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
《心迟*中》试阅:
第一章
时至初冬,天气转凉,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真是一种绝顶的享受。
叶心栩随意地擦着头发打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尉迟哥哥的浴室配置真的超舒适的,干湿分离的设计,还有那个大大的按摩浴缸,每天她都喜欢在里面泡好久舍不得起身;最重要的是,里面大得比她原来的卧房都要宽敞,跑来跑去都不会觉得拥挤。
松软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湿湿的头发,就抛到一边,翻出自己的课本,趴到床上,对着那厚厚的一本书直皱眉;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英文,看到她就觉得头大。
“头发湿的容易着凉。”沈尉迟一进卧房,就看见那个不听话的女孩,拖着长长的一弯湿发趴在床上。
“唔,等你来帮我吹呀。”她抬头朝他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看着课本。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每次都这样漫不经心!沈尉迟拿出吹风机轻柔地为她将头发吹干,其实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小小乐趣,每天他为她吹发,一下一下抚着她滑滑的发丝,那种亲匿与甜蜜,绝对不亚于激狂欢爱过后的静静相拥,那只有情人之间才能体会的奇妙感觉。
不过,今天他的小女孩有点安静。
看这个一向最爱缠他的人今天居然一直埋头看书,他眼眸微垂,看了眼那崭新的书本,再看看那支在书本上胡乱游移的笔,他的唇角微微地勾了勾,也不问,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叶心栩猛地翻了一通课本,再翻了翻从同学那里借来的随堂笔记,然后,抱头呻吟:“我最讨厌英文了!”
很好,吹干了,他默默地收好吹风机。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趴下来,然后双手托腮望着他,“尉迟哥哥,听说你这么多年都在国外,对不对?”
“算是吧。”
不理他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继续追问:“那你英文肯定很好,对不对?”
他慢慢地拉开更衣室的门,非常谨慎地措辞,“不算特别擅长。”
“那肯定比我好,对吧?”
“不一定。”
她挥了挥手,“欸呀,你就不要谦虚了,人家不是说过分谦虚等于骄傲?你们外国人,哪会英文不好的呢?”
他变成外国人了吗?沈尉迟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不说话。
“我来我来。”叶心栩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奔过去,笑得一脸谄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物,“这种事情当然是我来做啦。”
最好她是真的有这样的觉悟!他望着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话,任她发挥。
“尉迟哥哥,我今天乖吧?”凑到他的面前,双眸灵动无比,“你看我吃完饭就上来看书,没有去吵你工作喔。”如果晚上他没有出去,她就必定会去缠着他,不让他工作!所以今天的行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乖巧。
他忍下唇边的笑,“所以?”
“所以你要给我奖励喔。”
“是吗?”
她用力地点头,然后把课本拿出来,“尉迟哥哥,你知道吗?这门课超级难的说,这个礼拜还要交一篇长达五页的报告,如果交不出来,肯定会被当的!你都不知道,那个教授有多变态,每堂课必点名,任何理由都不准请假!上次我迟到,已经被他狠狠地警告了,如果这次我交的报告不合他的意,我就惨了,肯定要重修……我不要再面对那张恐怖的脸啦!”
“嗯。”他赞同地微微点头,“那你要努力一点写。”
“可我就是写不出来呀。”
“我去洗澡。”
耶?话题怎么转这么快?“尉迟哥哥!”她拖长了音调,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啦?”
“恐怕有难度。”他抚了抚下巴,“我是外国人,不太懂你们的课程要求。”
啥?
“而且我不是母语为英语的国家的人,对英文恐怕也没有那么在行。”他摸了摸她圆圆的脸蛋,温柔地说:“心心是英文系的,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你乖,去写报告吧!就不麻烦你帮我拿衣服了。”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衣物,施施然往浴室而去。
怎么这样?她傻眼,愣了好几分钟;为什么一向宠她没边的尉迟哥哥今天竟然这么不上道?为了这个报告,她都已经豁出去狂撒娇,他居然不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将课本往桌上重重地一甩,她气冲冲地走过去“刷”地一下拉开浴室的门,看见他浑身赤裸地站在淋浴间洗澡;他的身体她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乍见那一瞬间她的脸蛋还是红了,不过也只是红一下而已,反正她被他里里外外看光、摸透,她看回他来,也不吃亏吧?
大步跨进去,拉开那面玻璃门,刻意放软声音:“尉迟哥哥。”
◎ ◎ ◎
温热的水打湿了他的发,顺着脸庞一路往下,流淌过赤裸的身体,在清澈的水幕中他抬眸望着她,清俊的眉眼在水泽中更显文雅,褪去了文明的包装,他的身体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野性美,一块一块都是结实的肌肉,一颗颗透明饱满的水珠凝在肌肤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好想扑上去一粒一粒帮他舔掉。
灼热的视线滑到他的手臂,她最喜欢他的手臂!尤其是在某种激动的时刻,他会一把抱起她抵在墙上,一口气可以做足半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疲累,那时,他的肌肉一股股地绷起,充满力量与不可思议的美;她承受不住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摸索着那块块的肌肉,紧紧地掐,娇声地吟……
想到他们之间的激狂与爱欲,她眼眸朦胧,微微地靠在玻璃门边,心跳得厉害,腿有些微地发软,努力地咽了咽口水,才找回一点点的理智,忆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有求于人必先怀柔一番!“尉迟哥哥,我来帮你擦背,好不好?”
沈尉迟定定地望着她,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心心,擦背在泡澡的时候比较好。”而他现在在冲澡。
可惜,她没有听出他委婉的拒绝,“那我帮你放洗澡水。”
她赶紧跑出去转到浴缸那边去放水;沈尉迟的浴室是非常清爽的白色,一大片一大片的瓷砖,没有繁复的花纹,就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干净而雅致。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坐在浴缸的边缘,望着眼前的美男沐浴图,口水早就氾滥成河;尉迟哥哥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穿上衣服的时候,泱泱大气儒雅不凡;而脱下衣服来的时候……她叹息地望着他赤裸的身体,这样的诱惑与迷人!是她的,她的一个人的!还真好。
男人洗澡其实并没有那么讲究,虽然沈尉迟有轻微的洁癖,但他洗澡还是迅速而有效率;至于那个浴缸,他真正用到的时间比较少,也就是自从她住进来才大幅度地提高了使用频率。
“尉迟哥哥,快过来。”看他停掉莲蓬头,拿起浴巾慢慢地擦干,她立刻从痴望状态回神,笑着招手;看他不为所动,干脆过去自己拉,“今天我来伺候你泡澡。”
“心心,不必……”
“一定要!绝对要!”她拉着他往浴缸那边走,“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跟你讲喔,我会很多种按摩方法喔,看你是要点芬兰浴、泰国浴,还是中式、法式、义大利,都可以喔。”
擦头发的动作非常轻微地一顿,“中式、法式、义大利?”
“呃……”她哽到,一时口快把餐厅的介绍词拿出来讲了,“反正我会很多种啦,你要哪一种?”
他唇线上扬,“你真的都会?”
“当然!”很豪气地拍拍胸脯,“你随便点都可以。”
“唔……”他沉吟着,状似思考,“义大利的听起来很不错。”
喂,混黑道不需要这么敬业吧?还真要义大利啊?她哪里知道那个义大利用什么方法按摩,人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另外换一种啦,义大利的那种很无聊的。”天知道到底是怎样?
“可是我觉得很期待。”
“换别种的啦!”
“好吧。”他很温柔地同意了,“法式?”
“唉哟,我们今天来试一试泰国浴怎么样?”她推着他,让他赶紧躺到浴缸里,“听说这种被称为帝王浴耶,你不想试试看?”
他沉默了会,“不太想。”
“试一试啦,人家我学很……嗯,这种很舒服的啦。”
“你在哪里学的?”
他的声音明明依旧很轻柔,为什么她有种很危险的错觉?立刻很乖巧地全部招供:“嗯,佳佳借我的小说里面。”事实上,小说里面只有写到泰国浴,其他的都是她乱说的;所以,她只会这一种,而且还是看了书上含蓄的写法,其余全部自由发挥。
他满意了,终于同意,“那就泰国浴吧。”非常配合地躺在浴缸里。
叶心栩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感觉自己血管里面此刻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加热融化的巧克力,又热又黏。
尉迟哥哥的皮肤真的好好喔!
不是传统的阳刚型男那种古铜色,他皮肤很白晰,而且还毫无瑕疵,连毛细孔都找不到;男人皮肤很白,一般会给人一种娘的感觉,可是他却不会!他只要站在那里,就算不说话,都自有一种浓浓的书卷味和文儒之气,仿佛,他本该如此,俊朗而斯文。
此时此刻,他躺在浴缸里,安静而平和,看起来无害又美味,让人,非常想要染指。
她努力了好久,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猛地扑上去;绞尽脑汁才回想起那些书里面说的关于泰国浴的字句:“将沐浴乳擦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去帮他按摩。”
哇,听起来就好色情,好……刺激啊。
叶心栩速度很快地将自己的浴袍脱掉,跨进去;原本非常巨大的浴缸,她一个人在里面游泳都不成问题,但是多了他,立刻有点让人脸红的拥挤。
拿起自己最爱的草莓香味的沐浴乳,挤出来擦在自己的身上,然后靠过去;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蹭他的,努力了半天,却发现,怎么做都怪怪的!那个沐浴乳滑滑的,早不知道去哪里了,然后她蹭得找不到感觉,一下、一下,好像都是在拿身体去撞他。
“心心,你再这样按摩下去,恐怕明天皮肤都会瘀青。”终于,沈尉迟看不过去在他身上练习武艺的那个人,轻轻地开口。
“呃,再等一下下,我马上就好。”她压低身子,再度揉上去,“砰”地一记闷响,她撞到了他的下巴,“啊,尉迟哥哥,你没事吧?”赶紧伸手去抚,脸上都是懊恼与自责,她怎么这么笨,什么都做不好!
沈尉迟叹息着,伸手拿过沐浴露,挤出许多,直接抚上她的胸部,在上面柔柔地搓,直到搓出细细的泡沫。
“啊……”他的手,揉得她很舒服,她忍不住轻声地喘起来。
伸手,在她挺翘的臀部拍了一下,“起来。”
“喔。”乖乖地起身,看他再挤出沐浴乳,往……她的私处揉去;这种刺激非同小可,她身子颤了颤,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肩,呼吸又乱又沉。
细腻而温润的泡沫在他的掌心越堆越多,他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她充血、饱满的花瓣,微重地揉了下,“好了。”
好了……明明没有,人家她还没有……嗯,好了……
咦,什么好了?迷乱的思绪随着他离开的手指而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他引导着她跨坐在他的手臂上,握住她的腰,慢慢地教她,“这样动。”
最初还是生涩而笨拙,但渐渐地,她掌握了扭动的诀窍,用胸部在他的结实的胸膛上柔柔地蹭、徐徐地滑,她的喘息也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越来越重。
“还有这里。”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私处,“也要动。”
这个实在……太色情了。
她的脸颊泛着水润的粉色,在细腻的泡沫中,他们的肌肤缓缓摩擦;明明是水,却慢慢地揉出来了火,再化成水,从身体的最深处流淌出来,顺着他的手臂,在皮肤上一点点地黏腻、一点点地火热。
“啊……尉迟哥哥。”她娇吟着,搂住他的头,将自己的乳房凑上去,“亲我,唔,亲我……”一种从心底泛起来的痒,爬出来,四处放火。
他松开她的身子,向后靠,慵懒地躺在浴缸壁上,“还要不要按摩,嗯?”
“不要,不要。”她追上去,坐在他的腰上,腿间急急地在他的腰间磨蹭,脸上眼里满满的欲求。
◎ ◎ ◎
“啧啧,慌成这般。”他叹息地摇头,仿佛拿她没有办法一样。
这男人,在这种时候就是可以这么坏!她伸手去握他,握了满掌;明明已经怒胀得那么激动,都可以表情那么平静,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怎么做到的?
掌心在他的圆头上蹭了蹭,然后抬起腰将它抵到自己的私处,缓缓地吃进去;太茁壮,撑得她发痛,可是痛还是要做,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太好了!粉嫩的唇,此时是鲜艳的红,被雪白的牙齿咬着,带着明媚的娇。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最爱看她贪欢难忍的表情。
好不容易总算全部进去了,她抬头,细细地呼出来,那种灼热与饱满,烫烫地煨着她,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满足;只是进去了,他却不动,没有关系,她来动!已经被他调教得很好,她可以自己找寻自己的快乐!她的腰细若无骨,像蛇一样地扭动着,怎么爽快怎么来;伸手抚上自己丰腴的乳房,张开五指揉搓着,硬硬的乳头从她的指缝间探出来,粉玉如珠。
“嗯啊……”她放声娇吟起来,声音甜腻得让人心都酥成一片;眼眸水汪汪,颊畔、眉间春色嫣然,那么媚、那么柔、那么娇,又那么艳!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儿,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的风情万种,都只是因为他。
水像是要沸腾了一样,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泼溅出去;好热,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热得快要受不了,只有越来越快的动作,越来越强烈的快感,才是最好的!她抱紧他,在他身上起伏地更激烈,最后,她浑身颤抖着,冲上了酣畅的高潮。
努力了那么久都只为此刻,妖娆绽放,艳盛无比。
他抬手,摸了满掌的眼泪;总是如此,情绪也好、身体也好,都是最直接最坦率的,激动到极点,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满足了,嗯?”抬起她的下巴,望着那眉间、眼底的春色无边;她轻轻地哼了声,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饱满而水嫩的脸蛋,像是成熟丰美的水蜜桃一样。
她身子软了软,想要从他的身上滑下来。
“利用完了就走,嗯?”他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他们的肌肤缓缓地摩擦,滑腻一片。
“我好累。”她在他的颈间叹息着,声音软甜没有力气。
他唇边的笑意更浓,“那你就不用动。”他伸手,抚到他们仍交合在一起的部位,摸到黏黏的汁液,就着那个姿势,抱着她起身,跨出浴缸。
“嗯……”她细细地哼着,他们的身体随着他的走动而沉沉地摩擦着,带着微微的快感。
“来,扶好。”他放下她引导她转身,握住她的手让她扶在一旁的盥洗台,压下她的腰让她的臀部高高地翘起来,就着这样的姿势,他直插而入。
“啊……尉迟哥哥……”他的动作带着那未褪的快感再度来袭,她手掌紧紧地压在冰凉的理花石上,承受着他越来越凶猛、越来越深的撞击。
压低身子俯上她的背,柔柔地吻着,手掌伸到前面,握住那被撞得不断摇晃的莹乳,重重地捏,食指与中指挟弄着那挺翘的珠玉,引来她的花壁阵阵的紧缩。
“舒服吗,嗯?”他在她的耳边喘息着,声音带着性感的低沉,听来让人的心都颤抖起来。
“唔……好舒服……尉迟哥哥……”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心爱的人带给她的强烈快感,唤着他的名字,觉得此刻真是再幸福不过了!纤细的腰往后扭动,配合著他的动作,在他的怀里,与他共同体验这种心灵合一的爱欲。
“心心。”他叫着她的名,握过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舌头闯了进去在她里面搅拌吸吮,吞下她甜美的唾液。
身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她的唇被他堵住,只能在他的嘴里细细地呜咽着,像小兽一般。
那种剧烈的、强大的快感再度来临,叶心栩呼吸又沉又急,十指紧紧地扣着掌下光滑的石面,身子哆嗦着,汗水淋漓;但他这次没有停下来等她恢复,而是直起身子,握紧她的腰,在她疯狂收缩的水穴中猛地冲刺起来。
“啊……”她尖叫着,灼热的脸蛋贴在冰凉的石台,“慢……慢一点……”
怎么可能慢?他的动作激狂得如野兽一般,冲撞着她,搅弄着她,每一下都顶到最软处、每一下都带来让人承受不了的快感与激情;他给的太多、太猛,多到她快要被撑破、猛得让她快要爆炸开来!她哭了起来,哀哀地求饶,不断地叫着他的名。
可是没有用,此时此刻,一点用都没有!她颤抖的手抚到他们交合的地方,感受那里早已经湿得一塌糊涂,她用掌心去蹭那跳动的玉袋,去抚它、去圈握它,掌心一紧……
他深深地抽气,倏地顿住,“长本事了,嗯?”他低沉的声音里面有满满的危险。
她回头,朝他甜甜地笑,“是你教导有方。”他折腾她,她当然要反击。
墨玉般的眼眸,染上了浅浅的红,红得妖魅却是那般勾心动魄;线条优雅的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扬,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很好。”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手掌用力握紧她的腰,然后,激情乍起,而且更加疯狂、更加激烈……
第二章
什么叫自食恶果?什么叫自作自受?
叶心栩直接瘫软在他的身上,暖暖的水温柔地包围着她,原本应该很舒服的,可是,她全身上下都是虚脱的,嗓音嘶哑的再也喊不出来,全身散架的感觉,真是,好累好累好累。
被他狠狠地蹂躏过一番后,他抱着她到浴缸里躺着、舒缓一下;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虽然身体是疲累的,可是心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幸福,那么绵长。
“唔……不要……会痛。”她伸手推着那双仍旧在她胸部上作怪的手,身体现在还是很敏感,稍稍用点力,就觉得承受不住。
“那我轻一点,嗯?”他享受着她光滑的皮肤,手掌轻轻揉抚着她饱满的胸部,全身放松。
“喔。”随便他了,她头往后靠,更深地偎进他的胸膛里,全身上下现在还感觉轻飘飘的、又虚又软;可是,隐隐地总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太对。
“尉迟哥哥……”她闭着眼睛,感受他在她身上缓缓游移的手,舒服得直想睡去。
“嗯。”
他的轻哼声,真的好好听,听得她身子更软;伸手在水面轻轻地撩了下,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全身一僵……她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她进来讨好他、勾引他,是为了什么?她是想着要好好讨好他,在他心情愉快的时候,拜托他帮忙写报告!可是,她却丢脸地被他做到忘情,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真是……
“尉迟哥哥。”
“嗯?”
“我现在好累、好累。”
“那就休息一下。”
“累到手都没有办法抬起来喔。”
他想到一分钟之前她还在那里撩水,只能沉默。
“可是我还有报告没有做喔。”怎样,吃饱喝足的某人,这回是不是应该很上道地把她的话接下去?
他真的接了。
沈尉迟黑眸里的笑意更深、更浓,似乎是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唔,心心,我真的耽误你太多时间,来,我抱你起来,你快点去赶报告。”
这下子,真的是全身力气被抽走了。
他怎么这么坏、这么讨厌呀?叶心栩一把拉起那只在她胸脯上抚摸的手,重重地啃上一口,“你欺负我,讨厌!”在他身上转过去,望进他的眼眸深处,觉得迂回的方式太不适合她了,干脆直接开口命令:“我要你帮我写。”
他定定地望着她,沉默;然后唇角勾了起来,笑意深沉,“遵命,我的公主。”
真的这么简单?她有点不适应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再不然撒娇、耍赖都加上去好了;谁知道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让她后面预备的招式完全无用武之地。
虽然跟她原来设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有达到目的就好!标准的只用一根筋思考的叶心栩这下子彻底放心,再度倒回他的胸前,笑意甜甜;这种讨好虽然真的很累人很辛苦,不过,总算成功!呼,尉迟哥哥可真难伺候耶。
在她身心放松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他轻轻地唤着她,“心心。”
“……唔?”
“其实,你只要直接说就好了。”
“……什么?”
“报告。”
“……”
“只要你说,我就会做。”
“……你说什么?”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说出来就好。”
“……”靠!叶心栩直接栽进水里,摸着自己酸软得不像话的腰,泪流满面;她刚刚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那里辛苦半天?
◎ ◎ ◎
“少爷,Edward一直在请示,希望少爷可以考虑回法国。”Gavin将一叠厚厚的文件递给沈尉迟,轻声禀告:“最近有好几单大的交易,他们担心应付不过来。”
“如果应付不了,有很多应付得了的人等着接替他们。”沈尉迟翻开那些文件,快速地浏览,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是。”Gavin低头,不再说话;他跟Andy跟在沈尉迟的身边多年,Andy负责收集情报,而他则负责协助少爷处理集团的日常运作,虽然到现在他们对少爷的脾气还是没有摸透,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于是他聪明地将话题转入集团的报告:“根据各地分公司的销售汇整报告,今年的业绩,总体增长百分之十一……”
沈尉迟一边翻看桌面的文件,一边迅速地进行处理。
接掌Griffith集团以来,他并没有打算长久作暗地的生意,即便现在不放手,以后也要慢慢转型;一条路走到底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只有多方面发展才能有未来可言!所以他接手集团以来就着手将那些明面的生意渐渐做大。
到现在,他们Griffith集团已经成为名下包括钢铁、电子、地产、百货等各个行业的大型集团;至于那些私底下,与Griffith集团息息相关的各国政要更是多到让人惊叹,不过这些当然隐藏在最深处,谁也无法探知。
所以Griffith集团不论是财力或是势力都稳占世界前列,他们的重心在欧洲,但触角已经延伸至世界各地!如今说到Griffith,别人不再只想到黑的色彩,而是会惊叹它名下那无数的巨大潜力;用富可敌国来形容沈尉迟,绝对不夸张。
经过沈尉迟长达八年的努力,家族的收入已经是黑道与白道对半开,前景可期;所以他从法国到台湾来,除了暗地的生意要管理,还有无数的公司报告要看、要批,工作量多到非普通人可以承受,不过,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忙一点,可以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Gavin一边快速地向他报告分公司汇整的资料,一边不断地递上新的报告;沈尉迟工作效率惊人,短短两个小时,就将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告诉Jeff,在我回法国前,我要拿到古西百货的经营权!我想,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
沈尉迟端起桌上温温的茶,浅啜一口,接着打开笔电继续忙碌。
Gavin上前整理那叠已经处理好的文件,无意中抬头,看见少爷的电脑萤幕上那一个、一个迅速敲出来的字母,瞬间僵硬。
这……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认识英文?为什么少爷在写这样的东西?清教徒思想对美国文学发展的影响及表现。
他手里的文件不由自主地滑落到桌面上,“砰”的一声脆响,震回了他的理智。
沈尉迟只是淡淡了看了眼急急收拾的手下,并没有开口;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
冷静睿智的Gavin首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因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少爷现在写的东西跟他们集团有哪丝哪缕的关系?不过,作人手下,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看,那一直站在少爷身后沉默冷淡的韩子诺,多镇定。
他低头道歉,然后继续收拾好那厚厚的一叠文件,不敢再看那个让他失态的电脑萤幕,行了个礼,准备告退;猛地打开的房门,让他很迅速地闪到一旁,避开那扇门。
一个朝气十足的女孩站在门边笑得一脸灿烂,“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就算吃惊有人敢这样闯进少爷的书房,Gavin也很冷静地沉默着;沈尉迟抬头看向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能说什么呢?又会说什么?
“还好。”
“那个,尉迟哥哥,我是来跟你说一下,我约好了佳佳去逛街,现在要出去喽。”吴佳凡已经撂狠话了,如果她再重色轻友,就跟她切八段!好吧好吧,她也承认,自己最近眼里的确只有尉迟哥哥一人,看不到别人!为了安抚好友,只好答应陪她去逛自己深恶痛绝的百货公司。
天知道那个女人逛起街来,两只脚永远是铁做的,不会累。
“嗯。”
“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餐不用等我。”
“嗯。”
她朝他甜笑着,如果不是有人在,她真想冲上去在他脸上啃一口再走;不过,有旁人,只好挥了挥手,然后关上大门。
Gavin继续往前走,却在下一秒,再度反应灵敏地闪过那又被猛地打开的门;探进来的脑袋,依旧是她,“对了,尉迟哥哥,你记得要快点帮我写报告喔,后天就要交了呢!要写好一点喔,你知道那个文学史老师最恐怖、最龟毛了。”
“砰”的一声,那叠文件再度跟地板亲密接触了,Gavin脸色有点苍白地蹲下去捡。
叶心栩也跟着蹲下去手脚迅速地收拾,然后递给他,“小心,不要再掉了。”
“谢谢。”
“不客气。”她笑着站起来,依旧朝沈尉迟挥手,“我走啰。”大门又重新关上。
这回Gavin静立了整整一分钟,确定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是真的已经走掉了,这才再度向沈尉迟行了个礼,退出去。
一室的安然与沉静,除了轻微的键盘敲打声,再无旁音。
推开的窗户,冬日冻冷枝头上那不怕冷的鸟儿兀自鸣唱、跳跃,轻轻地点过残枝,扑翅而翔;清茶的暖气早已淡淡地散开,桌前男子温润如玉,凝神自在。
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微震动,打破了这宁谧的氛围;沈尉迟伸手拿过来,会传简讯给他的人,除了叶心栩再没有别人!加上这个号码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而五根手指就数得完的人里面,也只有她才会传简讯。
点开,看到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尉迟哥哥,刚刚忘了说,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是,尽情使唤过后的一颗甜美的糖果吗?
他唇边的笑意在那一刻明亮起来,心情,随着字里行间的跳动,而变得非常非常好;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如蜜。
◎ ◎ ◎
世人都说,快乐的时光易过,这话从来不假。
转眼间,寒流来袭,圣诞已至;街上到处都挂满了红红的饰物,墨绿的圣诞树上一闪一闪的彩灯灿烂而喜庆,百货公司更是趁机推出许多优惠活动来吸金!大把的人潮,就算气温偏低,却处处热闹非凡。
叶心栩以往对这种节日什么的感受度很低,有那种凑热闹的美国时间,她还不如去道馆练练更过瘾!不过今年却是例外,与心爱的人手牵着手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慢慢地走,那种感觉,真是好到无法形容!她偏过头去,看着他一身黑色的英式呢大衣,雍容闲雅、翩翩大气,深灰色的长围巾安静地搭在衣间,衬得他眉目如玉、温润如水。
围巾那是她今天送给他的圣诞礼物,虽然不是亲手织的,因为她实在对这种不拿手,但也是她偷偷地选了好久才买好的!看他此刻围在颈间,她有种深深的满足感;眼眸不自觉地望向他们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很温暖、很舒服,握在一起的感觉,真是连心都跟着暖暖的。
而他们腕处那相交辉映的光芒,也别有一种独特的亲密!
这是他送给她的手表,Patek Philippe手工制造,跟他手上的刚好是一对!出自大师手笔的陀飞轮,纯手工打磨,细腻的边角、完美的圆形纹理,除了让人惊叹的精致绝伦的外观,最值得称道的是它走时的精确;这对美得让人屏息的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分针及秒针都在同步上,仿佛,他们彼此的时间交织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就这样踩著相同的步伐、跨过相同的时间,跟他手牵着手地走在一起,真好!她笑得眉眼弯弯,头不自觉地朝他的肩膀偎过去。
沈尉迟低头看着自己肩头那小小的重量,今天她非常难得穿了裙子,浅浅的裸色毛衣,里面白色的衬衣翻出尖尖领,略长的衬衣下摆配上深灰毛呢短裙,外面再套着红色的及膝大衣;微卷的长发披下来,散着松松的完美弧度,弯弯的眉、清灵的大眼、果冻般透明粉嫩的唇,今晚的她,很有女人味!看她娇娇地靠在他的身侧,他眼底温柔一片。
“尉迟哥哥,我要吃霜淇淋冰。”她停下脚步,望着马路对面那家霜淇淋店、招牌上鲜艳的图片,她难以自制地嘴馋起来。
“温度很低,对胃不好。”
“可是我就是想吃呀。”她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好想吃、好想吃!尉迟哥哥,你给我买啦。”
他很少能抗拒她的撒娇,从来都没有成功的记录,只能妥协,“好吧,你在这里等我。”他的眼眸不经意地朝她身后淡淡地扫过一眼,然后穿过马路,朝冰店走去。
回来的时候,她望着他手里那粉色的霜淇淋,笑得纯美至极,“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草莓口味的?”接过来,急急地舔上一口,那入口的香甜滋味让她笑眯了眼,“好好吃喔,冬天吃冰果然很爽!尉迟哥哥,你要不要?”举到他的唇边。
他望着那个巨大的甜筒,温柔地笑着摇头,“你吃就好。”
“你不吃吗?真的很美味哦。”她皮皮地笑着,再舔了一大口,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冰凉的舌头钻进他的唇内,将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与他共用。
冰凉、微温、灼热!他只是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腰,他们的吻更深、更浓,霜淇淋的香滑滋味在他们的交缠的舌尖反覆萦绕,怎么尝都是不够!等他终于松开她时,她的唇被刷上一层更亮的色彩,气息微乱。
“唔……好吃吗?”她望着他,眼眸像是泛着粼光的湖,水泽一片。
抬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他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低低地回答:“嗯,非常……好吃。”
呼……好吧,她承认,调情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想要挑逗一下他,结果反被他弄得心荡神驰,斗不过那就算了,低头继续吃她的霜淇淋;还好现在是冬天,不然等他们吻完,霜淇淋早就化掉了。
他望着她一点一点地舔,专心且认真;半晌,他平静地开口:“心心,不要再吃了。”
“唔……为什么?”
他的手指再度抚上她的唇,在她冰凉的唇间反覆摩挲,再探进去勾弄她的小舌;低沉的嗓音磁性十足,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再舔下去,我会……吃不消。”
吼!这回就是再吃十支霜淇淋,也扑不灭他刚刚放的那把火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是看起来的那么磊落儒雅吗?明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却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具有暗示性的动作,她输了、她彻底输了!
因为被他挑逗得脸红又心跳,而且该死的是,她居然也心开始猿意马起来,毕竟他是高手,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呢!于是她再也没有心思慢慢品尝了,三两下迅速地啃完,解决掉那个让她脸红到爆的霜淇淋。
这次,他很君子地放她一马,没有继续那个差点让她疯掉的话题,“还想去哪里?”
圣诞的夜晚,到处都是人海,她不想去餐厅人挤人,所以他们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开车出来感受一下节日的氛围;而今晚这个约会,也是她跟他拗来的,不然以沈尉迟的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她过什么圣诞节。
细数下来,他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了,但真正约会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多;不过她不介意,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很开心!
这段日子,她的时间完全划分为上课与回家。
他很少有时间陪她,不过晚上只要他在家,她都会捧着自己的笔电窝到他的书房,他看他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厚厚文件,她则上网乱逛或者玩游戏;谁说一定要天天甜言蜜语、腻恋痴爱才算幸福呢?他们这样的恬淡日子,也是惬意。
偶尔等他抽出了一点时间,他们就会到外面吃吃饭、看看电影,哪怕只是简单散个步,她都觉得很开心!就像今晚,怎么都舍不得时间太快过完。
“我要去那家好吃的蛋糕店。”想到今天看到杂志上的美食推荐,那家开在深巷里却手艺超级棒的蛋糕店,文中附上的图片,让她口水氾滥!既然他问了,她当然要去品尝一番。
他对她的好胃口已经非常习惯,问清楚地址,看了看路牌指示,他牵着她往那条街道走去。
跟着他出来,她从来都不担心会找不到地方或者迷路什么的!虽然沈尉迟已经离开台湾十几年,而且当年还是住在南部,并没有来过台北,所以对他来说,台北其实是座陌生的城市;但他天生方向感超强,记忆力好到吓人,只要看一看地图或者路标,就可以顺利地找到地方,而且绝对不会绕路!
转过几条巷子,热闹的人群慢慢遥远,周围越来越安静;她其实有点搞不懂,为什么蛋糕店会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现在不都是东西再好、也要懂行销吗?真是让人惊奇,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找到,而且还放到杂志上去推荐!
不过无所谓啦,只要好吃,开在海上她都没有意见。
走着走着,她侧着头望着身旁的男子;要多么难得、多么用心,才能养出像沈尉迟这样的男子来?儒雅、温和,静默玉立,气质出众,她细细打量他俊逸的五官,每一丝线条,都像是上天的恩赐,完美卓然。
灵活的眼眸扫了扫四周,这里一片安静……心思一动,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再退开;唇角抿着调皮的笑,眼睛闪亮,无比精灵古怪。
而他无奈笑着,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拿她的玩闹没有办法。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不用话语、也不用多么亲热的举动,只要他握着她的手,她就觉得幸福!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声,将自己完全赖在他的身上。
沈尉迟任她耍赖地靠着,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走。
四周的灯光渐暗淡下去,他墨玉般的眼眸浅浅地扫过某个点,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笑,突然揽紧她的腰,一个俐落地转身。
“砰”的一声,尖锐响声乍起,火花四射。
变故,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来临。
第三章
叶心栩被突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够快,胆子也非常大,虽然脸色微白,但她还是很敏捷地随着他的动作,闪躲过一连串的疯狂扫射;那是熗,是真的熗!子弹击中一旁的墙面时飞溅出来的刺目火花,让她清楚地知道,有人想要杀他们!
很快,从巷口迅速跑进来一个的高大男子,是韩子诺。
她还来不及想为什么他会这么快就赶到,就被他的动作给惊到;此时的韩子诺,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的男人!他就像死神一样,手里握着一把熗,举起来,朝上方扫射。
这种只在电视里面才看过的熗战,她从来都没想过,会真实发生在她的面前!在这种危险时刻,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作梦;怔怔抬头,看见搂着她的那个男人,他的唇边居然泛着笑,就搂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不闪,仿佛在欣赏一场不错的演出,神情愉悦。
她傻傻地望着他,不能反应。
他还是沈尉迟,丰神俊秀、清隽不凡,却突然让她觉得他离她好远,怎么都触摸不到!明明前一刻还温柔相拥,下一瞬间却已陌生。
忽然,一抹暗红的光点闪过,沈尉迟伸出手一把推开她,疾速转身、抬手,“砰”的一记熗声过后,一个黑影,从高空笔直地坠下;她刚站稳了脚步,就看见那个男人从她眼前掉落,那一刻,她非常恨自己良好到不行的视力,即使灯光昏暗,她却把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重重地摔到地面上,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直直喷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血液从嘴里如喷泉般涌出来;再然后,她清楚看到,那男子眉间有一个细微的洞,又圆又小,在他的眉间中央,非常完美,分毫不差。
腥红的血像流水一样,从他的脑后漫出来,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淌开来,一直流淌到她的脚边,她却傻傻地站在那里,动都不会动;叶心栩活了整整十九年,到这一刻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死亡是那么真实、那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在下一秒、在下一瞬间,就发生了。
她抬眸,看着那个几分钟前还温柔地搂着她的男人,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熗,眉眼之间一片沉寂,夜风从巷口轻轻地刮过,掀起他大衣的下摆;此时的他,那么陌生、那么阴沉,不像她认识的尉迟哥哥,那个温柔的、清朗的他。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泛着一种冰冷的光,一种冻彻心扉的凉。
一如她望着他一般,他也在看她,眼眸里平静无波,深邃难测;他很平静、太平静了,仿佛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杀了那个男人,只是一熗,就让一个生命消失了!她全身血液像是被蒸发掉一般,浑身发凉,无法动弹;而四周早已经恢复平静,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胜负已分。
她没有去看那些失败者是否还活着,因为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实在太傻了;空气中那么浓重的气息,那种即便从未闻过,却莫名知晓的气息。
“少爷,全部解决了。”韩子诺一一检视过后,收起熗走上前,低声地说道。
好冷酷,真的好冷酷……
说“解决掉”的那种语气,平淡而且随意;生命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不算什么。
沈尉迟没有开口,他还是望着她,然后慢慢地往前一步;在看见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后,他又停住。
她听到自己的脚底踩到水的那种轻微声响,但她知道那不是水,绝对不是水!水不会有这么浓的腥味,浓得让她想吐;她仓皇地再往后退几步,想要退出那片恶心的气味,可逃不开,空气里早就已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她的思绪依旧转不过来,她傻了,单纯的人生里面发生了这样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知道此时此刻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对的、是恰当的。
她太过震惊,震惊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爷,请你先离开,我来处理善后。”这样连续的熗声,虽然地处偏僻小巷,但也很难说有没有惊动别人;他们不怕麻烦,但这种小事不应该烦扰到少爷。
沈尉迟慢慢朝她伸出手,她拚命地摇头,脸蛋上血色全无;前一秒的温馨甜蜜到下一刻的血腥死亡,她无法反应过来,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步一步后退,一直到背部抵到了坚硬的墙上,无路可退,她却还是努力地往后靠,仿佛这样便可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的表情越来越平静,上前几步,抓握住她的手。
她的脸色在他握上她的那一刻,变得比纸还要白,她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在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被他拖着往前走,而她的不配合,完全不具备任何意义。
那种强大的、让人害怕的力量,完全攫住了她。
这一刻,她有一种无路可退的绝望感。
◎ ◎ ◎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叶心栩从熟睡中幽幽转醒,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迷茫,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让她醒了过来?
眼睛缓缓地眨了眨,周围一片漆黑,身子软软的,是那种熟睡后醒来的无力感,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到床的另一侧冰冰凉凉……他不在,没有躺在她的身边,她反应非常缓慢地才意识到这一点;起身打开门走出卧房,长长的走道,除了照明的灯光外,一片宁寂。
深夜里,似乎就该是如此宁寂的,但,这种正常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万籁俱静中,似乎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模模糊糊的,仿佛被风吹散开来,听不明。
她穿着浅蓝色的睡衣、睡裤,赤着足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那种刺刺的、绒绒的感觉,让她的脚底微弓,她一步步循着声音的方向朝楼梯走过去。
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过来的。
走出了那片温暖的羊毛地毯,脚掌踩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足音细微,叶心栩的脸上是初醒的那种迷懵与茫然,思绪仍是不清楚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脑袋很沉、很重,思维和反应都异常的迟钝与缓慢。
三楼、二楼,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她非常小心地走到楼梯的转角处,低眸,终于看见了声音的来源!宽阔的客厅里,静静站立着五个人,她认识他们,韩子诺还有于竟,另外三个是大宅的护卫,他们都是一脸冷漠,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客厅的中央正跪着一个人,低着头,哀哀地说着话……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叶心栩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耳熟。
她的身子再向前微微探去,终于看见了他……沈尉迟,他就坐在那里,柔柔的灯光打在他俊逸的脸庞上,一片温和与平静。
沈尉迟是那种极适合穿大衣的男人,他的身材非常的挺,大衣穿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种别样的英气,他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酒杯,透明的杯身漾着琥珀般的光泽;他慢慢地轻摇杯身,那片光泽碎成一点一点的细金,映得他的表情一明一暗,明明儒雅依旧、斯文依旧,却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危险与阴霾的气息。
他沉默着,大厅内的气氛非常压抑。
然后,他眼眸微抬,淡淡地看了一眼楼梯,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叶心栩心虚地赶紧朝里面缩了缩,等了大概一分钟,才再度小心翼翼地探头。
“喝……”惊呼声差点冲口而出,管家那张千年不变的正经脸孔正摆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弯腰,“小姐,请回房休息。”
“可是,那个……”她嗫嚅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少爷有事情要处理,小姐还是请先回房吧。”管家有礼地伸直手臂,神情非常坚定。
她的思绪本来就有点模糊、无法顺利思考,就算心里好奇,可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下面到底正发生什么事情……再看看管家的表情,知道他肯定会守在这里不让她继续看下去,所以只好乖乖往回走去;上楼,推开卧房的门,看见起居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牛奶,冒着热气。
“少爷吩咐过,小姐喝了牛奶会比较好睡。”
好像,有什么东西是她忘记的?但,脑子好乱、好沉,想不起来。
既然他说喝了,那就喝吧!
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呵……”不到一分钟,她就打着呵欠,感觉到睡意深浓。
“小姐请休息吧。”
管家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而她的意识已经朦胧了。
房门合上的轻微声音传来,她已经无暇去关注,身子发软地走进卧室,趴上那张柔软的大床里,舒服地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此时,大厅里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但并没有停止,依旧进行着。
“少爷,请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才将消息……”
沈尉迟举杯就口,缓缓浅啜,既无表情也不说话,似乎脚下并没有跪着一个人,而只是他在独自浅酌;可是客厅里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跪着的男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到最后,只剩细微的哽咽声,他的身体已经软下去,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半晌,沈尉迟放下酒杯,平静地开口:“说完了?”
“少爷,求求你……”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求饶,没有任何意义。”他唇边勾起了笑,但明明是笑,却那么的冷,冷入了人心底,“从最开始,你就应该想到今天。”
“我真的有苦衷,我也不想的。”男子抬起头,一脸的泪痕,他居然是大宅里面的园丁,阿山伯,忠厚老实的脸庞,在这会显得狼狈不堪。
“苦衷?”沈尉迟的笑更明显,“很不错的理由。”
“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刘大山拚命地磕头,前额在地板上撞得“砰砰”作响,甚至磕破了皮,流出血来。
“下次?”沈尉迟玩味低语。
“不不,没有下次了,再也没有了!少爷,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他疯狂求饶,吓得浑身颤抖!其实在最开始,他就清楚沈尉迟的手段,但还却是选择了那么做;人活一辈子,真的不该抱有侥幸的心理,特别是在面对像沈尉迟这样的男人的时候!他错了,真的错了!他后悔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肠子。
他求得很可怜,声音很卑微,很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沈尉迟。
“话说够了。”沈尉迟伸手拿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杂志,一把掷到刘大山的脸上,“很不错的安排,可惜,还是太愚蠢。”
◎ ◎ ◎
一本特意制造出来的美食杂志,别有用心地摆在了叶心栩每天都会去的地方;利用她对刘大山的熟络不设防,也利用她热爱美食的性子,不着痕迹地引导她将他带往那条无人的巷子!不论从哪个方向过去,都会经过他们预先埋伏好的地点,然后,再将他杀掉。
可惜的是,Louis千算万算,甚至早在五年前就在大宅里安排了刘大山来等待这个机会,却怎么也没有算到,他派来的人都不是沈尉迟的对手!斗了十二年,每次都输,很不甘心吧?却还是学不会教训!不论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死士、还是重金聘来的顶级杀手,从来没有一次达成目标过!他仍不明白,既然一开始就能夺走他的权力,那便是他拚到最后也赢不了的。
如果不是要留着Louis那条命,让他生不如死,沈尉迟早在拿到大权的那一刻,就杀掉他了!只是死并不是最好的报复,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受,所以他让Louis活着,然后每天每天都在失去的恐惧中,坐卧难安。
他要,慢慢玩。
“背叛的代价是什么,相信你明白。”沈尉迟淡淡地说:“时间浪费够了。”他此生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还有利用!偏偏,刘大山两样都犯了,怎么还有活路可走?
“啊……”刘大山凄厉地吼着,绝望而无助,“不要,求求你,少爷,不要……”
于竟向前走了一步,刘大山猛地站起身,抬头看见了楼梯顶端,瞬间,他眼眸里面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小姐,对,小姐就在楼上,如果他去找她,拜托她救救他,那么……
他飞快朝楼梯跑去,高声呼喊着:“小姐、小姐,救救我,拜托!”手脚并用地爬着楼梯,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动作迅速得可以超越极限。
刘大山朝楼梯顶端奔过去,十阶、七阶、四阶,还有两阶,他就可以跑上去,转过回廊,再上楼就可以见到小姐了!他知道少爷住在哪间房,而小姐现在就在那间房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可以求她、拜托她!少爷那么喜欢她,她肯定可以救他的,肯定可以!
只差一阶就到了,马上就可以到她的身边……
于竟的身影像是鬼魅般,快速地移到了楼梯下面,缓缓举起手,在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所有的急切与期望都就此凝固了。
奔跑中的阿山伯,身子猛地定住,脸上的惊喜与惊讶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融成了一种古怪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的不可置信;整整过了一分钟后,他终于趴下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连抽搐都没有,就那样倒下,鲜血从他的后脑疾速地涌了出来。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最终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从最开始的错误,就注定了今天一切。
于竟走上楼梯,看了眼那个躺在地板上慢慢变硬的男子,非常冷静地开口:“拖下去。”
两个护卫走上前,拖起刘大山往楼下走。
管家从楼上走下来,望着地面被拖出来的那道长长的血痕,恭敬地对沈尉迟说道:“少爷,弄脏的地板我一会就找人换掉。”
沈尉迟依旧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过,安静地喝着杯中的酒,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任由手下俐落处理,而他平淡、温和,不受打扰。
他的手下一向都知道他的心思,不需要明示、不需要动作,有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必,就可以做到让他满意;直到一杯饮尽,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沉稳地往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转入卧室,靠在门边,看到那个搂着被子,睡得无知无觉的天真女孩,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久久;直到心里那片血腥一点一点地褪下去,他才走过去,在床上坐下,俯身望着她精致的五官。
其实她并不算美,至少不是时下那种甜美而讨喜的容颜。
眉毛不够柔顺有点太过飞扬,眼睛生动、睫毛翘翘的,说明她其实很恰!鼻子长得傲气,嘴唇唇形饱满,带着点憨憨的厚度……她的长相,他闭着眼睛都能细细地描绘出来;她与小的时候区别并没有很大,只是五官长开来了,神采灵动。
是算不上美丽,但她的朝气与活力,让她有着一份让人睁不开眼的耀眼与光芒。
抬指轻轻盖在她的眼皮上,他知道那双闭着的眼睛,是多么灵活与青春;每次看到他时,都会绽出闪亮的光!她是真的喜爱着他的,执着地喜欢!修长的指细细抚过她挺翘的鼻,滑到红润的脸颊,那里永远都会泛着健康的光泽、生气蓬勃……
她睡着了,此时的她那么纯稚、无辜,天真而无害,刚刚楼下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正酣然入眠;可他知道,一切的平静都在慢慢远去,他们之间的风暴,正要来临!
执着的正义少女,与血腥的黑道,本来就是无法融合的矛盾。
“心心,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唔……”他的手指带来的痒意,让她朦胧地睁开眼眸,惺忪睡眼在看到熟悉的脸庞时,绽出娇娇的笑,口齿缠绵地低喃:“尉迟哥哥……”
“嗯。”望着她的睡颜,温柔地回应;他知道,此时的她是完全无意识的,那杯他吩咐管家特别准备的牛奶,可以让她有一场长时间的酣眠。
“别走。”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脸颊下面,徐徐摩挲着,慢慢地闭上眼睛。
真好,他的体温与声音都是那么温柔、安定,让她觉得此时像是躺在一片柔白软绵的云朵之中,舒服得只想懒懒地打几个滚、伸伸懒腰,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傻瓜。”他抬指抚上她的唇,那里又Q又嫩,触感极佳,不自觉便顺势探进她的唇内,摩擦着她的舌,他抵在她的唇边叹息:“真是个傻孩子。”
“尉……”
“嘘!”他的手指按住她的舌,阻止她的话语,左手在她的后颈徐徐抚摸着,那里的皮肤他很喜欢,每次欢爱过后,他都会在那里反覆摩挲着那片如丝般的光滑;他出声安抚她:“乖女孩,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他处理好了,一切都处理好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他都会一点一点抚平、一点一点摒除!温柔的语气流泄,指间力道平和而轻浅。
“唔……”他的声音好好听,如大提琴般低吟着,她彻底被安抚了,再度沉沉入睡。
低头,他嘴唇吻过她的眉心,看着那里因酣睡而泛起淡淡的粉红,“傻女孩,我说过,一旦我要了就不会再放手!你是真的懂吗?”
今天晚上,她已见过他的真实,怎会再无所反应?
此刻的平和,不过是他刻意强求的一段缓冲。
这已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安宁了!他虽然舍不得让她见识残酷,却也无法让她就那么在幻想中生活……所以,乖女孩,好好睡吧,睡醒之后,世界将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更真实,更痛苦,你作好准备来接受了吗?
当初推开她、放她生路,她却怎么也不肯走。
现在他已握紧,她又怎能逃开?而且,他也再无法放开她了。
既然无法放开,那么就只有握紧,不管痛苦与折磨,都要这样走下去!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心心,到了你该付代价的时候!
就算充满无奈与泪水,你都逃不开了;这辈子你也只能在我的怀里,只能!
《心迟*下》试阅:
第一章
今夜月色温柔,风轻星烁,安静的山野也随着这漫漫的夜逐渐沉入甜蜜乡里。
安谧与宁馨,浅梦与低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这初夏的夜风中归于朦胧。
可是,暴风雨欲来前,总是如此的平静祥和。
沈尉迟站在窗前,望着清朗的星空,一点一点慢慢地啜饮着杯中的酒,他的动作很温和,喝酒的姿势非常地优雅,神情依旧平静,事实上,太平静了些。
韩子诺望着桌面上整齐摆放的一个又一个的空酒瓶,全都是烈到极致的酒。
沈尉迟已经在窗边站了整整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里,他都是安静地、温和地喝着酒,看似轻松而且随意;可是,数数那些空掉的酒瓶,再看看他现在平和的神态,就算看起来一切都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随便谁都可以感觉得到,现在的沈尉迟,不正常。
韩子诺不敢开口说话。跟了沈尉迟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他连开口都不敢,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尉迟。事实上,自从叶心栩来到沈尉迟的身边,韩子诺已经学会不要对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沈尉迟的那些面感到惊讶;可今天,他还是吃惊了,而且是大吃一惊。
他的手心在悄悄地冒汗,身子却在发冷;不知道哪种比较可怕,杀伐决断、波纹不兴的沈尉迟,抑或是现在这种隐在风暴边缘的沈尉迟。
叶心栩,你可真是好本事。
门外的轻敲,打破了这种快要让人崩溃的压抑。轻推而开的门,Andy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薄薄的一份资料,脸色首次那么沉重。他走到桌前,行了个礼,抬起身子时眼睛扫到桌面上空掉的酒瓶,微微抽气,再看着身子隐在阴影中的沈尉迟,试探的目光移向韩子诺,韩子诺却低垂眼睛望着地板,面无表情。
这样的场景,他如何敢开口?
沈尉迟沉默依旧,浅浅的饮酒,那么就只好一起安静,一直到那只杯子空掉,他轻轻地放下,终于吐出一个字:“说。”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官谨言,官家的二公子。”不能犹豫、不能迟疑,他直接讲了重点。两个小时前,接到少爷的电话,让他去调查某些事情。虽然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震惊,但还是得依事直说。
“啵”地一声,又一瓶酒打开来,带着琥珀金芒的液体缓缓地流注到透明纯粹的水晶杯里,泛开荡漾。
“继续。”
“小姐跟他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只是这学期选了他的课。事实上,这门课最初并不是由官谨言上的,因为他还要几个月才能拿到博士学位,可他突然从德国回来,直接要求上这门课。每个星期两天的课,除了上课,他们的接触非常少。”Andy顿了顿,补充道:“除了偶尔几次的交谈,每次都不会超过五分钟。”他将文件打开,摊放到桌面上。
“我们对比过所有跟小姐有接触的人的笔迹,最后发现字迹是属于官谨言的。”洁白纸张上面并排列印着两份字迹,一份书写随意,另一份却看得出是非常用心地写就,但笔迹却很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只需一眼,就可以判断笔迹。
他没有想到,事情调查出来竟然会是官谨言,这下子问题可大了。只要跟在沈尉迟身边的人都知道,官谨行跟沈尉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可是少爷这么多年唯一的朋友,可是谁会想到,这个唯一的朋友的弟弟,竟然会是扎进心里的那根刺。
果然是他。
沈尉迟喝着杯里的酒,这种烈性刺激的酒液,饮入喉内,变成了最要命的毒药,它不让你死,它折腾你。
其实看到那张书签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大概明白出自谁之手,她的世界太单纯、太干净,身边的男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
也只有像官谨言那样的男子,才会打动她,毕竟他跟她心目中的那个沈尉迟太相似,相似到连他自己都认为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突变,现在的沈尉迟很有可能会是如今的官谨言。
可惜他不是!所以,她爱的那个,不是他!
多么可恨,又多么无奈,这世上最无法勉强的事,就是感情。最无法接受的就是相爱之后的相背离;如果未曾得到,也不会那么痛恨。真实的他,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而现在,她想要并且会爱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杀了他。”他很低、很平静地开口命令。
“不要!”被撞开的大门猛地敞开来,叶心栩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地望着他,“不要,不要再杀人了。”
沈尉迟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她穿着短短的睡衣睡裤,站在那里,慌得那样、急得那样,居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浅蓝的棉布上面绣着肥肥的猫,憨态可掬,却奇异地刺痛他的眼。
这套睡衣是以前他们逛街的时候,她撒娇让他买的,还一定要买情侣的,他的那套上面绣着几条鱼,她一见就爱上,说她爱他就像猫爱鱼一样,离不开,离开就会饿死;可是事实上,猫可以不吃鱼,它还有很多食物可以选择。
真是讽刺。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心心,很晚了,你该去睡觉。”
“沈尉迟,不要再杀人了,这样我真的会受不了。”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一整晚,从被他发现书签的那刻开始,她的神经就是紧绷的,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做出什么来的,所以她直接打开了房间的监视器眼眨也不眨地就那么紧盯着,很安静、很平静,可是越平静就越是让人不安。
虽然这样有点犯傻,他如果要做什么,只需要一通电话就可以了,完全不必亲自动手;可是,她还是在赌,赌当他们调查出来那个人是官谨言,官谨行的弟弟,他们决不会草草行事,而是会过来向他报告。
果然,在看到Andy走大宅时,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她跟过去,悄悄地在门外听,一直听到那个让她心凉的命令。
“杀人就那么好?那么刺激?我可以理解以前你杀人,是因为必须要杀。可是官老师呢?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他还是官大哥的弟弟,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没有威胁?”沈尉迟笑意更深,“心心,那你来告诉我,书签是谁写给你的?”
她的脸色更白了,白得近乎透明,“我跟他之间很清白。”
“清白?”沈尉迟用一种很缓慢很刻意的语调像是在仔细地琢磨她的那句话,“你是指身体还是心?”
叶心栩咬紧嘴唇,清灵的眼眸里满满地慌,她不知道,她回答不出来他的那句问话;身体抑或是心,现在的她情绪太乱,从来都没有清醒过。对官谨言的感觉,如果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如果说爱,好像,又有哪里是不对的。
冰冷世界的那一缕温暖,会觉得心喜,但会是爱吗?
她分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她原本只是想要单纯地享受那抹浅浅的温暖,不近不远,就那样存在于字里行间,她也觉得舒服,觉得自在;可是现在,这份温暖变质了,它变成了火焰,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她逃不及,只能被灼伤。
他望着她变换的脸色,唇边的笑又冷又温,怪异地矛盾,此时的沈尉迟却有着诡谲的诱惑力,他很轻很温柔地低语,如同情人的呢喃:“心心,你现在的表情,真的让我非常有欲望,杀人。”
他的心心,那个眼里只有他的一个,那个让他握住了就再也不放开的女孩,那个从小到大心里就只有他一人的女孩,到如今,真的离他已经这么远了。
叶心栩被他的话刺激到,抬头望着他,像是要认清楚他一样,“沈尉迟,爱一个人,不是想要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没有距离吗?可是为什么你的爱却那么重那么可怕?你一点点地亲手将我推离你,我不肯,你就直接挥刀去斩,斩得我血肉模糊,砍得我痛彻心扉。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你再清楚不过,可是你就是要逼我去面对那些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不愿意改变自己,我也不愿意,我们走进一盘死局,怪了不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官谨言,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不可以死;如果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我会恨你的,并且绝对不会原谅你;如果对这个你都无所谓的话,你去杀他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前我说恨,其实你我都知道那是怎样的恨,但这次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她瞪着他,勇敢而且坚定,“这与我的感情无关,而是我再也无法忍受有任何人因我而死,我是认真的。”
他们都知道,以前她的恨,其实是爱的成份居多,可以矛盾、可以痛苦、可以纠结,却还是不可以不爱;但这次,她是认真的,如果他动手,那么她就真的会离他而去,从心里远远地离开他。
沈尉迟望着她,安静尔雅,他的表情明明那么柔和,却带来从未有过的强大的压力,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谁都不说话,谁都不敢有所动作,就连呼吸声,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多余。
很久很久,久到叶心栩以为时间就这样过掉了一辈子之后,他很缓很慢地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走开;经过她的身边时,他一眼都没有看她,走到门边,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许走出这座宅院半步,不准跟任何人联系。”
然后,他走掉了,韩子诺与Andy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终于,只留下她一人,叶心栩站在那里,半晌,她缓缓地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这场对峙,她赢了。
与沈尉迟重遇之后,她一直都是输的,只有这次才勉强可以称之为赢,可为什么这次赢了之后,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到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痛到从里到外翻涌的都是淋淋的鲜血。
原来赢的感觉,并不如想像中的好,真的不如。
◎ ◎ ◎
再度与世隔绝,她并不觉得难受,如果是以前的叶心栩,只要在家里待一个小时,就会难受得要抓狂;可是现在她很习惯。每天看看书,再到花园里面去整理一下她种的草莓,那些绿绿的植物长得非常好,开出了白色的花朵,有的甚至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实,青青的、白白的,有些稚嫩的可爱。
再不然,她还会去运动室,沉重的沙包,痛快地拳打脚踢,流了满身的汗,感觉许多的郁闷都随着那些汗液蒸发出来。
其实人活着要开心,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她可以自得其乐,这段时间对这个,她学得很好,非常有心得。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沈尉迟了。看起来他对她没有任何不同,温和有礼、体贴细心;可是还是不一样了。她感觉得到,他离她越来越远,他的感情在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以前他望着她的样子,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感受不到了。
其实,他也在生气吧?他还是会抱她,却不会吻她。身子贴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热度却少了暖意,她并不抗拒与他欢爱,在他怀里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依旧是单纯的爱、简单的情。在他的怀里,她会有那种短暂的幸福感觉,短暂到随着身体的冷却,它也会迅速地消失,消失之后却也更感空虚。
不得不承认,人的身体真是很奇妙;明明心离得那么远了,可是身体却还是很契合,她的身子接受了他,比她的心更直接。
叶心栩拿起松软的毛巾将湿发擦干,身子泛起运动过后的那种舒适的痛快。她在运动房附设的浴室洗好澡,冲去一身的黏腻,打开门,往大厅走去,干净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大杯的柳橙汁,鲜艳的颜色,一粒一粒慢慢褪冰的水珠凝在透明的杯身,光是看,都让人觉得清凉解渴,食欲大增。
管家很细心,每次在她运动过后都会为她准备消暑的饮品,而且时间都掐得刚刚好,不会太冰,也不会已经褪冰,喝下去,整个身子的热度都消退了。
她喝了一大口,享受那种酸酸甜甜的绝妙入口滋味,随手拿过摆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按开,挂在墙面的超清晰萤幕亮了起来。无意识地切换着画面,她想看看自己的草莓,这么大的太阳,不知道会不会被晒得枯萎;这间大宅里面的保全措施做得非常之好,全方位无死角,二十四小时即时监控。
倏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凝住了她的视线,退回去,定格,然后,那只美丽的玻璃杯猛地掉落在地板上,碎了开来,橙黄的液体泼了满地。
室内很快只剩下那一地的残藉,寂然无人,她看到了官谨言,还有沈尉迟!
◎ ◎ ◎
官谨言很担心,非常地担心。
那天,他对她表白了,虽然她没有答应他,但也并没有直接拒绝掉;所以,她应该对他是有好感的,应该是吧?
当天晚上官谨言失眠了,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心动,那种让人坐立不安,恨不得时间就那样走快一些,让他可以早点见到心上人的焦灼感,对官谨言而言是陌生的。
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原本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她有活力的笑脸,只要她开心,他就会觉得快乐;可是,她却失去了笑容。
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她不快乐,所以,他想要自己来给她;她失去的开朗,他都想要帮她一点一滴地找回来。他坐起来,看着手表,数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度分如年,终于盼来了晨曦,盼来了让他期望的清晨。
他兴冲冲地来到学校,却发现她没有来上课,一盆冷水就这样直接浇上他火热的心,冰冷过后是担心,她为什么没有来?是生病了还是有事情?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问她的朋友,说不知道。
问哥哥,可是官谨行却怪异地非常忙碌,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他,官谨行却望着他叹气,然后很认真,难得地认真跟他讲:“谨言,你知道你给整个家族带来多么大的麻烦?这个世上,可以惹的人有很多,为什么你却要偏偏去选那个绝对绝对不能惹的人?你放弃吧,我不希望有一天看着你死。”
官谨行不帮他,没有关系,他可以自己找;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今天干脆就直接找上门,如果沈尉迟对她有丝毫的错待,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带走。
还没有来得及走近大宅,就已经在门口遇上了那个男人,徐徐降下的车窗,沈尉迟就坐在车里,沉沉地望着他,一片的平静。
官谨言对沈尉迟其实并不算熟悉,这个男人可以很温和地跟你聊天,你却永远都跟他热络不起来,他们之间只是因为有官谨行才认识而已。
“沈先生,我来找叶心栩。”良好的家教,告诉他任何事情都要先礼,至于要不要后兵,则要看情况。
沈尉迟漆黑的眼眸闪过复杂的光,他的手指在文件的纸页上轻轻滑过,淡淡地开口:“她最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她生病了?”官谨言激动起来,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怎么会那么巧?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难得生病的,“那就麻烦沈先生让我去探望一下她,毕竟,我是她的老师,看望生病的学生也在情理之中。”
“不必了。”沈尉迟阖上文件,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她不希望被打扰。”
“请让我亲自问过她。”
沈尉迟定定地望着他,看他坚持的神态,看他不愠不火的表情,官谨言果然很有大家风范,任何时候都彬彬有礼。
伸手,按开车门,他走出来站在官谨言的面前,深思地说道:“我记得官谨行跟我讲过,你们的父母在为你们取名的时候,就是期许你们对自己的言行可以三思。”
“是的。”
“所以,我建议你仔细考虑清楚。”沈尉迟眼眸深沉,“很多事情,代价都超出你的想像。”
“相信我,有的事情我完全已经考虑清楚了。”官谨言微笑着,语气执着。
“是吗?”刻意放缓的语调:“在整个官家都为此付出代价的同时,你觉得你可以幸免?”
他神色一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尉迟轻笑,“果然生活单纯的人就是比较幸福,官谨言,想一想,没有了官家,你用什么来跟我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已经采取了行动!官谨言的神色未变,他向叶心栩表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般快,既然沈尉迟不再迂回,那么他也不必。
“我只是想要她快乐而已,只是想将你夺走的东西还给她。”
“快乐?”沈尉迟唇边的笑更加温润如水,“官谨言,不要试图挑衅我,很愚蠢。”
“她不爱你了,你抓得再紧,最终还是会失去。”
一支乌黑的熗抵住了他的眉心,温柔地低语:“说下去,我还想听。”
“爱情不是无条件的,想要自己爱的那个人开心,想要她生活得无忧无虑,想要她不会因为这份爱而痛苦;这些,你都无法给她,你的爱就是占有与霸道,你希望她对完整的你全盘接受,可是你却无法接受完整的她。”
官谨言完全无惧那个冰冷的熗口,继续冷静地往下说:“她多么有正义感,哪怕是不认识的人需要帮助,她都会尽自己的全力,可是你呢,你却在一点一滴地毁掉那个叶心栩,她消沉、她压抑,她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你就是不肯放手,你真的爱她吗?真的爱吗?”
“啪”地一声松开保险,沈尉迟利眸微眯,食指稍动,“不要!”厉声地阻止,来自疾奔而来的官谨行,“沈,他是我的弟弟。”他就知道,就知道这个弟弟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难以收拾,会是这么进退两难。看来找人盯着他是对的,至少,在这样的时刻,他还勉强可以来为弟弟求求情,即便,有没有效果,很难讲。
“官谨行,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
他沉默了一会,“不可以。”
“很聪明。”比自己的弟弟要聪明很多。
“但是沈,我恳求你,不要杀他。”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说下去,“不论他做了什么,他毕竟都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看着他死;你想要整个官家,你拿去就是,放过他。”这一个星期来,因为沈尉迟的打压,官家过得很辛苦,再大的家业,再雄厚的资本,跟卯起来要整垮它的人斗,都是不够的。
他一直都知道,这世上能够斗得过沈尉迟的人,还未出生。
“官家?”沈尉迟唇边的笑很冰凉,“你觉得我想要的是它?”
“不是。”官家于他而言,其实什么都不是。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有了。”他死心了。太了解沈尉迟的性格,他有仇必报,而且百倍千倍地报。谨言这次犯了他的底限,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而官谨行,甚至没有办法责怪沈尉迟不讲朋友情义,因为,最开始错的那个人,是官谨言。
“很好。”他的食指慢慢地弯曲,用一种刻意的缓慢,他想要看看,那个号称可以为爱牺牲的男人,在面对死亡时,会用怎样的表情。
“如果我还有话要说呢,沈尉迟?”清浅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叶心栩就站在那里,湿润的发丝披在肩后,神情严肃。
◎ ◎ ◎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握住那支精巧而美丽的手熗,挪过来,抵在自己的额间,轻轻地开口:“你杀我了吧。”
官谨言抽了口气,急切地说:“小栩,你不能这么做。”
叶心栩没有回头看他,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沈尉迟,“动手吧。”
他的手指,在熗托上慢慢地收紧,眼眸里一片冷漠。
“沈尉迟,你杀了我;然后随便你要杀谁,哪怕你杀光全世界的人,都再也与我无关。”她望着他,语气平静,声音坚定:“我在你的身边,也是痛苦,与其这样,不如给我一个解脱,你不是爱我吗?不是想要我吗?只要轻轻扣动食指,我就永远是你的了,谁也抢不走。”
他墨玉般的黑眸,慢慢地变红,是那种暴怒的红;他的神情越来越冷静,四周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他失控了,被她逼得失控了。
抬手一把推开她,手熗微抬,他一动作,叶心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拼命地扑上去,像是疯了一样挡在官谨言的身前,“如果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周围静下来了,大家都被这样的紧张给激出一身冷汗,他们无法想像,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去发展。
“小栩……”被一个女人这样保护着,既觉得丢脸,但同时也很感动,他不知道,叶心栩对他已经用情这么深,竟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
她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望着沈尉迟,眼神认真,姿势紧绷,她在赌,在赌……
沈尉迟冷冷地笑着,悲喜难辨,“就那么喜欢吗?”
“是。”不能迟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迟疑。
“舍不得他死?”
“对。”
“哪怕用你的命,都无所谓?”
“没错。”
还能再说什么?又还能再继续什么?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想要忽视掉,却才发现,他越退,别人就越进;为了她,他的底限一挪再挪,挪到那片从未有人触及过的领域里,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退,因为已经到了绝路。
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所谓的底限,于她而言,就是虚无,他对她没有底限。可是她却已经爱上别人。
他与她总是要迟一步,迟了一步,则已是天涯;强行抓住的,果然永远都会抓不牢,会失去。
缓慢地后退,他的表情很怪异,怪异地让她的心莫名地发痛,可是他的笑却越发耀眼,“叶心栩,你很聪明。”
她用自己的命来跟他赌,终于,他们也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做还是会走到这一步。设想过最坏的结局,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是料错了。
他叫她叶心栩,叫她叶心栩,她眼眶猛地一酸,很努力、很努力才没有让眼泪涌出来。她一定要坚强,这种时刻,松一秒就会错万千,她不可以脆弱、不可以放弃,她知道他的,太知道了。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罢了。”他摇头,仿佛是无奈像是宠溺,很熟悉的表情,曾经她在他的脸上看到过无数次,每次她调皮之后,他都这样的拿她没有办法;可是这次,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种快要失去的恐惧感抓住了她,她颤抖起来。
“这颗爱你的心,我不要了。”抬手,食指终于成功地扣动,目的地却是他的心脏!
所有的人同时失去了呼吸,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韩子诺拼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扑了上去,一声熗响过后,沈尉迟的胸口泛起鲜艳的红。
叶心栩眼眸睁得大大的,非常非常大,她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晕眩,全身都软了,她傻了怔了,像是陷入一场可怕的恶梦,恶梦太深、太重,她反应不过来。
韩子诺眼珠涨得通红,想要去抢沈尉迟手里的熗,却怎么也抢不过来,那熗还是被他紧紧地握住,松不开。
官谨行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快速地检查那个伤口后,神色紧张地说道:“准备手术,立刻,马上。”拳头捏得紧紧的,那个位置,那个位置……
韩子诺扶着沈尉迟准备往大宅走,却被沈尉迟抬手阻止,他转头望向她,很干脆地说:“你走吧。”语气平淡,仿佛伤口根本不在他的身上一般。
她还是傻在那里,像是失去思考的娃娃一样,闻声反射性地愣愣抬眸,望着他,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随便你要去哪里,随便你要跟谁在一起,随便你要做什么,叶心栩,从此刻开始,你自由了。”
她听见了,听见了这么漫长的日子里唯一盼望的一句话,可是为什么,心会失去感觉,感觉不到喜悦,也感觉不到痛苦。她只能傻站在那里,动都不能动。苍白的嘴唇很费力地张了张,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我们别再见面了。”他依旧笔直地站着,不倚不靠,任胸口的红不断地扩大,黑色的布料迅速地濡湿成一片,可他却还是那么风光霁月,绝世无双。
“少爷……”韩子诺声音带着哽咽:“请你进去吧,你的伤……”
越来越多的人从宅子里面跑出来,他们一向镇定的脸庞上充满了惊慌与担心。
沈尉迟笑了,是那种她很熟悉,那种即便闭着眼睛都能细细描绘出来的笑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开心就好;我就,不说再见了。”
然后,他转身慢慢地走开,一步一步朝大宅的方向走,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的留恋,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然陌路。
他,放手了。
你既无情,我便休。
第二章
七年后。
“你自己数、自己数,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啊?”
一个巴掌俐落地呼过去,小女孩的头被拍得直接埋进吃到一半的西瓜里,她反应很迅速地抬头,熟练地摘掉脸蛋上黏着的西瓜籽,然后继续吃。
“你干架就干架呀,自己动手多爽快,干嘛要那么腹黑,支使别人去为你打?还把小朋友打得像个猪头……”
“你也觉得他像猪头?”小女孩吐掉嘴里的黑籽,插嘴道。
“唔,超像的。”赞赏地打了个响指,“他左眼的那个黑轮,力道不错,看得出来打的那个人很有潜力。”
“那个是我赏的。”继续用杓子挖西瓜。
“真的吗?”开心地抱住她,用力地亲一下,“我就说,你好歹也该遗传我些优点,不能全部都像他吧,看吧看吧,果然……”
“像你好像没有什么好处吧?”女孩丝毫不给面子的吐糟,也懒得去擦被亲的脸蛋,大口地继续吃。
“怎么会没有好处?”瞪她,“瞧瞧你,胃口好,头好壮壮,不都是好处吗?”
“你确定这是像你?”
“当然,你爸爸可是斯文人,才不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是喔。”
“当然。”一把抢过她的杓子,舀了一大杓进自己的嘴,“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喔,年纪小小,鬼心眼这么多,你自己讲,为什么又要去扁人家?”
“我没有动手,不关我的事。”
“哼哼。”冷笑几声,“你倒是会撇得干净,当我会不知道你?你这个死小孩再聪明,也是老娘生的,还想骗过我?”
死小孩理都不理她,还在那里埋头猛吃,气得她一把抢过来自己吃!
小女孩定了定,看了眼被抢的西瓜,再看了眼那个明显气到爆的女子,然后,慢慢地开口:“他说,我就是那种家庭不完整的小孩,没有爸爸爱,还有一个粗鲁得要命的妈妈……”
“靠!哪个臭小鬼这么欠扁,敢讲这样的话?你有没有狠狠地揍他,啊?”西瓜也不吃了,抬头猛骂。
“有。”不动声色地再度将西瓜挪到自己的势力范围,“我赏了他一记黑轮,你忘了?”
“赏得好,怎么才一个?你应该多揍他几下,让他记住以后讲话别这么欠扁。”
“唔,打多了手会痛,我用脚踹的。”所以她一直说,她没有动手,她动脚。
“哈哈,果然是我生的,这点真是像我,赞!”
“赞你个头!”一个锅铲直接轰上她的头顶,“叶小栩,你就这样教小孩的?你看你看,你们学校那些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幸好我们家汐汐基因够优,不然早就被你污染坏了。”
“哎唷,妈妈,我在教小孩,你在做什么啦?”叶心栩摸着自己的头,摸到一手的菜油,皱眉抱怨:“拜托,不要再拿炒菜炒一半的锅铲来揍我好不好?很脏耶。”
“脏什么脏,都可以吃进肚子里的。”何美娟轻拍外孙女的脸蛋,“汐汐,不要吃太饱,一会要吃饭的。”
“唔,外婆,你种的西瓜好甜,我舍不得停下来。”
一句话把何美娟哄得阖不拢嘴,笑咪咪地说:“喜欢吃下午凉快点再跟外婆去田里摘,还有好多,我们汐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外婆最好了,我最爱你。”
立刻让当外婆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看自家的孩子怎么乖巧可爱无敌。
“马屁精。”叶心栩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搞不懂明明凶悍的老妈为什么在对着外孙女时可以温柔慈爱得像变了一个人。
“叶小栩,你还好意思骂别人?”马上变脸,何美娟叉着腰骂:“你学校的家长又打电话来投诉你,你说你好好上课,为什么要动手打学生?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很娇嫩,不能乱碰的?”
小女孩抱着西瓜溜下餐桌,走几步坐到沙发上,吹着冷气边吃边看戏。
“我哪有动手?”拜托,人家她为人师表这么几年,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好吧?谁又吃饱了没有事做跑出来胡说八道?
“你班上那个叫吕志强的。”
“那是他自己跑到外面跟人家干架,我不过碰上了进去插一脚,让他们停下来而已;我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好不好。”这些小孩,明明自己打架打成猪头,居然敢反咬她,等着看好了。
“反正不管怎样,现在他妈妈说要去学校投诉你。”
“哼哼,让他去投诉,我要是会怕他,我叶心栩的名字就倒过来写,还有那个吕志强,他下次不要让我堵到,不然……”
“你还想怎样?”
“没有啦,妈,饭什么时候做好,我快饿死了。”赶紧转移话题。
“吃吃吃,就知道吃。”何美娟拎着锅铲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啊对了,汐汐幼稚园的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天被汐汐打的那个小朋友,家长说要追究责任,好像还请了什么立委。”
叶家的电话,这几年天天都是热线,何美娟接得再习惯不过了。
“请立委?”叶心栩拿起桌上摆着的苹果开始啃,“好呀,正愁有火无处发,倒有送上门来的,让他们来好了,我等着。”
“那些家伙敢欺负我们家汐汐,真是欠扁,小栩,你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家汐汐可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老妈,你这偏心就偏得太过了点吧?”一口苹果肉卡在嘴里差点呛死她,“是我就一定是我惹的人家,可是汐汐明明就动手打了同学,你却在这里说人家欺负她?有没有搞错啊?”
“那当然。”何美娟换上干净的锅铲“刷刷”地俐落翻炒锅里的菜,“你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可是我们汐汐不一样,居然能够让我们乖巧可爱聪明漂亮的汐汐动手打人,可见那个小朋友是有多欠扁,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想跑来欺负我们,真是过份。”
乖巧可爱聪明漂亮?叶心栩转头,看着那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吃西瓜的女孩,无语……
“你当妈妈的,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不吭声?”
自然是不可以!她的宝贝,谁敢欺负,她跟谁拼命,“放心,老妈,包在我身上。”
两个大人很快就达成协定,而那个无辜的小孩,则悠闲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吃着鲜甜多汁的西瓜,唔,这样的生活,可真好。
◎ ◎ ◎
说到向日葵幼稚园的叶汐,她可是远近闻名。
她有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美丽可爱,毕竟,现在的大人都会打扮小孩子,漂亮的小孩多了去了,叶汐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她的名气,是因为她超级超级爱打架,可是她从来都不会自己动手,三言两语,就可以让别的小朋友为她动手,而她只要坐在旁边看着就好。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怪异地明明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主使,可她偏偏不介意地大方承认,入园没多久,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了叶汐的大名;第二个让她有名的是,她有一个远近驰名的妈妈叶心栩。
这世上,遗传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叶心栩生的小孩,果然跟她一样爱干架。
虽然大学毕业后,叶心栩在一所还不错的中学教英语,成为一名光荣的教师;可是她的英雄事迹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而呈等比增长,成为学校校长最头痛的问题老师一名。
如果她工作能力差还好些,校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请她另谋高就,偏偏,她上课生动活泼、内容丰富,枯燥的英文被她一教都变得乐趣横生,只要她教过的班级英文都是呱呱叫,学生不但考试永居第一,就连一向为学生头痛的口语在她的教导下个个都流利无比。
所以校长家长,每个人对她是又爱又恨,既怕她的凶猛,又爱她的能力,最后导致家长们全都一脸舍生赴死的表情求着她将学生送入她的班级。
在她的班级里面没有所谓的问题学生,因为早就有个问题老师摆在那里,谁还能比她更不正常?再不乖的小孩落到叶心栩的手里,都会乖得比小白兔还纯良。
由此可知,有这样一个妈妈,天天耳濡目染之下,叶汐小朋友会是多么天真无邪?更何况,她自己本身……
“到台北一定要乖要听话,妈妈有事要忙,不能总是陪着你。”
“第九十八次。”勾著白嫩的手指头,她望着叶心栩,“妈妈,你更年期了。”
“死小孩!”一记爆栗轰上她的头顶,“叫你不要天天看电视,你不听,外婆也总是不管你。”
现在的电视儿童太可怕了,早熟到不行,什么话都会讲,叶汐这孩子尤甚。每天晚上陪着老妈看八点档九点档,对里面那种哭天抢地的戏码烂熟于心,说起话来气死人不偿命。
“外婆说,没有常识也要看电视,不然就会像妈妈一样。”
“像我怎么了,啊?”眉毛威胁地一挑。
叶汐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是暴力家庭出来的小孩,早就对这些免疫了,很熟练地转移危险的话题,“妈妈,我要吃柳丁。”
“喔。”叶心栩立刻拿出水果刀,手起刀落,柳丁很戏剧性地定格一秒,然后猛地整齐分为四块躺好。
车内的同事下意识地缩了缩,再缩了缩。
叶汐见怪不怪地伸手拿起来吃。柳丁饱满多汁,吃这个很少有不滴果汁,难免狼狈;可是叶汐就是奇怪,小小年纪定力好,够沉稳,只是简单地吃个东西,也可以吃得优雅干净迅速。
她,很像他。
叶心栩望着女儿,眼眸里面有着一抹幽远的伤。
拎着水果刀搞忧郁……呃……
叶汐抬头望了望妈妈,快速地解决掉水果,用湿巾擦了擦手,然后乖乖地躺进妈妈的怀里,手环住她的腰。
此时的女儿很贴心、很甜蜜。叶心栩伸手轻轻地盖上她的眼睛,一根一根又长又翘的羽睫,浓密漆黑,齐刷刷地刺着她的掌心,她没有忍住,慢慢地往下移,露出那双眼睛,凝视。
叶汐很安静地任由妈妈折腾,毕竟这样的事情从出生到现在发生太多次,她都习惯了。
难得女儿这么听话,叶心栩指腹缓缓地摩挲嫩嫩的脸蛋,定定地望着那双眼睛发怔,“汐汐,你今天真乖。”
“唔。”
“妈妈其实很高兴,很高兴能有你。”
“唔。”
“你知道吗?其实你……”很像他。
“终于拿到了。”叶汐拿着PSP在叶心栩的腿上翻转过来,按开机键。
靠!搞半天这小丫头趴她怀里根本不是什么乖巧甜蜜,而是为了方便拿放在她包包里面的那个PSP?太过份了,太欠扁了!伸手捏向她的脸颊,立刻就让她变成樱桃小丸子!
“叶汐,你……”
“妈妈,今天是人家生日。”
淡淡的话语,定住了当妈妈的人的继续蹂躏,“呃……”
“人家没有跟你要礼物,你也不要再虐待小孩了。”
“是呀是呀,叶老师,你家小孩真的又乖又听话,你不要再掐她了。”终于看不过去的同事甲无惧叶心栩的威严,说出正义之声,看着那么漂亮的小孩脸蛋被掐红了,真是有点心痛的说。
“你家汐汐多听话呀,既不吵又不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乖乖地坐在你身边,你还要怎样?”同事乙接着谴责。
“而且今天是她生日耶,你还要打小孩。”
“……”
叶心栩目瞪口呆,是怎样?明明是她被气得半死,到头来被责怪的那个人居然是她?想也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她怎么可能舍得用力去捏啦,只是气不过意思一下而已。
“谢谢阿姨们,请你们不要怪我妈妈,她工作压力大,心情不好。”始作俑者居然还好意思朝那挂多管闲事的人笑得一脸甜美。
“汐汐真乖。”
“真懂事。”
“我儿子要是有汐汐一半聪明,我就是半夜都会笑醒。”同事丁笑得一脸谄媚,凑过来,“汐汐,来给阿姨做女儿好不好?我拿我家那个儿子跟你妈妈换。”
一句话戳到心窝里!叶心栩一掌拍在碧绿油亮的西瓜上,“砰”地一记闷响,众人在座位上差点跳起来,热络的讨论猛然一僵,四周一片宁静。
施施然收回手,叶心栩轻松地拍了拍手。
清脆的裂果声传来,西瓜自动裂成好几瓣。
“来来来,吃西瓜。”叶心栩皮笑肉不笑地将餐盘推到同事面前,“讲那么久,嘴应该干了吧。”
没有任何异议,大家动作飞快地拿起西瓜埋头啃起来,好像生怕动作慢一点,那可怕的巴掌会呼到自己的头上。
呜呜呜,女魔头果然不能惹,同事丁更是低着头,恨不得整个脸都藏起来。
叶汐对这一切好像一无所觉,她一脸无辜地继续赖在妈妈的怀里,抬手,“这一关好难喔,妈妈来。”
真是她的宝贝、她的心肝,叶心栩立刻忘掉之前的不快,环抱着女儿带着她的手一起来闯关。
此时她们的脸蛋靠在一起,相似的容颜都那么认真专注,成熟与纯稚,疼爱与娇憨,谁都不会怀疑这对母女的感情有多么深,谁深深地了解到,叶汐就是在叶心栩心尖上的那个人,谁都夺不走。
通关的轻快音乐响起,她们开心地互击一掌,叶心栩轻轻地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汐汐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叶汐眼眸滴溜溜地转了转,“我希望可以永远跟妈妈在一起。”
“我的乖宝贝,可爱死了。”这下再多的气恼与郁闷全都全散掉了,叶心栩感动地直亲她的脸蛋。
妈妈,其实我希望,可以见到爸爸。
第三章
台北街头依旧很热闹、很熟悉的热闹,熟悉地让她的心,还是会隐隐地痛着。
叶心栩低头望了望女儿,一身粉色的裙子穿在叶汐的身上,恬静纯美,她站在那里,像个小公主般耀眼,气质出众。
这次的教学交流会议,恰逢女儿六岁生日,算了算时间并不赶,再加上某人一直强烈催促,叶心栩干脆带着女儿一块儿上台北,既可以帮她庆祝生日,又没有耽误工作,尚算圆满。
“汐汐想去哪里?”叶心栩笑得很灿烂地开口,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顺着女儿,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看来看去都是人,挤死了。”叶汐皱眉望着人潮,表情冷淡。
这……吸气、吸气,不能再被她气到!这孩子到底是像谁啊?说话这么不讨喜,重点是这个小恶魔只在她面前原形毕露,在别人眼前乖得咧,所以她的抱怨从来都被人嗤之以鼻,没人相信,这世上长得纯良无害的人,果然占便宜呀。
“这样才热闹呀。”挤出笑容,蹲下来,“汐汐,我们来台北就是要玩的呀,如果没有人,就不好玩了。”
“我觉得很吵,很无聊。”完全不领情。
“谁让你这么难搞的?”脾气爆发,叶心栩准备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却被她很灵活地闪过去。
顺便凉凉提醒:“妈妈,这里人多,看到你打小孩,会报警的。”唉,有个暴力妈妈,真是伤脑筋呀。
“你……”
“抢劫!小偷!来人哪!抢劫!!”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叶心栩反应很敏捷地抬头,刚好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用力地扯过一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女生的包包,然后拎着一个包包匆匆地跑掉,发出尖叫的是旁边路过的中年女子。
叶心栩立刻丢给女儿一眼,然后抬腿追了上去。
叶汐很熟练地爬到行道栏杆上乖乖坐好,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颊地悠然欣赏,顺便为那个倒楣的抢匪默哀。
足足可以媲美电视剧里的惊险镜头,叶心栩几个大步抬手一撑就跨过护栏,灵活地闪过拥挤的人潮,追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就算人多也影响不了她,越追越近,不过抢匪很明显也是个惯犯,并且很熟悉路况,他一直很刁钻地往人群里钻,但又很会闪躲,眼看转个弯,他就要消失在视线范围,叶心栩很麻利地脱掉自己的鞋子,抓起来用力往前一扔……
“砰”地好大一声闷响,那个男人软软地倒了下去,叶心栩跑上前,一脚踹在男子的腿上,“让你跑、让你跑,大白天就敢出来抢劫,胆子可真大。”
男子被敲中后脑,一片眼花头晕,费力地睁着眼睛望着慢慢变暗的天,欲哭无泪。
叶心栩弯腰去拿包包,男子下意识地用力拉住不放,最错误的举动,因此悲惨地再挨了好几拳,被迫放手!他打不过就想着干脆逃吧,谁知道刚刚爬起身,就被一脚踩了下去,再被提了起来往前拖,一口气差点没有噎死他。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力女呀,早知道、早知道他今天就乖乖在家里睡觉不出来抢了,真是倒楣到家。
叶心栩很俐落地一边拨打手机一边走,行人纷纷动作敏捷地为他们让路,她很顺利地一路拖着他走回去,讲清楚之后按掉电话,刚好已经来到那个被抢的女生面前,就一把将男子掼到地上。
女生已经被人扶了起来,清婉的容颜温柔可人,手轻轻地按着手臂,眉心微皱。
“你没事吧?”叶心栩看着她娇嫩的肌肤,估计摔到地上会很容易受伤。
女生笑容很诚恳、很美丽,“没事,谢谢你。”小小的擦伤,不算什么。
叶心栩递过去她的包包,“你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少什么?”
“谢谢,非常感谢你。”女生接过包,打开看了看,“东西都还在。”
“那就好。”
“那他……”女生有几分担心望着在地面上呻吟着鼻青脸肿的男子,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伤成那样,呃……
“我已经报警了。”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很顺理成章,员警来了,再请她们一起去警局作笔录,连番事情做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赵小姐,”微笑的员警先生转头,很艰难地看了眼叶心栩,“叶小姐,感谢你们与我们配合。”再非常同情地望了一眼那个被铐在一旁的抢匪,原本叫嚣着要对某人施暴提起告诉的男子,在被某人凶狠地一瞪之后,改口改得比什么都快。
啧啧啧,真是,太不走运了。
场面话讲完之后,她们终于可以走出警局。
“赵小姐,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送你?”
她们?赵芷清看着叶心栩身边站着的小朋友摇了摇头,“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眼睛不自觉再度垂下打量小女孩,她很特别,年纪小小却很沉稳,从进警局开始就很熟练地爬到长椅上坐好,自顾自地低头玩PSP,很安静很乖巧,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头都没有抬过。
“没关系啦。”叶心栩无所谓地笑着,这种事情她经常做,太熟悉了。
“真的不用了。”赵芷清看见远处驶过来的车子,“接我的人来了。”知道某人的性格,连忙再次跟叶心栩道谢,“叶小姐,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忙。”
“不用客气。”叶心栩握了握她的手,“那就再见了喔,汐汐,跟阿姨说拜拜。”
叶汐按下暂停键,抬头,朝赵芷清恬恬一笑,听话地抬起手掌挥了挥,“阿姨拜拜。”
她有一双很漂亮很清澈的眼睛,在看见的那一秒,赵芷清愣了愣,小家伙长得真的很可爱、很漂亮。赵芷清一看到她,就立刻有一种很甜蜜的滋味涌上心头,很莫名但却并不奇怪。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有礼地跟她们道别后,她快速地下台阶朝前方走去。
叶心栩牵着女儿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微笑地望着赵芷清,晚风扬起她长长的裙摆,带着几分飘逸的清秀,这个女子真的很漂亮、很温婉,很有气质,那些都是她一直所缺乏的,让她很欣赏这个女生。
车子在不远处停下来,车门按开,一个高大的男子跨出来,赵芷清已经走近,男子低头,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赵芷清拉住男子的手,两人细声交谈。
然后,叶心栩看见那个男子很轻很柔地为赵芷清抚顺发丝,神情温和。赵芷清一直在摇头,表情认真而坚持,终于,男子几不可见地淡淡额首,换来她的浅浅一笑,将脸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
很美好、很漂亮的一幅画面,明明没有什么过份亲密的行为,明明只是几个很简单、很纯洁的动作;可他们做来就是有一种浓浓的情感在流动,他们的亲腻是那种很自然地流露,仿佛天生就该如此默契。
男子清隽,女子清丽,再完美不过,叶心栩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
妈妈握得她的手好痛喔,叶汐抬头想要抗议,却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那个英勇无比,洒脱开朗的妈妈,那个从她出生后一直是她坚强依靠的妈妈,竟然,在哭。
不是那种电视里面演的昏天暗地的嚎啕大哭,而是很安静,很沉默地在流眼泪,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里面掉出来,真的是掉出来的,叶汐甚至听到泪珠砸到地面的声音。
妈妈,怎么了吗?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她在看什么?叶汐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明亮的路灯,将视野范围内照得清楚无比,前面小女孩粉嫩的嘴唇慢慢地张开,不敢置信的眼眸瞪得大大,那个……
叶心栩松开女儿的手,快步往前。
“你答应我了,不会插手这件事情。”赵芷清带着几分撒娇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异常地清晰。
“嗯。”男子的低语,几许温柔、几许清浅,是无奈、是宠溺。
费尽口舌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笑了,“那我们回家吧。”
“好。”音色很低、很醇。
轻搂着她的肩,准备上车,动作却停住,很缓、很慢地低头,看见衣角上那一抹浅浅的白,执着而坚定的白。
“叶小姐,你怎么了?”赵芷清吃惊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近,似乎又隔得很远,非常远。
他一直定定地望着那抹柔软,看见那小小的坚持,看见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隐隐地抖起来。
终于,他缓缓地抬头,看见那张泪雨滂沱的脸蛋,她哭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苦苦地忍着,不发出声音,鼻红眼肿,整张脸都是湿的。
他很安静,非常非常地安静,一直望着她,神情清浅,没有喜怒也没有情绪。太不寻常了;赵芷清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两个人的不对劲,立刻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他们之间一片沉默,只有泪珠一颗一颗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原本轻微的声响,怎么会如此清晰?
时间在此时走得这般缓慢,缓慢地像是丝缕磨拉而过,一点点地摩擦过人的神经,不安,心焦。
终于,他有所动作了。
抬手去拉那扯住他衣角的手指,表情仍是温和的,但却很坚定。一根一根去掰,她却依旧执拗,他掰开一根,她立刻又扯上去,这像是一场拉锯,一场不可能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拉锯战。
纠缠不清。
他忍耐地闭了闭眼眸,再度睁开,里面的光芒变得很锐利,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扯开,像是将某种东西从身上剥离开一样,很坚决也很果断。
他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谁可以反抗得了。
叶心栩的哽咽变大,如小兽般,一声一声,含在喉间,像是抽在心坎上,赵芷清听到心酸得快要受不了了;刚张口,却被他一记凌厉的眼光给吓得退缩回去,那就像冰刃上的寒光,刺入骨髓,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她害怕了。
终于,他拉开了她,坚决地推开,然后拉过赵芷清的手,示意她上车;她不敢反抗,乖乖地绕过车头上车坐好,他已经在驾驶座上坐定,发动引擎,车子咆哮起来。
叶心栩此时反而没有动作,只是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泪如雨下。
昂贵的限量款跑车在下一秒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已经离她离得太远,远到她再也追不上。
双腿失去了支撑的气力,她软软地坐到地面上,像是醒过来一般,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如同一个伤心到极点的孩子,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
“妈妈……”小小的童音,在一旁轻轻地响起,叶汐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叶心栩,她年纪太小,也会害怕。
叶心栩抬头望着女儿,看见那双眼睛,心里是酸楚与喜悦同时交融,汇成了一种怎么都无法形容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
真好,真好,他还活着,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他还活着,活着!
“妈妈,别哭。”叶汐偎入母亲的怀里,伸出嫩嫩的小手为妈妈擦眼泪,擦得满掌都是湿的,“妈妈不要哭。”
叶心栩一把将女儿用力地搂紧,脸贴着她的头发,无法止泪。
叶汐在母亲不断颤抖的胸前转过头望着远去的车子,小小的脸蛋上有着惊奇与疑惑,那个人,很像很像他,她的爸爸,沈尉迟。
◎ ◎ ◎
赵芷清不安地瞥了眼坐在身旁的男子,他的表情是她很熟悉的温和,看起来情绪似乎没有波动,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轻松而自在。
可是她却无法淡定,因为她注意到他的眼眸,总是会不经意地扫向后视镜,她知道,他在看叶心栩,那个刚刚被他狠狠推开的女人,她是……
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可以开口:“哥……”
沈尉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赵芷清立刻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发问,哪怕现在她真的是好奇地要命,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前面是转弯,凑巧有一辆车子也打着转向灯开了过来,双方降下车速,在擦身而过的那瞬间,沈尉迟习惯性地看了看,然后,眼眸深沉。
短暂地交会,分开,各行各的,而转过弯道,后视镜里面早已经没有了那张哭泣的脸蛋。
她哭什么,又执着什么呢?何必如此。沈尉迟的唇角缓缓地勾起来,锐利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前面的路况。
那是笑吧?一直小心打量他的赵芷清,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为什么明明在上一刻还不算太糟糕的沈尉迟,为什么现在会变得那么阴沉?他好像,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 ◎ ◎
看着女儿甜甜入睡的脸蛋,叶心栩的表情变得柔和,像粉色玫瑰一样娇嫩的脸颊因为熟睡而泛起红晕,小嘴微微张开,睡着的叶汐可人至极。
一记浅吻印上女儿的颊畔,抬手细心地为女儿拉好薄被,将室内的冷气调高,让气温更舒适。
官谨言靠在门边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时间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可以让叶心栩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当年的他,怎么都无法想像叶心栩会有今天这样的表情和动作。
“你看到他了,对吗?”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叶心栩眸光一沉,然后将床头的灯光调到最暗,走向阳台。
官谨言会意地跟了出来,看见叶心栩放松地靠在齐腰的阳台上,神情自在,十八楼的晚风吹拂过她的发丝,透明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此时的叶心栩跟七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一身俐落的裤装,微卷的长发盘在脑后,只有额边细细的散碎胎发衬得她脸蛋越发晶莹;她的五官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丽,眼睛明亮有神,鼻子挺直,嘴唇泛着健康的光泽。
当年的她活泼而生气十足,现在的她开朗依旧,却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在里面,却也更有吸引力。
“我看到他了。”递给他一瓶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汽水,叶心栩随手拧开自己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感觉清凉的水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一直沁到心里,抚平了她的某种情绪。
“嗯。”他低低地应着,想起看到她时,她坐在地上抱着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如果不是太了解她,如果不是她们就在警局的大门口,如果不是好几名目瞪口呆的员警就站在不远处观望着,他几乎要认为叶心栩是不是碰到坏人被欺负了。
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能让她这样哭的,除了那个人,他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谁。
“他很好。”叶心栩将冰冰的瓶身贴在自己的脸蛋上,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那种沁入心脾的清爽,“真好,不是吗?”
“唔。”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反覆跟她保证,沈尉迟没事了,痊愈了,可是他知道,她其实一点都没有安心,只有亲眼看到,她才会真正地放心下来。
叶心栩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他望着她肿得比水蜜桃还要大的眼,无语。
“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叹息声像是被夜风吹散开来,萦绕在他的耳边,扰入心底,“生气,也好。”她朝他朗朗一笑,浮肿的眼皮和脸蛋,却有一种让人心酸的明媚,“比起生气,我更怕他不愿意对我生气,已经忘了我。”
“小栩,当年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无奈地低语,为她的傻,为自己的痴。
“怎么会没有错?”她偏过头,望着他,“对于有的事情,我没有做错。可是别的事情,我却错了。”
她很笨很迟钝,没有弄懂自己的心,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伤害了所有的人。
他很喜欢看她那种有点纯稚的动作与表情,贪心地舍不得移开眼,望着她,却也努力收敛自己的情感,轻声安慰她:“小栩,不关你的事。”
她笑了,带着几分亲切与心安,“谨言,你真好,不管任何事情,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永远这么好。”
他怎么可能不对她好?当年那个在崩溃边缘的叶心栩,到现在他回忆起来还是会心痛难挡,她像疯了一样,不吃不喝,固执地守在沈尉迟大宅的门口,一定要知道他的消息,谁劝都不听。
可是那个人的消息却从此失去。
不管她再怎么问护卫,想要进去看,都被阻了;她进不去了,再也进不去那个曾经她作梦都想要出来的地方。
她守了整整五天,除了水什么都咽不下去,最后终于体力透支昏倒了,在病床上看到她醒来的那一秒,他第一句话就是:“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安静无声地哭,哭得身子都在颤抖;在那样的眼泪中他突然就明白了,沈尉迟于叶心栩而言,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原来如此。
他官谨言就算曾经离她很近很近,但最近也只能到那里,无法再靠近;能进到她心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沈尉迟,他是无可替代,也是无法磨灭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取代了太阳,久到他以为她会就那样哭着再度昏过去;可是这次,并没有,等她平静下来,她用嘶哑的声音安静地说:“我要回家。”
那个家,在南部,在她的父母身边。
天下间所有的儿女都一样,受伤之后,只想回到父母的怀里去舔伤口。
可是这个伤口很深很痛,再多的抚慰都平和不了,一直到几个月后发现的那个小小的意外,才让她重新地振作起来,他再度看到了她的笑脸,看到活力重回她的体内。
这么多年,他一有时间就有抽空去南部看她,从最初尴尬到慢慢地熟络起来,因为除去那些细微的暧昧,他与她,其实并不算熟。
他应该庆幸她的开朗与大度,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她并没有埋怨他,而是很自在地跟他做了朋友;就算心里沮丧,就算会有失落感,可他也珍惜这样可以守在她身边的时光,并且偷偷抱着那么微小的藏在心底的奢望,希望有一天,她的眼里可以看到他。
看着那个小意外一天天地成长起来,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可爱互动,他的心也是满足的、愉悦的;也许爱情,并不一定要两情相悦永远在一起,一个人的爱恋有时也是一种完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轻声地询问。
“打算?”她唇边的笑变深了,“要有什么打算?我现在有汐汐,我已经满足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到今天,一切都过去了,她看到了他,摸到了他,那种温度,她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身边还有了另外一个可以宠的人。
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泛开,但她的笑却还是明朗,“一切照旧。”
赵芷清,很温柔、很乖巧,很适合他,他的身边站着这样的女生会比较好吧,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那么和谐与完美,而她知道,赵小姐于沈尉迟而言是特别的;因为太过了解,她知道他看着赵芷清时那种眼神里面是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的。
太过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