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见了金风,说:“你怎么来的?!”她问得笃定从容,竟没有一点点初相见的娇羞唐突。
金风倒惊突起来,因说:“我是太古太空的虚无,因了情缘牵手,今借观世音的莲花船渡得万般劫数而来……”他有几生几世沧桑被人一眼洞穿的心虚,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过份和不周。
玉露暗自心惊:百代过客,往来无数,竟有这般的诗意因缘!又说:“既是机缘难得,何苦这般匆忙?”玉露强自端坐草叶,一脸冷森森的寒光,但言语间的温存却作了彻底的背叛。
“本是无故来、无故去,紧赶慢赶,倒并不因了半点风尘俗事的了却而匆忙至斯……”金风奇怪自己突然低下首来的解释,他的高傲和不羁原也是一贯的作派,这一犹豫倒像是满怀心事一般。
“好一个无故来、无故去……一切的意外和惊喜都是这样来的呢!”那种无牵无挂,竟然就令玉露变得心事烂漫。
“亿万年、亿万风尘,本有亿万个不相见的理由……但竟然没有早一点、没有晚一点,我在、你也在……想是天机如此。”金风这样想着,已然有不能弃绝不能释怀的嗟叹。又问:“敢问玉露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我是如天如地的风华,遇了风尘结缘,方得布袋和尚的草叶结过得千秋浓缩而成……”玉露原是直陈身世,不想竟雷同得如同抄袭。
“真是生生世世的宿命呢!”一言未毕,金风已惊出声来:“原来我并非无牵无挂,只是一直不曾碰了牵挂的因由……”
“果然是命定如此啊”她附和着。所谓缘分,就是天然的存在,然后不计时间的等待终让人直见了这种相似……玉露想着,秋水澄明的眼睛变得心事温婉起来。
金风再不犹豫,就牵了玉露的手说:“我今是明白了,我一生没有着落都不是潜心物外的修为,都是因了要与你的相见!”
玉露一下子心旌摇曳起来,她还来不及想自己的朝朝暮暮究竟是怎样一份守望,却分明看见滴在草叶的眼泪开出炫目的花来。“你留下来吧,”她说,本来是她内心生死依绝的哀怜,但说出来的是一种淡然的坚持,因为她知道他会顺从,所以可以这样不卑不亢的命令。
“今天之前,我没有一个地方不去;今天之后,我再没有一个地方要去……”金风毫无道理的深沉,就像毫无道理的爱情,说来就来了。
玉露见了金风,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切煎熬都变作值得而隆重的仪式。
金风见了玉露,从此就岁月静好,万般空落全成了存在和漂泊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