傅相,你输了。”傅雪一愣,低头检查棋盘,继而施施然落下一子,笑道:“不,输的不是我,是丁大人你。”

两人对视,忽的都一笑。

丁巳道:“有傅相坐镇,皇上什么难关闯不过去?丁巳真是输得心服口服。”傅雪拱手:“丁大人谬赞,你我能闲坐于此,全凭圣上决策有方。昔日圣上以孤注一身,修德振兵,七州咸归,未来极有望一统八国;如今小小市井流言,无中生有,何足言道耳?”丁巳道:“有圣上,是崇清朝之幸;有傅相,是皇上之幸。文治武功,垂拱而治,当可安定天下矣。”

接着有青衣的老管家送上新茶来,两人又互相遛嘴打官腔,清谈了些朝野轶事,丁巳探明了风向,就起身告辞。傅雪送人出府,心中道:流言虽然可以掩盖,然隐患已在,希望这祸端,永王能将其彻底断在郢城之外,若是不能,说不得,平章大人只能亲自下手。

婚后一月,漓国返京使节离开郢城,鸿胪寺卿率部属走马送至城外长亭。

漓国亲友团一走,秦沛总算卸下了最累人的新郎外壳,在朝阳殿的奏疏堆里,却还是难得清静下来。这首声名大噪的打油诗让他在心里冷嗤一声,什么芳草春色,真是瞎编乱造不打草稿。目光在第二句上面停顿半晌,甩下朱笔,唤道:“来人,叫永王秦卞来见朕。”

内侍小心地报上:“禀皇上,永王殿下派人昨晨奉上一封书信,怕打扰皇上的大喜婚辰,特别嘱咐说您问起时才呈上。”说着指指奏疏最底下。

秦沛哗啦啦推了奏疏就撕开来读:弟遂爽秋之宜,偕玉人扶车越州,启兄奏上,勿念。顿时暴怒捶桌:先斩后奏——又是典型的秦卞行事风格。“永王车驾什么时候出城的?”

“应是前日晚上,连夜就走的。”

两日路程,约莫要百里之外,早离了郢城远远的,再没追回来的理由。

仿佛前一刻才紧拥在怀的暖玉温香,又杳渺无踪,秦沛空站在明晃晃的大殿里,一瞬间神思遄飞不知所处。

内侍眼睁睁看九五之尊瞬间发怒发痴,诚惶诚恐道:“皇上……刚才漓国一位副使离开驿馆时,交给总管大人一样东西,说是送给皇上的。”说着平头举过一个绸包。秦沛打开一看,眼神一凝。包里仅有一支白玉发簪,双线灵芝云纹头,宛转温润。

他拿起玉簪来,捏紧手指不语。

此时,许逸轻、秦卞和靳壬已堂而皇之地从城门出去,在南行百里后,才与使团分道,游山玩水,单独踏上东南而去漓国的旅程。

秋季南国,明眸皓齿。这日三人刚出青州边镇城门,站在冰河支流青水岸上。田地里的晚稻正在收割,黄灿灿一片,山坡上的黄栌连成一面画屏,红得烂漫真挚。许逸轻勒住马缰,感受秋风过耳,扬起发丝落腮,在天的更远处,轮番吹皱云海,带起芦湖里的层层苇浪。

“这里空气真是比郢城好上千百万倍,”秦卞信缰踏过草地,从身后赶上来,道:“轻卿,你看什么看得神魂不属的?”许逸轻瞪他一眼,“不许再叫那两个字。”指着苇浪深处:“若是从这里渡河,斜登长陵渡口,再绕寄北峰下栈道,可早半月到达梧州。”

秦卞奇道:“你怎么知道?”

“梧州盛产丝帛茶叶,往郢城的贡茶精绣,有七成来自于此。若从官道运送,平安稳妥,却要绕一半的远路。长陵渡口背依琅琊顶,本是峰上僧人为挑担日用而设,然而近年来也有梧州城的商贩雇用胆大技高的能人异士,利用此处做私运的买卖,若是成功,利润比起正当途径要翻上两番。”许逸轻转头西指:“从这里过最富庶的梧州、靖州,跨疏笛峰南麓,北江对面就是漓国。不如我们也抄近道试试?”

秦卞怔愣半天,才笑道:“我说你怎么把那本《冰河域志》翻得滚瓜烂熟,原来早有打算。”回马一圈:“我去和杜当家的说一声,你在这里等等。”

杜当家的对这提议表示不反对,于是三人往沿岸附近的渔民家里,用三匹脚力加了些碎银,雇了船只。艄公阿爹驾轻就熟,棹舟穿过浓密的苇丛,杜当家的还劈手捉住两只惊飞的水鸟,看秦卞板起脸,又悻悻放掉。

水流渐急,船转过几湾,眼前一亮,能看到宽阔水流对面的山壁了。

水花打着旋儿自船下流过,划船的阿爹沉声道:“秋汛刚过,水还深得很,都抓紧船舷坐稳了,再怎么晃也不能松手。”接着对船尾的小伙子一点头,那小伙子撑起船篙,放入水里。

水面并不十分湍急,却是暗流汹涌,船只左右搡动,不时有水溅上来。到得河中,水声见大,水下都是尖凌凌刺在几寸深浅处的暗礁,船只穿梭于中,好几次只堪险险避过。水浪里秦卞眯住眼睛,看到许逸轻岿然不动,紧抿嘴唇,被打湿的黑发垂在颈侧,衣服贴身勾勒出单薄秀气的一双肩膀来。

身后靳壬忽地叫道:“那是什么!”

几人一齐转头,斜前方两条怪鱼跳出水面,平头扁尾,光滑无鳞,四肢短小,脊上还有肤褶。这鱼身形巨大,长达丈余,随着它们跃起,一波更大的浪头打来,水声里夹杂了几声婴儿啼声,令人发怵。划船阿爹一见这鱼,马上对撑篙的小伙子大喊:“雨神来了,今儿过不去啦,快往回赶!”

于是三个人眼睁睁看着长陵渡口在眼皮底下越来越远,直到退回苇丛静水,靳壬要站起来兴师问罪,秦卞按住他,对老者道:“老伯为何退回来,雨神又是什么?”

阿爹沉着脸不说话,船尾的小伙子反开了腔:“雨神是守着长陵渡口的神灵,难得见到。村里传说,要是近了身冲撞到了,必有大涝。”

秦卞皱起眉头,要寻常百姓不去在意“神灵”这俩字,还真不太容易。许逸轻忽道:“这鱼名唤作鰕,专择净水湍流处居,行动敏捷,以鱼鳖为食,声似婴儿啼哭,肉味甘,有毒,食之无瘕疾。梧州人张思存在《冰河域志》里叫它龙鱼,并不是什么雨神。”他语速平匀,神色端正,不由就让人信了七八分。

老者打量他一番,方道:“老汉在长陵渡几十年如一日,这东西也是今天才得见,这位公子既然有幸认得,老汉这船送你,就自过河去吧。”

几人闻言都是愣住。

船只靠岸,阿爹上岸就走,反是那小伙子一步三回,难舍难分。秦卞笑道:“都说三人成虎,遇水也是无可奈何,难道今日要游过去不成?”靳壬把揣摩目光从许逸轻身上移回来,“许公子能下水么?”

秦卞还没说话,许逸轻起身,“永王殿下,许逸轻向你讨个人情。”

秦卞微微一愕,随即柔声:“我的就是你的,何来人情之说。”靳壬一时呛住。这肉麻的话平日许逸轻是不会理的,今日却格外郑重地收下:“好。你们稍等,我去去就回。”秦卞目送他走远,才欢快地收起目光,撞到靳壬扭曲的脸,惊道:“杜兄,你怎了?哪里不舒服?”

靳壬指着他,恨恨:“你……你真那么喜欢他?”

“不错,一见钟情,矢志不渝。”秦卞笑眯眯。

靳壬捂住胸口,作内伤状:“你真狠,明知我对你一片痴心,连哄一哄我都不愿么?”

“惭愧,惭愧。”秦卞继续笑:“杜兄错爱,秦卞惶恐的很,说到欺瞒,更万万不敢。”

靛蓝的袍子裹着修长身躯,微湿发丝贴在颊边,若说许逸轻是孤立的白桑,他便是繁茂的长春,生机盎然,温柔优美,然而这花的根茎里,是流着剧毒的。靳壬妒忌得胃肠打结,面上笑道:“也罢,和永王殿下同游大好河山,算是了我心愿,也算无憾。”
樂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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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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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逸轻折回之时,身后跟着三人。阿爹面无表情,另一老者微笑颔首,小伙子频频偷瞄许逸轻的背影,难掩兴奋之色。

风生水起,天高地阔,三人再“享受”了一把沁凉的河水,那两头大鲵又来一回,想是刚刚饱食,离奇地绕着许逸轻那处船舷底下泅游几圈,嬉戏着远去了。几人在长陵渡口安然登岸。之后小伙子便留了下来,名目是随都城来的秦大少爷奔大好前程。

秦卞乐了,低声对许逸轻:“你这人情送得大方,本王的侍从那也是有品级的。你怎么慰劳我?”许逸轻笑笑,“这少年不是普通人的命相,永王殿下留着,以后必有用处。”直到人转身去向那少年询问渡口附近的地形去了,秦卞还掉在那罕见的一笑里出不来。

即使是朝夕相处,都会在许逸轻身上发现到全新的东西,这让秦卞惊奇而迷惑,他就像是一丘宝藏,不知何时才得掘尽。

小伙子名叫郑升,十六岁,对长陵一带再熟悉不过,是个好向导。一行人自渡口平台狭窄的阶梯往上攀援,一刻钟后便到栈道起点。

寄北群峰绝巘堆叠,地形虽险,比起傅家堡又逊色得多。最险处即主峰琅琊下几条绕山而筑的石砌栈道,道宽仅两尺,一面山石嶙峋,一面百尺岩崖,底下偶有水声回响,植物蓊郁挡住视线,之中幽冥,莫能探辨。昔日的僧人客旅,就是在这条栈道上负重来回奔走,以猿猱身手获得生活之资。

看看天色,郑升稳一稳肩挎的包裹,道:“山中蛇虫盘踞,瘴疠凶气不计其数,我们先在峰上灵隐寺里住一晚,明天再走。”许逸轻点点头:“那就烦请小兄弟带路了。”郑升冲他一笑,黝黑皮肤衬着一口白牙,“叫我小升就可以了。”许逸轻笑道:“好,小升。”少年头一低,仍能看出脸颊的飞红,又极快看许逸轻一眼,才走上栈道。

后面两个男人看着这一幕,表情各异。

灵隐寺坐落在琅琊顶上,真有凌绝万山,鸟瞰尘世之感。四人沿阶而上,两边壁上,种种摩崖石刻记录了佛言经卷、神像百态。三人一面看,一面听郑升说起他和灵隐寺的因缘。

因佛寺道祠无捐租之扰,长陵时有孩子多的人家愿意送一个到灵隐寺来剃度。郑升到寺里盘桓多日,却硬是不肯落发,没奈何,寺僧只得送他下山。他跟着阿爹在河上摆渡,总想着有一天能走出长陵去,今日终于偿了心愿,可高兴坏了。

经过几道巍峨山门,停在青瓦红墙的寺门前。郑升上前去叩门,不一会儿,一个小沙弥来应门,见了他们也不问询,直接侧身:“几位施主请进。”

甫进门不是大殿,却是个四合院,歇山殿顶,照着客房样式修筑。轴上望去,隐约是三进门庭,前院一棵古松傲立庭中,两人合抱,树干苍劲蜿蜒,树冠稀疏有致,许逸轻不由多看两眼。

寺里十分安静,小沙弥和郑升年纪相仿,脚步轻盈,引几人来到西厢房前,合掌道:“请问几位施主是香客还是路人?”许逸轻要回答,郑升扯扯他的袖子,咳一声:“你说呢?”然后在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把包裹重重丢在小沙弥身上,笑斥一声:“好个崇巽,真不认得我啦?”

小沙弥手忙忙接了,皱起脸嘬唇:“嘘!”之后掂了掂包裹,压低声音凑过去:“小声点,今儿师父在寺里呢,马上就要晚课了,你先招呼他们,空房就剩下这三间,凑合住着吧。”说完拿着包裹匆匆往里走了。

许逸轻问道:“那包裹里是什么?”郑升嘿然一笑:“是些吃用香火之物,往来求宿的都有这规矩,说是香客,寺里僧人才会周到些。”

几人正要进屋,靳壬停步,眼光往四周一送,北房、东厢,几扇窗子慢慢掩上,悄无声息。秦卞也有所察觉,两人对视一眼,暗自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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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初识风月

  寺僧下了晚课,已是戌时三刻光景,名唤崇巽的小沙弥和师兄们来送宵点热汤、痰盂夜壶,还再三嘱咐众人晚上别轻易出门,听到响动也别放在心上。

  许逸轻睡在最靠北房的一间,之后两间依次是秦卞、靳壬,郑升。

  晚间倏地醒来,山风忒凉,许逸轻摸摸额头,凉手。起身关窗,回了床榻正要合眼,窗外正对的北房突然响起男子极细的呻吟。

  “唔……唔……嗯……啊……”黑暗中,声音越来越高,许逸轻睁了眼睛,心里浮现灵隐寺门楼上古朴的佛像,半天没能把二者统合起来。最后只能默念“色即是空,万象随心”,便要睡去,奈何那声音一伏三亢,不绝于耳。接着还有床榻摇晃、桌椅撞翻的声音,带得这声音更加求生不得,也吵得许逸轻是求死不能。

  他坐起来套上外衣,刚一开门,就见秦卞站在外面,两人对视,咳嗽一声,前后顺着出了寺门。旋着阶转个弯,许逸轻眼尖地瞥见,佛刻背后竟然有条甬道。高达十几尺,显然是人工凿出。

秦卞跟在他后面走入,几步后就看到左手边一个长长豁口,如天窗开坼,往外望去,两人已走在悬壁之上,堪堪是一座天梯。豁口藕断丝连,暗淡星光洒在路上,冥然微亮,时断时续,照着另一面壁上的佛窟坐像。每走一步,都似穿越时光,能触摸到千年莲华在倥偬岁月里幻化的尘埃,让人不由得就静心下来。两人说说应应,走走看看,前方的许逸轻忽的扶住石壁,停下脚步。秦卞忙上前托住他:“怎么了?”

  许逸轻不着声色弗开他的手,道:“想是刚才吹了风,有些头晕。”秦卞看被推开的手,一耸肩,“怎么,我连随侍许公子的荣幸都没有了?”笑嘻嘻俯身道:“我还想效寺中那一对儿,和轻卿在此幕天席地、香灯佛前,好好恩爱一把呢。”

  许逸轻已经能面不改色:“永王殿下要恩爱请自便,我困了,先走一步。”

秦卞解下外袍披在许逸轻身上,又玩笑一阵,顺来路回到寺里,许逸轻的房间竟然亮着灯。

郑升在门前翘首,看到两个,忙上来拉住,推到房里关门。这才拍拍胸口舒一口气:“你们想吓死人呐?要是遇到毒物鬼怪怎么得了?”靳壬衣着整齐在灯下坐着,讥道:“喁喁燕燕你侬我侬,怕是顾不上其他了。”许逸轻挂下脸,“秦卞,这两个,你都扛回屋子去。”

  终于是万籁俱寂,许逸轻迷蒙睡去。后半夜隐约听到冷雨敲窗,来势越见滂沱,迷糊想着:这雨再大起来,早上就走不成了。

  果然一大清早,崇巽就来通知他们,暴雨导致山土崩下堵了栈道出口的大路,灵隐寺派了寺僧去挑土排淤,有几个江湖人也下山帮忙,估摸着要修好得两日之后了。于是四人只得安心住下来。

  午后,风云追动,阳光寡淡,郑升跑去寺里菜园子和崇巽等人侃大山,靳壬上午就出了寺门不知所踪,秦卞关门午睡,许逸轻开了窗子,依旧看那册《百草宴》。看到著者信手拈来处,不由莞尔。此时,对面却突然传来一道软软男子声音:“可惜,可惜,这笑容竟然是对着一册死页,真是暴殄天物。”

许逸轻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北房的红漆上窗支起来,下窗大敞,一男子倚着窗棂看他,凤眼丹唇,看不出年岁,眉目身段妩媚风流。许逸轻想到昨晚动静,蹙眉,低头不理他。

那男子也不再说话,两人都在窗前,看的看云,采的采薇,转眼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一只手突地从身后探来,撑在桌沿上,转眼永王殿下的声音就贴耳响起,一股刚睡醒的慵然,“一闲下来,你又要没日没夜了,陪我去外面走走?”说着不由分说合上书,把人拉走。许逸轻想起什么,转头去看对面窗子,恰见最后一扇被关上。

下午时光,寺里静极,二人问了路过寺僧,自二进东厢的月门进去,行一段路,便是与天王殿毗邻的正殿。殿外绿意峻茂,殿中木鱼声声,拾阶而上,是一静坐诵经的小沙弥,眼不开身不移,认真之极。

秦卞忽然笑说要求个签。小沙弥于是带他到后堂,许逸轻就在殿里,上下看结跏趺坐的佛像,正要收心叩拜,忽然鼻尖闻到檀香外的一阵特别香氛,十分熏人,扭头就见对窗那男子也来殿里礼佛。他表情肃穆,虔诚上香,偏偏全身与这殿里物事没一件契合的。拜叩起身,看许逸轻冷眼伫立一边,笑了笑,飘然离去。

正在此时后堂两人出来,许逸轻随口问结果,秦卞道摇筒掷笅,几次不成,想是今儿佛祖不在家。许逸轻横永王殿下一眼,思索一会,还是忍不住对那小沙弥:“小师傅可知,刚才礼佛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小沙弥怪异地看他一眼,“两位施主连他都不知?”秦卞也来了兴趣:“此人很有来历么?”

小沙弥放下木鱼,往殿外就走。两人鱼贯跟出,停在殿阶边角的罗汉柏后边,他表情活络,似换了个人,神神秘秘道:“这位公子呀,就是人称‘入幕之宾满六州,风月文才无人及’的张思存张大公子。”

这句话始料未及,秦卞笑容一敛,许逸轻更整个变了脸色。

小沙弥没注意两人神色,口舌利索,一辑《张思存传》豆子一样倒出来:“这张大公子呢,是梧州桐城张员外家幼子,三岁能诵、五岁能诗,八九岁就帮梧州最大的清露书院编集采书了。十二岁上,被山长荐到郢城国子学破格主簿文书。

“他这个人,生性古怪离群,在学案上磨了三载,就说郢城无书、翰林无人,皇帝自然不悦,就赶他出了郢州,这‘六州’由来,就因少了郢州之故。他独自云游四海,留下许多草木清辉山川游记,这书入不了兰台,士人富贾却争相收藏,现在大多书肆都高价求一份孤本手稿,还难得很呢。”

许逸轻退一步,不想小沙弥诲人不倦,压低声音:“张大公子啥都随意,就是有一样,隔三差五必找男人睡觉,要身份高、体力健的,越能折腾越好。他这一宣扬,上门的趋之若鹜啊。这不,一得消息他来寺里,那求宿的十之七八都是冲这,这些人碍于身段,亥时以后才去会门。不得而入的,要等上好几天,走时还把那得偿所愿的恨在心里……”

小沙弥一声“阿弥陀佛”合掌走开后,秦卞笑叹,“我以为傅大人是我见过最出人意表的妙人了,没想到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许逸轻好一会没话。
wzywyh1

ZxID:14085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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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11-03-08 0
— (樂寒) 请注意用词哟,这里是有爱的原创小说故事~ (2011-03-08 15:25) —
MY GOD,一群GAY
嘻嘻嘻心

ZxID:12867134

等级: 寒窗墨者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11-03-09 0
谢谢楼主大人分享
阿白白a

ZxID:6745535

等级: 博览群书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11-03-09 0
为何还是心在牢笼?
我要你。
要的,只有你。
本文来自派派小说论坛 :http://www.paipai.fm/r5881894_u6745535/
675069690

ZxID:13233769

等级: 读书识字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5楼  发表于: 2011-03-09 0
谢谢楼主,很好看
ruixuebless

ZxID:13532364

等级: 职业撰稿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6楼  发表于: 2011-03-11 0
呜呜呜,下不了?

楼主留言:

谢谢看文~还没写完的文,为了负责起见,暂时不提供下载~抱歉啊

忆旧

ZxID:10705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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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37楼  发表于: 2011-03-11 0
辛苦了
柠檬枣汁

ZxID:14101781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11-03-12 0
好棒的文,不错啊,比我以前看到的此类文要好···

楼主留言:

谢谢~~

快乐阅读,读种种文
姜旭

ZxID:12983907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11-03-12 0
  加油加油。。

楼主留言:

奋斗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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