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箱里一直放着一件淡色的旗袍,那是当时离开老家时候凤姨送我的。凤姨是姥姥家的邻居,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年纪跟外婆相近,可是她不许我喊她那么苍老了名字,她说:“丫头,你喊我凤姨吧。”于是,我就喊她凤姨。
从我记事起就只看到凤姨一个人生活在老家。尽管那里的环境那么的糟糕,尽管生活那么的贫瘠。可是凤姨每天都会打扮的光鲜亮丽,亦如这城市里的年轻女子一般。
凤姨的装束在那时的村庄里是为人所不齿的,一些人指指点点,一些人则是直面其面说些不三不四的言语。
凤姨都是一笑置之,不去争吵什么。这样的她在那些女人眼里是有害的,而在那些男人眼里则充满了诱惑。有一次,我看着醉酒的村长被凤姨用扫把从家里赶了出来。
那一次事情闹得很大,村长的老婆是个悍妇,纠集了几个婆娘把凤姨打伤了。那时候我不明白这些,后来长大了,不禁唏嘘,为什么女人非要去为难女人呢?即使明知道那些错本不在那个女子身上。
那段时间是我跟凤姨接触最多的时候,因为姥姥说凤姨需要人照顾,我就负责起了给她送饭的任务。
姥姥虽然嘴上说着凤姨不好的话可是每每说起她的过往,姥姥也是叹息一声说上一句‘红颜命薄’之类的话。
我喜欢凤姨,因为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尤其是那身乡下很少见到的旗袍。
那时候的那身素色旗袍成了围绕在我心底的梦。我总是梦想着有天我也穿上它撑起一把纸伞走过那一条条古老的巷。
因为好奇我问起姥姥凤姨的过往。姥姥起初是不肯说的,后来磨不过我就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
凤姨原来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出身于旧上海十里洋场中的女子。因为面容姣好,才艺俱佳成了噪极一时的艳丽歌后,成为狂蜂浪蝶的追逐对象。
也就是那时候凤姨认识了韩维这个男子。韩维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或者权宦之人,而是一个小小的黄包车夫。有些东西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身为名伶的凤姨就爱上了一往情深的黄包车夫。
按理说这该是怎样的一段佳话啊,可是偏巧不巧的,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那时的旧军阀看上了凤姨,一门心思想要娶凤姨过门做姨太太。而凤姨也是个烈性女子誓死不屈。单单可惜的是皮开肉绽之时那男子经不得折磨退缩了去。
那军阀也是个性情中人看凤姨这么执拗便不再为难她,拂袖扬长而去。
“丫头,你知道人最失望的是什么吗?”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失望的是生无可恋。那些浮华虚名都是过眼云烟,那些誓言都做不得真的。”凤姨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晦暗。
凤姨有时候会哼唱一首歌给我听,只是我那么小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唱那歌的时候凤姨的脸上会有浅浅的喜悦的颜色。
凤姨病好之后会给我梳理凌乱的头发,并且绾一个结,甚至把她至爱的那件旗袍改小之后送给了我。
凤姨说,女子只有这身衣装才最是娇柔女儿色。
凤姨说,丫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那十里洋场去看看,替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