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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完结) by 风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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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雨心) 优秀帖 (2025-11-30 20:08) —

《哎凿石的梦》（2025/11/30，完结) by 风至

【主楼格式-中篇】
【书名】《哎凿石的梦》
【作者】风至
【小说类型】现代文学
【授权类型】【A 级授权】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著作权合法人，并将此作品独家发表于派派原创文学版块。在撤销本委托之前，不再将此作品投给其他网络媒体和传统媒体。派派小说论坛全权代理此作品，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总字数】2360

【阅读全文】

山腰处，叮叮当当的凿石声日复一日地回荡着。
石匠哎凿石已过不惑之年，皮肤被山风吹得粗糙如砂纸，十指因常年握镐而骨节粗大。
他每日鸡鸣即起，背负干粮与铁镐，攀爬在这无名山岗上，凿下的石料供山下村庄修屋筑桥。

这日正午，毒辣的日头将岩石晒得滚烫，他挥汗如雨，手中的铁镐起落间，溅起细碎的火星。
他抬头望了望天，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愤愤道：“这鬼天气，简直要把人烤化了！若我能化作太阳，高悬天际，该是何等自在！不必再受这皮肉之苦，万物皆在我脚下，谁敢不敬？”
话音刚落，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松林深处飘来，带着松涛的韵律：“此话当真？”
哎凿石惊疑四顾，只见一位白衣老者踏云而至。他慌忙作揖：“敢问是何方仙长？”
老者笑道：“吾乃云游散仙，闻汝心声，特来相助。你若真心愿为太阳，我便遂你所愿。只是要提醒你，万物皆有其所苦，切勿后悔。”
哎凿石喜极，连连叩首，口中称绝不悔。
仙人拂尘一挥，霎时间光华万丈，石匠只觉身躯化为煌煌日轮，升腾而起，高踞九霄。

初为太阳时，他欣喜若狂——俯瞰大地，江河如练，群山似黛，田垄阡陌如棋盘，城郭村落如蚁穴。
他所发的炽热光芒普照万物，庄稼因他而生长，河流因他而蒸腾，众生皆仰望他的光辉。
然而不过片刻，他便感到无尽的枯燥：每日循着固定的轨迹东升西落，亿万年不得稍歇。
他想靠近人间看看，却怕烧焦大地；想与飞鸟交谈，回应他的只有灼热的沉默。
这种高高在上的孤寂，比凿石的辛劳更令人难耐。

正烦闷时，忽有乌云翻卷而来，如墨泼天，将他严严实实遮住。
哎凿石怒道：“何方妖云，胆敢犯我！”
随即却悚然一惊——连太阳都能遮蔽，云岂不是更胜一筹？既能遨游天际，又能随心所欲聚散离合，何等逍遥！
他急忙呼唤仙长，求化为云。
仙人闻声而至，朗声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也罢，随你。但需记得，云亦有云的宿命。”
拂尘再挥，烈焰散尽，哎凿石化作一片绵白的云朵，随风舒卷，遨游长空。

为云之初，他果然快意——时而化作骏马奔腾，时而变作仙山楼阁，时而幻化万千形态。
他飘过江河湖海，看到渔民撒网；掠过城市上空，听到市井喧嚣；他还能为烈日下的人们送去一片阴凉，心中颇有成就感。
然而不久，他便尝到了云的苦楚：风要他往东，他不能往西；气流将他撕扯成丝，他无力反抗；更糟的是，当他饱含雨水，身躯沉重如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作暴雨倾盆而下，最终消散无踪。
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比凿石时手酸臂痛更叫人沮丧。
正当他茫然无措之际，忽见天际狂风大作，如万千利刃割来，云絮几欲撕裂。
他心胆俱裂，嘶声喊道：“风！风太猛了！仙长救我！我要成风！风无拘无束，能摧山倒海，谁能管我！”
仙人摇头轻叹，第三次挥动拂尘。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世人皆慕他人之强，却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

于是风云俱散，哎凿石化为一道山风，呼啸而过，摧枯拉朽。
为风之初，他果然痛快——席卷过平原，麦浪翻滚；冲撞向山林，枝叶狂舞；他觉得自己是天地间最自由的存在，无影无形，无孔不入。
他甚至兴起了与山比拼的念头，直扑一座巍峨大山，怒吼着誓要将其连根拔起，吹成齑粉。
然而无论他如何咆哮盘旋，那山岩纹丝不动，反将他撞得七零八落，头晕目眩。
哎凿石终于醒悟：原来风再狂，也撼不动山；而山，也不过是千万块石头的聚合。
但山也有山的悲哀——它只能永远伫立一处，看尽沧海桑田，却寸步难行。
他颓然道：“仙长，山虽稳固，却太寂寞。还是让我做石头吧，石头最刚强，又不必承受山的孤寂与重负。”

仙人默然，第四次挥动拂尘。
这次，哎凿石轰然坠地，化作一块卧牛青石，屹立于山巅。
为石之初，他感受着体内的坚硬与沉重，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心中颇为自得。
他看到了四季轮回：春来时山花烂漫，夏日里雷电交加，秋风起层林尽染，冬雪下万籁俱寂。
他以为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那是另一个石匠，年轻力壮，扛着铁镐，眼中闪烁着发现珍宝的光芒：“好一块青石，质地均匀，正是雕琢成石磨的上等料！”
镐尖落下，火星四溅，剧痛直透岩心。那痛感比火烧更深，比风吹更裂，比雨打更沉。
哎凿石惨叫出声：“住手！住手！仙长！仙长！我还是变回石匠吧！做山也要被风化，做石头也要被凿，做风做云做太阳，皆有不称心处！不如做石匠痛快，至少我凿石头时，心中还有盼头！”

仙人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几分揶揄，却又饱含深意：“这回可想好了？不羡太阳之煌煌，不慕云之悠悠，不慕风之浩浩，不慕山之巍巍，不慕石之刚坚？”
“想好了！想好了！千真万确！”哎凿石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

拂尘第五次挥下，哎凿石跌坐在熟悉的山石间，手中握着沉甸甸的铁镐，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环顾四周，长吁一口气，喃喃自语：“原来最厉害的既不是太阳，也不是云和风，更不是山和石头……而是能凿石成器的手，是那颗能在平凡中开出花来的心。守着本分做事，才是最大的自在。”
仙人并未离去，而是现身在他身旁，轻声点拨：“万物相生相克，各有其位，各安其命。太阳普照却孤独，云游四海却无依，风纵狂野终消散，山峙千年终有尽，石虽坚硬亦被雕。汝为石匠，虽劳筋骨，却能将顽石变为器物，造福乡里，此中之乐，非他物可替代。”

哎凿石深深叩首，再抬头时，仙人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他回到最初凿石头的地方，挥起铁镐，却发现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不再抱怨，反而在叮叮当当的节奏中听出了山歌的韵律；他不再急躁，反而细细观察石头的纹理，因材施艺。
他凿出的石磨，磨出的豆花格外细腻；他雕凿的石碑，碑文格外清晰；他切割的石板，铺成的山路格外平整。
村里人都说，哎凿石老了老了，手艺反而愈发精进了。

又过了些年，山下建起一座石桥，桥栏上刻着一行小字：“石匠哎凿石率徒众造”。
他站在桥头，看村人往来，孩童嬉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终于明白，那神仙赐予他的不是五次变身，而是一场勘破虚妄的历练。
从此，山腰间的凿石声依旧叮当回响，却不再含有半分怨气，反而像山间的风铃，清脆悦耳，与松涛和鸣，成了这天地间最踏实的声响。

－End－

风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