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会再次因发帖不规范而被删~大家低调啊=。=
《国士成双》作者:尉迟回雪
番外之 中秋小记(上)[VIP]
早起梳洗过后,百里骐和百里骥照例在炕桌上用了饭。碗盘撤下去,严云又端上两盅茶来,另加了一小碟子杂果干和几片薄薄的枣汁蒸糕。
看着平素行事稳重的女孩布好杯碟就急急出去了,百里骥挑了挑眉,向对桌坐着的人笑道:“别人家都是从腊月忙到正月,我们倒好,还多了个八月要忙!中秋过后马上要备生日酒,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就要置办两次宴席,我光是瞧着都觉得累。”
“中秋让他们闹,至于生日……也不是什么正经寿辰,今年别张罗了,我们自己意思意思就好。”百里骐放下手中的籍册,悠然饮了口热茶。
“我也这么说来着——多大人了还老过十几岁生日,别扭得很呢。奈何那些小鬼头们居然都不同意,肯定又不敢和你说,一个两个的全来我跟前磨!”
“他们是惟恐闲来无事。”顿了顿,百里骐又道:“别的不论,衣服什么的叫她们免了罢。”
去年生日时,山庄里的女孩子们送的是两套精工细绣的衣服,说是家常穿的,实际上却简直可以称作是艺术品,那五彩金丝居然能在阳光下发光,缀上的珠玉更是闪亮亮的耀眼。好看是好看,感动也是有的,可谁会成日在家里穿着如此“豪华”夸张?又不是唱大戏!
一想到某人试穿那身衣服时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百里骥强忍住笑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做是应答。
百里骐一眼横过来:
“想笑就笑,省得憋坏了!”
“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哈,都是你自己多想。”
百里骥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顺带着从碟子里拈了个杏仁丢进嘴里喀嘣喀嘣嚼着。一双乌黑灵动的眸子半眯起来,眉间目里含着鲜少在外人面前展现的狡黠戏谑。
看他那副得意样儿,百里骐也不同他争,只微微一笑,依旧拿起一旁那本看了大半的籍册翻阅。
百里骥暗嗔一声没劲,还待引逗他与自己说话,刚好严逝过来,说是东边遣人送了八月节的礼来。
一听是“东边”来人,屋子里的温度登时有下降的趋势。百里骥无语地看看对桌那个面无表情继续看书的冷气源头,示意严逝把礼单拿来。
严逝忙把手中金红色的卷轴递上,目光扫过犹自垂眸的百里骐,又望向旁边的百里骥,似是欲言又止。
百里骥一抬眼瞧见严逝正犯难,微微一愣的工夫,就听百里骐头也不抬冷冷斥责道:“原先是怎么对付的,你们几个难道不知道?”
“是。”严逝下意识地绷直脊背,如实回道:“严楚已经照着礼单预备好了回礼,随从人等也按规矩打赏过了。可这次来的礼官不是宫里的宦人,而是位姓宋的御史。他自称是主子的故人,非要见主子一面才肯走。”
“姓宋?该不会是宋晨曦吧?!”百里骥讶然:“怎么把他给派来了,李榕悦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他什么时候到的,现下人在哪里?”
“他带来的礼物三天前就送到了咱们号下的货栈,今早由我们的人运达山庄。宋御史一行则是昨晚抵达镇上的,刚刚他来递拜帖,被谷口的阵势阻隔在外。主子要见他?”
“嗯。既然他是以私人身份来拜,我也不能不见了。”
“那……”严逝有些犹豫地问:“要把宋御史带进来么
“庄里的规矩不能破。不必让他进庄,我出谷见他便是。”
百里骥说着站起身,向百里骐道:“我去去就回。”
两人出了主院往外,一路遇上的人无不专心忙碌着,扫院子的、挂灯笼的、抱捧盒的……有功底的甚至运起轻功飞来掠去,弄得偌大的山庄里好不热闹。
百里骥再次叹道:“这过节真是个忙活差事!”
“主子,公子似乎很不高兴……”严逝显然是另有担忧。
“这算什么?理他呢!”某人没好气地说着,嘴角倒是不经意翘了翘。
还没到二门,远远的就听到外院严湘不知在冲谁嚷嚷——
“我明明跟你说过了,这两筐蟹都要团脐大个儿的,团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还有这筐石榴,个儿头怎么这么小?这摆出来能好看吗?!我先前怎么嘱咐你来着,你把我的话都当了耳边风是吧?!”
山庄里的女孩中,严湘性子最爽利,嗓门也比别人大。估计刚刚一通话挤对的对方低了头,她马上又转移了注意:
“还有你!今天都过节了,你许我那二十头獐子和十斤鹿筋怎么还没送来?过午再不见,我就把你炖了给大家当菜!”
“这不怪我啊!”听得严江分辩道:“五日前我就把你要的东西备齐了,可昨儿个楚楚姐才告诉我她急用,已经把东西从库里抽走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香料耽搁了我还能凑合凑合,菜单是早拟好了的,你不把东西给我厨房怎么可能做出预定的菜品来?这不是耽误事吗!”
“你冲我嚷嚷也没用,都怪那东渝皇帝,既然给咱们东西还收什么回礼,他又不缺那些!讨个好也不会挑时候,越忙越来添乱!”
“别胡说!”
百里骥听得不像话了,紧走几步提高声音道:“还闲不够忙是吧?哪个得空儿了,回头帮我整理整理书房,成堆的新书我还没功夫理会呢!”
严江等人见他此时出来都有些惊讶。严湘立即跑到他身边,一叠声地问:“主人您怎么过来了?早饭用过了没有?是有什么事吗?”
百里骥最怕打开这只小麻雀的话匣子,忙顾左右而言他:
“吃了吃了。我同严逝出来转转,大老远就听你们在这里吵。”
“都是江哥啦!”严湘果然不再执著于先前的问题,转而向百里骥告状道:“中午要用的材料到现在都还不见影,只哄我们干等一场——答应人家的事怎么能不办呢?!”
严江一听也急了。
“怎么是没办!我明明是早置办下了。您别听小湘乱说!”
“我才没乱说!”
“行了!”严逝适时拿出大哥的架势喝止住准备掐架的两人:“动不动就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两个人立马不做声,但彼此都不服,便抿着嘴巴互相瞪眼睛。
百里骥失笑,指着他们对严逝说:“看看,这一年年的光长个子没长年岁,还是小孩子脾气。”
“这还不都是您给惯的。再等几年各自成了家,还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呢!”
“逝哥!”
少年少女异口同声,转瞬就红了脸。
见两人消了气,百里骥方道:
“小湘,今天这事儿不怪严江,抽调这批货物是我的意思。至于席上的菜,多一个少一个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请的人多,但都是自家人,大伙儿不会在这上面挑剔的。你们的辛苦我都瞧在眼里,等过了节选个好时候,年前咱们再去南边转转。”
一番安抚的效果立竿见影,大家各归各位、各做各事,庄主亲自做出的许诺成了动力,迅速点燃了青年人们的热情。
经过这场耽搁,百里骥并没有显出丝毫着急,照旧同严逝一步一步出了山庄往幽谷的出口行来。虽然经过三年的努力他的武功已恢复了八成,但百里骥还是谨慎地在外人前维持着自己略显孱弱的形象——毕竟树大招风,人为地制造一些缺陷比较容易让某些人安心。
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穿过谷口那由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积而成的阵势,百里骥看到了等在谷外的宋晨曦。
几年未见,宋晨曦的个子又抽高了,看上去也成熟许多。即便眼下没有穿官服,那种威严端方的气质还是隐隐可辨。他骑在雄壮的骏马上,还真一点儿也看不出当年钻地道时狼狈憨直的模样。
百里骥遥遥冲他抱拳为礼,含笑招呼道:“宋大人,竟然劳你远来,骥好大的面子啊。”
宋晨曦挥一旁伸手退欲扶自己的侍从,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迎上前亲热地拉住少年的手。
“骏逸,好久不见,皇上和我都十分挂念你。你不肯留在临钦,皇上政务繁忙又不能亲来,只好我来看你了。”
“大人这样说真折煞我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倒显得十分热闹熟稔。不过主人绝口不提入谷,客人也不方便说落座,一帮人就站在山谷狭窄的入口处。所幸不在官道上,否则还真是阻碍交通。
百里骥客套够了,笑眯眯袖着双手,状似不经意地问:“我记得宋兄原在兵部供职,如今怎么改做了御史?乍一听说,骥还真没想到是宋兄亲来。”
一丝不自在的表情迅速在宋晨曦脸上闪过。
当初他也曾有无限雄心壮志,奈何官场暗流汹涌,想锐意革新却始终束手束脚,稍不甚就会落人口实。况且战乱时动辄得咎的兵部在太平日子里反倒成了既体面又清闲的肥差,无数官宦子弟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李榕悦年纪轻,亟需笼络和平衡朝中各个势力,所以即便心里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把一些不大重要的官职“送”做人情。而宋晨曦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亲信,他所执掌的兵部自然就首当其冲。一批只会吃喝嫖赌、走马斗鸡的纨绔哪里能干正经事,几年下来没出大漏洞已算是万幸了。宋晨曦不堪其扰,干脆请调脱身出来,做个自管自的监察御史,多少也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
然实情如此,有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如今天下太平,待在兵部实在无事可做,我又忙惯了闲不下,这才央了皇上出来。”
“宋兄果然勤勉,不像我们这样懒散。”
“唉——”晨曦叹道:“你若懒散,那数不清的钱财能滚滚流进你的口袋?皇上私下里常对我说,你才是这天底下最自在的人啊。”
“是么?”百里骥微微一笑:“皇上还跟宋兄说了什么?”
“皇上记挂着你早年受伤中毒的事,特地又让我给你带了几样上等的药材,嘱咐你要注意修养调理。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大可以凭金牌直接进宫面圣,不必顾忌其他。你的功劳皇上也忘不了,永远放在心里。不过……”宋晨曦目光四下一扫,压低声音说:“皇上让我劝劝你,你和令兄的事终究不妥。若是传于天下,恐怕……”
“呵呵,还请宋兄转达我的意思——就说鄙人懒散愚钝,偏居山野,以天下之大识我之人甚少,知我之人少之又少。皇上日理万机,骥的家事可不敢劳圣驾担心。”
百里骥还是那张笑脸,可言语间已是明明白白的送客之意:
“我家虽小,亲朋却多。大节下的问候往来劳碌得很,东西也粗陋,就不强留宋兄了。”
宋晨曦还待再劝,忽闻身后传来车马声。回头一瞧,又是一队运送礼物的车队往这边过来。路窄人多,晨曦只好就此别过,带着随从东归复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
番外之 中秋小记(中)[VIP]
百字号在黎阳和北姜的总管事郝慈、郭良不愧为共事多年的老友,仿佛事先约好了一般,派回庄送中秋礼物的车队都几乎是前后紧挨着抵达。严飞与严彤各自负责本部的押运,也借此赶回来同大家一起过节。
后到的严彤刚好与宋晨曦一行人错开,见百里骥站在谷口还以为是特地迎出来的,忙伸手在鞍前拍了一掌,腾身直接掠下马飞奔过来。
百里骥正和早到一步的严飞说话,听见动静猛一抬头,身着男装的严彤已经扑到了面前。那秀丽的面容带着鲜明的喜悦,乍看去还真像个英姿少年郎。
“小彤?!”
“是,我回来了,您等很久了吗?我明明没有发出消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啊?”
严飞在一旁笑道:“主子倒不是为了迎我们,是刚刚赶人没回呢!”
严彤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好奇地问:“赶人?谁啊?”
“咳——小彤你别听这小子瞎扯。”百里骥白了严飞一眼,转身对严逝道:“安排人手来卸货,我先带他们两个回去。”
严逝答应着自去安排,百里骥则带了严飞与严彤穿过谷口石阵入谷。
严彤边走边追问着方才严飞所说的意思,听说宋晨曦来过,讶然道:“东渝皇帝派他来了?那应该不止是送东西罢,难不成又是有求于咱们?”
“准是如此!三国里数他们东边最麻烦,一来就没好事!哼,谷口的毒瘴就不该撤了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靠近!”相对于严彤,严飞对宋晨曦和他那个表弟可没一丁点儿的好印象。
“人家只是来送个节下礼而已!”百里骥无奈地说:“你们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出口。民不与官斗,为商更是如此。我们需要这层关系的保护,更需要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你们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但出言一定要慎之又慎,明白么?”
“明白,我们也只是在家里才说说,外头哪里敢这样。”
严彤也点头道:“嗯,我们省得的。”
“我知道,可你们想没想过你们的言行会在无形中影响年纪较小的弟弟妹妹?我不希望他们敌视朝廷,这对他们的将来没有好处。”
两人听闻原由,心中既惊又敬。严飞有些惭愧地说:“是我们考虑不周……”
“明白就好。”百里骥笑着拍拍他的肩:“不说这些了,你们能赶回来过节,我们大家都很高兴。大半年不见,你可又高了不少,小彤看着也更漂亮了。”
“主子也长高了些。”严飞忙道。
“是,而且也更好看了。”严彤促狭地眨眨眼睛。
百里骥嘴角抽了抽,干笑着加快了脚步。
山庄里众人显然是接到了消息,严飞与严彤一进门就被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百里骥悄悄脱身转回院子,却发现屋里燃过了信香,本应倚在榻上的人早不见了踪影,只有看了一半的籍册摊开来放在枕边。
微微一怔,百里骥思忖了半晌也不记得他有交代过今日要出门,想必是临时有事了。虽然他大过节的不在家难免让人心中不豫,但两人私下有默契,向来不会把对方紧绑在自己身边。况且术业有专攻,彼此分工配合才能效率最大化。所以百里骥叹而不怨,很快收拾好心情,转身往帐房同管事商量各处分发节下赏钱的事情去了。
因为晚上要举家大宴,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什么闲暇准备午饭。再者庄里众人也各有各的差事,真正能坐下来吃饭的亦没几个。所以照年节的规矩,大家都只用点心凑合几口了事。
帐房管着数以千万的银钱,待遇倒也没比别处特殊,四个管事的午饭仅是严祺送来的一盒凉糕与一壶茶水。
百里骥随手拈了块山芋豆沙糕笑道:“你们守着金山却没饭吃,真叫我没脸和你们抢。罢了,我去库房瞧瞧,看能不能寻着什么好吃的。”
庄里素日分派公平,几人也知道他闲不下,纷纷笑着附和说:“庄主快去,找到了可莫独吞。”
其实不看也明白,库房重地向来是忙碌的,逢年过节就更甚了——此时成车的东西排在外面等待登记入库,不时又有人拿着牌子来支领用物。严水和严凌正领着手下诸人,顶着骄阳清点各地送来的物品;严楚在树阴下摆了张小桌,也顾不得仪容,边吃点心边提笔疾书,一面还要计算着统筹调度出入……
百里骥站在她身后将流水簿上的记录打眼看了个大概,向严楚道:“你先歇会儿,我来替你。”
严楚也不客气,搁下笔笑着起身让位,活动着发酸的肩臂问:“吃饭了么?”
“嗯,刚刚在帐房吃过了。”
百里骥精于此道,加之严楚在旁协助,一会儿功夫就把等待支领的事项处理完毕。瞥见慕容家送来的礼物中有鹿筋一项,他便直接支了出来,命人连同严彤带来的狍子一并送到厨房交给严湘。
严楚见他一面点货一面分派,送的送,卖的卖,真正入库的东西只剩下三成不到,便抿着嘴笑道:“主子好大方,又甚为小气。”
“错,我既不大方也不小气。”百里骥落笔不误说话:“东西只有两种用途——或卖或用。存放只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
“哦?愿闻其详。”
“在我老家有个吝啬财主,一生积攒,锱铢必较,直把面粉存得结块成石,徒惹后人耻笑。我爱财不假,可人是活的物是死的,活人不能为死物所累。只要笼住了人心,千金散尽也还可再聚。而且……”百里骥笑瞥她一眼,说:“你放心,我已为你备下了丰厚的嫁资,保证你风风光光嫁去黎阳。”
“这便是要笼络我了?那我得了你的好处还不得起早贪黑帮你做事啊?”
一句话说得严水、严凌也笑了起来。严水打趣道:“那楚楚姐就别嫁了!”
“我还真不想嫁了。”严楚半真半假地叹道:“舍不得离了主子,像小云、小湘那样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多好。”
“什么一辈子!她们还小,等几年终究是要嫁人的。”百里骥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出嫁又不是扫地出门,我还指望你们将来多带几个人回来呢!”
“这话怎么听着像长辈说的……”严楚鼻子不禁一酸,却又硬生生忍住,半晌方拾起笔道:“你去别处转转,我来吧。”
其实手头的活都做完了,百里骥也不点破,答应着离开库房往厨房去。
一圈转下来回到内院,日头都偏西了,百里骐却还没有回来。
百里骥脱下外衣懒懒躺倒在榻上,忙碌所产生的疲倦感很快转化为睡意。半梦半醒间,忽觉身体被柔软的丝被包裹住。他舒服地蜷起腿,脑袋无意识的在枕头上蹭了蹭,满足地发出细小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闭合的眼睛蓦然睁开,百里骥一个翻身坐起来,拥着被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半个小时了。”百里骐在榻边坐下,把手中的茶递了过去。
“唔……”百里骥就着他手里喝了一口,抬起头又问:“什么急事,怎么非要今天出去?”
看着因初醒而略显迷蒙水润的眸子近在咫尺,百里骐也不答话,伸手沿着他乌黑的发丝抚过,从头顶一直滑到颈后温暖的肌肤。
百里骥顺着他的抚摩向后仰着头,半眯起眼睛嗔怪道:“不想说就算了,别像抓猫似的这么摩挲我,痒。”
百里骐“哧”的一笑:“我看你和猫挺像。”
“我像猫?你欠挠是吧!”百里骥没好气地推开被子,躲开百里骐的手翻身下床:“几点了,晚宴什么时候开始?”
“严云刚来过,看你在睡就放下衣服出去了。”
百里骥这才看见桌上放着的两套衣饰,展开来一看,又是新做的衣服,不由瞄了百里骐一眼,见他表情淡淡的没有明显的抵触,便挑拣了一套塞给他。
“快换,大过节的别让上上下下干等着。”
轻飘飘甩得干净,完全不承认是自己耽误了时间。
百里骐微一挑眉,终是不再多言,解开衣带把素色的外衣脱下来。两人相互帮忙整理,连镜子都不用照,方便省事。
临出门前百里骐特地取了一领狐裘,却又不穿在身上。
百里骥知他素来不畏寒暑,此时满脸好奇地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有用。”
“……”
除去各处当值的,整个庄子里的人几乎都聚到了一起。堂上自然是坐不下了,只能安排些有辈分有声望的;左右两室则摆了大桌,满满挤着叽叽喳喳、花团锦簇的女孩子们;剩下的便在院子里,每人一张方几一个圆墩挨着坐下,倒也热闹亲切。
堂上灯火通明,院子里也挂满灯笼。各桌中间另有一个五彩海碗,里面点一只蜡烛,用琉璃罩子虚扣上,柔和的彩光衬着周围的瓜果都更加鲜艳了。
开宴前众人也并非无事可做——四个院角都有猜谜、投壶之类的游戏,好事者可自选一项或几项参加。游戏中最后胜出的人可以用柄上绑了长木棍的小银勺从廊下的金鱼缸里舀珍珠出来作为彩头,一刻钟内,只要不碰到鱼、不湿了手,则舀起的珍珠无论多少都可以拿走。
年长持重些的大都聚在一起或斗牌或说话,而年轻人则禁不住游戏的诱惑,纷纷离座一试身手。
一时严宝投壶得胜,撸起袖子拿了那勺子在鱼缸里搅和,引得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阵阵惊呼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百里骥一踏进正堂就几乎被迎面而来的声浪顶了回去,不由缩了缩脖子叹道:“好家伙,真够热闹的!”
想到百里骐不喜热闹喧哗,忙转头去瞧他。却见对方神情自若,仿佛没听到似的,丝毫不受“魔音”影响。
百里骐迎着他惊讶的目光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百里骥定睛看去,发现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用棉团塞住了耳朵。
“你真诈!”
面对指责,百里骐迅速转开目光,只作听不到。
百里骥佯怒,扒着他的肩凑进他耳边吼道:“你就不能想着我吗?”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来众人看到他们俩出现,很快相互提醒停止了喧哗,冷不防正听到这一句大喊。没有上下文照应,这一声怎么听都是充满撒娇意味的埋怨让暧昧的感觉以两人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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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
真是太冤枉了!
满腹冤屈的百里骥一想起方才那说不清的误会就脸上发热,吃饭的兴致都没了,只好端了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顺带着也磨一磨发痒的牙根。
目光往旁侧扫过去,见某个“相关责任人”可很是春风得意,好酒好菜地慢条斯理悠然享受着。虽说脸上的表情清清淡淡,但百里骥与他相处日久,轻易就能分辨出他隐在眼眸深处的笑意。那嘴角偶尔微翘几分,仿佛是在无声戏谑: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
气,
真是太可气了!
不过实力差距摆在那里,想也知道硬拼自然是不可行的;至于智取,以往几次尝试下来根本就没占到过任何便宜。阴谋阳谋似乎都玩不灵,好在老祖宗还有一招绝学传世,名曰……赖!
仰头饮进杯中酒,冤也好气也罢都暂时压下。百里骥心中打定主意,越想越称意,不由弯了眉眼,拾起牙箸挑了块酥肉搁在嘴里头嚼啊嚼的。
百里骐明里不做声,其实注意力大半都锁在身旁那人身上,瞥见他倏尔眸子发亮,被酒液润泽的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便知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了。心中爱煞他那精灵算计的模样,百里骐故意低声刺道:“刚刚怎么不解释?”
百里骥轻哼一声,举起杯子半遮住下面诸人的视线,凉凉反问道:“你没听过‘解释就是掩饰’么?”
“那你就这么忍了?不嫌在人前丢了面子?”
“十年修得面皮厚,百年修得不要脸!我还真豁出去了!”
百里骐闻言大笑,惊得一直惴惴的众人停杯落箸,一片寂静中无数双眼睛都惊疑纳罕地瞄着堂上主座中的两人。
你想吓死几个啊?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百里骥暗瞪他一眼,微笑着起身举杯,扬声圆场:
“今天八月节,大家能欢聚一堂实在是件幸事,我敬大家一杯。”说罢一口干了,豪爽地亮出杯底。
在座众人纷纷应声举杯,配合着把方才的尴尬带过。
百里骥再斟满一杯,还未开口,身旁百里骐接过,向众人道:“这杯喝过,你们自便吧。”
哎?!
算上百里骥在内,满座皆惊。
不是没料到他们会提早退席,可刚喝一杯就开溜未免也太急了罢?
即便心里犯嘀咕,众人还是眼睁睁看着百里骐拉着百里骥离座,上下老幼竟没一个敢站出来置喙的。
最后还是严逝打破了沉默,笑着说:“想必主子们是另有安排了,咱们且自乐自的,别让酒菜凉了!”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才渐渐回过神,又有些机灵凑趣的吆喝起酒令,气氛很快便又热闹起来。爱酒的席间推杯换盏,爱玩的廊下游戏说笑,一时厨房又蒸了螃蟹送上桌,大家直闹到将近天明才慢慢散了。
单说百里骥被半拉半架着出来,瞅着四下无人立即摔开手道:“干什么,我才吃了一口菜你就拉我出来?咱们先说明白,我心情不好,你别招惹我!”
百里骐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笑问:“怎么才叫招惹你?”
被看得发毛,百里骥抱着胳膊扭头哼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中秋佳节一年一次,清风明月等着我欣赏,你要是做些焚琴煮鹤的无聊事我可不答应!”
“你所谓的‘无聊事’具体包括……”
“回屋睡觉之类”,知道他是故作不解,百里骥干脆直说:“除非你让我上,其他一切免谈!”
百里骐笑着点点他的脑袋:“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古怪念头?”
“你敢发誓你没想?”
“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而已。至于你担心的事,我可以保证今天不主动碰你,如何?放心了?”
某人撇撇嘴道:“那过了午夜呢?就算‘明天’了是吧?”
“也都算在‘今天’。”百里骐笑着反问:“在你心里我居然连这点儿信用都没有了吗?”
百里骥前后一思忖,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点头应承。
“去哪里,走吧。”
百里骐伸手揽住他的腰,贴近他耳边低声道:“提气借力。”
温热的气流触动肌肤,让百里骥反射性地一缩脖子,不满地反驳道:“论轻功我还可以,不用你带!”
“听话,地方略有些远。”
等真正到了目的地百里骥才知道所谓的“略有些远”竟是一口气爬上了山巅!若非借力而行把大半体重交托出去,他大约还真受不了这份累。
喘匀了气四下一瞧,见一块被风雨冲刷得光洁平整的青石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又在草上盖了两张完整的虎皮,四脚用石头严严压住。百里骥径自走过去坐下试了试,倒也算松软舒适,不由笑道:“喂,你该不会是带我来喝西北风的吧?”
“是又如何?”
“那我也太可怜了吧?大过节的,却连顿饱饭都混不上。”
百里骐被他逗乐了,绕到青石后背风处提出两个篮子来。
“什么啊?”
百里骥凑过去揭开遮盖一看,原来一篮里盛着几块新鲜的生肉,还有铁线串着的蘑菇、油豆腐等物,另一篮是几样果子和一小坛酒。回头再看百里骐已经捣弄出一堆树枝木炭,先挖了个浅坑埋了些东西,又在上面娴熟地升起火来。
“烧烤么,这倒有意思!”
见他来了兴致,百里骐吩咐道:“把东西拿过来架在火上……对,先放肉……当心衣服!”
百里骥依言把肉都挂到火上烤,又拿出蘑菇串问:“这个怎么弄,也挂上去吗?”
“刷上油挂到边上。”
“OK!”
两人坐在火堆上风处,不时用木棍翻动几下食材。蛋白质加热后特有的香气伴着油滴在火焰中发出的“嘶啦”之声,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什么时候能吃啊?”
“再等一会儿……你饿了就先吃这个吧。”百里骐听见他直咽口水,递了个苹果过去。
“不,我要吃肉。你就拿了这些吗?”
“火堆下面还埋了一只野鸡,包管够你吃的。”
“万岁——”百里骥笑得欢快:“你真是知我甚深呐!嗯……那个豆腐应该好了吧?”不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自言自语:“一定是好了,又不是生的,我尝尝……”
百里骐见他用木棍挑起一串油豆腐,急于想要扯下一块来,又因为太烫而没有成功,便笑着伸手接过来,用软毛小刷蘸了黄豆酱刷在外层。经过这么一处理,豆腐就不再滚烫,百里骐扯下一块直接送到百里骥嘴边。
百里骥正甩着烫红的指尖,见美食来了,忙张口咬住……
“嗯,真好吃,给我给我!”
看着食指上犹带晶莹口水的牙印,百里骐登时无语,认命地把豆腐串递给他,自己则担当起“主烤”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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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后,百里骥裹着柔软的狐裘坐在青石上一颗一颗剥着石榴,待百里骐收拾好东西也坐过来,便把石榴捧给他。
“辛苦啦,犒赏你的。”
“你自己吃吧。”
“我太饱了,吃不下。”
实话出来了……
百里骐接过石榴粒搁在一旁,仰面躺下,枕着手臂闲闲调笑道:“看你刚才那架势,颇有‘气吞山河’的感觉。”
“我中午就吃了一块糕,能不饿吗?”
百里骥挨着他躺下,忽然发觉从这个角度看去,满天星斗仿佛触手可及,银盘似的月亮更是直欲迎面压来,不禁惊叹道:“天,真美!以前的月我都算是白赏了!怪不得古人爱月下吟诗,原来这样有气氛!”
两人静静望着天空,一时连山风都息了,万籁俱寂,只有皎皎光华无声倾泻。
在那团白亮中,百里骥仿佛看到了无数张面孔:父母、未婚妻、亲朋好友,还有重生后遇到的小娘亲、百里捷、何姝、南宫独行……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如同电影里放映着的故事般遥远。
逝者已矣,有些人注定留不住,有些事注定不可求。
寂寥和无力感在月夜中孕化出沁凉的轻愁,狐裘、虎皮似乎也失去了暖意。百里骥偎近身旁的人,轻声问:“在想什么?”
“想你。”
“嗯?”
“四年前的今天,面对没有心跳的你,我几乎绝望了。”
百里骥再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话,不由呆呆怔住。
“这样的夜让我联想到失去,所以我并不喜欢。”
“……”
“比起热闹的宴会,这样抱着你才会让我平静。”
“……”
“我所重视的人,只剩下你。”
百里骐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让百里骥感受到了分量。注视着他深沉如潭的眼眸,其间跳跃的光点竟比天上明月更加耀眼,比璀璨的繁星更加绚烂。
从心底翻涌而出的感动与温暖让他主动拥住他,缓缓凑近,虔诚且慎重地吻上他微凉的唇。
很轻,似蝴蝶在娇嫩花瓣上优雅的驻足;很重,需要付出一生的承诺换取同样的坚守。
世事变迁,所幸有你相伴。
说不清究竟是谁先开始的,大约是方才喝下的醇酒终于融进了血液、点燃了灵魂深处的那簇火焰吧。
“嗯……轻点……”
枝桠间,一只灰褐色的松鼠蜷成拳头大的肉团,睁着一对乌溜溜的眼警惕而好奇地望着不远处那块会发出呜咽声响且不时翻动着的毛皮。
突然,伴随一声尾音拔高的呻吟,毛皮边缘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细腻的光泽在月色中如同晶莹的玉器。可惜小松鼠并不懂得欣赏,反而“哧溜”一声躲进它的树洞里去了。
那只手臂像是失了向导的航船,在黑黄相间的兽皮上无措地滑动。五指倏忽揪紧,几乎硬生生扣进毛皮中,却因为无力而只攥住了一把兽毛。
掌心被凉凉的东西濡湿,百里骥勉强睁开眼睛,许久才辨认出那把已经干瘪变色了的石榴籽。想到那些甘甜的汁液以最难以言说的方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灼人的燥热就从结合处迅速传导开来。
被融化的错觉使他下意识地撕扯着身上的狐裘,犹豫着想要逃离身后猛烈的热源。刚挣出半边身子,环在腰间的手臂便把他重重拉回。深入的撞击打破了理智的束缚,亢奋的神经却敏锐地捕获到美妙的快乐,让一声没有压抑的叫喊脱口而出。
“啊——”
颤抖的身体被钉得死死的,连本已伸出的手也被抓住拢回身前。
“乖,会着凉……再忍一忍……”
他听见他在对自己说话,可那些音节无法在混沌的头脑里反映出真实意义。面对这种无论重复过多少次都令他无法驾驭的激情,他只能选择相信,并沉迷于可以放心交托的感觉中……
明月无声地越过中天,慢慢向西南下坠。
抵不住诱惑,单纯的松鼠忘记了方才的害怕,又蹲回原先的地方,抱着短小的前足好奇地看着那团古怪的东西。
是什么东东呢???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亲请安,大家安好~~~
因为十一期间陪同好友出游,所以至今才腾出时间把文贴上来。尉迟写到这里就打算搁笔啦,毕竟还有新坑要填,最河蟹的时期已经避过去,接下来该好好填土了。
楼主留言:
╭(╯3╰)╮太谢谢了
话说我都快忘了这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