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一部出书版的番外,是方狐狸和小路小时候的故事啊~~
番外《方&路──环大陆战争》
作者:橙子雨
出书版路方番外,橙子平安夜爬回来(上)
番外《方&路──环大陆战争》
这个故事是关於狐狸哥哥和小路的青少年时期。在说这个故事之前,首先我们需要陈述一件长久以来的既成事实。
那便是如果你在街上拦住了路蔚夕,请他帮你个小忙,按照他的性子,一定毫不犹豫地说“好”。
但是如果你在街上拦住的不幸是方写忆,他则会先微笑著反问:“你要拿什麽来换呢?”
这就是腹黑和率真的差距,我想没有人会反对这样的情景假设。
很少有人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路蔚夕也不是什麽好人。
虽然“不是好人”的定义没有那麽严重,不过是相对而言。
相对什麽而言呢?相对他的天敌狐狸方写忆而言,相对如今这位温暖善良常常挂著意呆利式笑容见到喜欢人就简单到会不自觉摇尾巴的质朴混血帅哥而言。
曾经在法国的贵族中学里,正值青春年少的二年级“路蔚夕”是个如雷贯耳令低年级生後悔入校让高年级生拼了老命也要提前毕业的恶魔一般的存在。
他的顽劣,他的创造力,他的尝试精神和他的花样百出,能让无数学生教师甚至校长都泪流满面,但是鉴於其有钱的父亲直接控制校董会,自然谁也不能拿他怎麽样。
於是後来收服了他的亚裔转校生方写忆,亦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但是很快,神就堕落了,成为新一代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恶魔。
世界上总是会出现黑暗,继而出现了光明,套路是,最终光明战胜了黑暗──但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在形容当年这场传说的战役的时候,通常会告诉你:
世界上总是会出现黑暗,继而出现了更黑暗,黑暗和更黑暗进行了一场浩荡的圣战,最终更黑暗战胜了黑暗,书写了一段更加黑暗的历史。
不过,这些也仅仅都是传言而已。
不如让我们来还原一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麽。
在叙事之前首先有一点要说明,有狐狸哥哥之称的方写忆同学并不是一个天生就腹黑的人。最起码在他第一次遇到路蔚夕的时候,顶多也只是个比较早熟的孩子而已。
当时的方写忆,还没有黑框眼镜,还没有魅惑一笑,什麽都还没有。
他只是个亲爹常年在外面乱搞,亲妈常年在家发疯,过著实在不怎麽舒心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沈默少年而已。
当然沈默的方写忆究竟有没有心理阴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样的孩子自然造成了家中长辈们的担心,於是初中二年的时候,爷爷做出决定,把他从那个鸡飞狗跳的家弄出去,送去海外的新环境试一试。
於是沈默寡言的方写忆沈默寡言地到了陌生的新学校,沈默寡言地开始了寄宿生活。
当然,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所学校的规矩。
学校很大,设施完备奢华,可是初中部学生统共不过千人左右而已。这千人都有著每天必修的功课,在早饭之前,都要先去向路老大请个安。
别以为请安就了事了。那也要看路老大心情好不好,心情好一巴掌把你拍得一早上眩晕也就算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找人把你绑起来弹鸡鸡弹到校长出现为止……
忘了顺带提一句,这是一所男校。对那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来说无比锻炼坚忍意志的男校。
那一天早上,路蔚夕百无聊赖,拿著狗腿送来的千人名单,一个一个勾掉,勾到最後,居然发现难得少了一个。
居然少了一个,路蔚夕一下子就来精神了。
“Ryne,Ryne方?这家夥是谁?”
“老大,这家夥是班上才转学过来的,东方人,法语说得相当好,但是什麽规矩都不懂,还总是一脸冷冰冰很了不起的样子,很欠揍。”
“欠揍是麽?好!来人,跟我一起去好好收拾这小子。”
处於萌动的青春期的路蔚夕实在是无聊太久了,这下终於来了精神。
没有人挑战的王者,总是是多麽寂寞地独孤求败啊……总算来了个不要命的,就算只是小角色,去欺负一下也很有快感啊。
於是路蔚夕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破门冲进了二年A班教室。
“哪个是方写忆,给我出……”
有型的第一声吼还没结束,一桶水就浇在了头上,然後是黑板擦,各色粉笔灰,依次掉落。路蔚夕在几秒锺的时间内,变得湿漉漉而五颜六色多姿多彩。
“老……老大……”
几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战战兢兢地从教室後面传过来。
“对,对不起啊,老大你别生气……是你刚才让我们收拾那小子的,我们本来设计好了叫他进来的,谁知道老大你会比他先进来……”
解释,路蔚夕的字典里没有那两个字,大家都知道。
“老大,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先撤……咩呵呵呵……”笑声已然虚了,“走为上策”的真理浮现在每个人的大脑里。
“你们……”路蔚夕那被粉笔灰染得看不清表情的脸孔已然扭曲,杀气大盛到头发都要竖起来,教室里他的一群小喽罗,正出於濒临灭绝的巨大危机──
“喂,你们想干什麽!”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你们怎麽可以这样欺负人?!”
没错,狐狸方在年幼无知的时候曾经也是个好人,虽然只是个新转校生,在看到被大家捉弄(?)得很可怜(?)同学的时候,竟然也会多管闲事挺身而出。
那群人看看这个毫无自觉地站在发怒的老虎边狐假虎威的转校生,再看看他身後的路蔚夕,立刻作鸟兽散逃个干净。
“喂,你没事吧。”
方写忆说这话的同时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很淡定,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经是居高临下的了。
然而就是这种眼神,令那个时候他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在恶霸表像下任人宰割的绵羊性子路蔚夕在那一瞬间全身酥了一下。
好亲切的人啊……而且,好帅。
气焰就这麽弱了,悲剧地熄了。
“你这个样子,”方写忆看著他犯傻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带你去洗掉吧。”
十分锺後,学校後山喷泉边。
“谁让你脱了洗的?”
方写忆觉得神经有些崩溃,从路蔚夕脱掉上衣露出紧实白皙而匀称的瞬间,他就悟了,这个满脸粉笔灰的主,有可能是个美人儿。
但是,他却在看清这家夥的脸之前,看到了白皙修长的两条腿,以及两条腿上方的……
方写忆不知道是自己接受能力低了。还是光天,化日,蓝天,和风,绿树,配上少年的裸体实在看著不怎麽相称。
……外国都是开放的,所以没关系。
就当没看到,所以没关系。
但是人家洗白白後抱著手臂毫无羞耻心地眨著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站在不到十公分的面前,就多少有点问题了。
“小子,”路蔚夕缓缓地,缓缓地开了尊口:“你叫什麽,以後在学校里,就有我罩著你了。”
……这孩子真悲催。自己被欺负成那样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罩著别人?
“方写忆,嗯,不好记吧?你也可以叫我Ryne。”方写忆态度相当和蔼。
路蔚夕皱了皱眉,毕竟他是个混血,中文虽然不好但是也听得懂大半。只是Ryne这名字,听著怎麽有点儿耳熟。
Ryne……Ryne……他姓方。
Ryne方。
等一下……
这小子,难道不就是,难道不就是那个什麽……胆子大了坏规矩不来请安的……
靠!还装什麽好人,老子搞成这狼狈样子还不统统都是因为你!
“臭小子,我告诉你──”路蔚夕立刻变脸,声音也陡然高了八度,速度抡拳向前一扑。不料,方写忆比他想象中灵活得多,闪身一避,路蔚夕便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也都补到了对方身上。
他就这麽天旋地转间把人家扑到了青青草地上。在光溜溜的下身蹭到人家的西装裤的时候,路蔚夕终於开始有了点羞耻心,脸上轰然烧了起来。
他很想赶紧爬起来,可是突然听见飒飒风声过,伴随著几声乌鸦叫,随後,他就突然觉得周遭有点儿安静得诡异,并且有点儿冰冻千里的寒意。
他带著不好的预感抬起头。
出书版路方番外,橙子平安夜爬回来(中)
十几个人站在喷泉那头,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俩。为首的是路爸爸,路妈妈,路家堂姐爱里莎,更年期女教导主任,悲情的校长老头,後面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政府官员的人,以及衣著高贵的女士。
路蔚夕隐约想起老爸说过,这几天他们全家要带某大使夫人来参观校园……
……
路爸爸路妈妈带著沈痛的眼神,爱里莎则洋溢著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逼近。路蔚夕低头看看自己光著身子压著别人那状态,脸立刻变成了茄子色。
“老爸老妈你们别误会!我那个……”他濒临抓狂连忙拽起方写忆:“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只是意外!我们没有,我才不会和你……”
“臭小子,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麽可说的!”路爸爸一个暴栗拍在路蔚夕头上,转头对方写忆沈痛道:“年轻人,对不起啊,请放心,我们家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哇,很俊俏的男孩子呀,”路妈妈则好像十分兴奋:“妈妈很满意呀。”
“怪不得从小就对我这种绝色美女没兴趣,我早知道这孩子有问题。”堂姐表情暧昧地撩了撩长发。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路蔚夕的哀鸣,被父母姐三人黑洞般的笑容吸收殆尽。
一个小时後,市区某高级餐厅。
“都是一家人了,请不用客气。”
方写忆冷静地看著餐盘里全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我不客气了。”
“不准吃!你不准吃!谁和你是一家人了!哇啊!”
精巧的银色刀叉准确地落在路蔚夕向那餐盘伸过去的手上,瞬间喷血如注。
“哎呀,对不起。”
如果是十几年後的今天,没有任何理由认为方写忆这麽干不是故意的,但是当时,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不用管他不用管他,你继续吃,”父母姐三人同时露出笑颜:“招待,麻烦给这孩子换一套餐具,之前的脏~掉~了啦。”
路蔚夕缩在餐桌边上,不敢相信地看著完全无视受伤的他的路家三人组。
“对了对了,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美丽的堂姐大人纤纤玉手捏上了方写忆的肩膀,仿佛对手感很满意。
“我叫方……嗯,Ryne。”
“Ry……Ryne?”路爸爸闻言一愣:“之前听说方氏把大少爷送来法国念书,难道就是……”
路妈妈立刻笑脸朝向路蔚夕:“儿子,真有你的啊!”
什麽意思?路蔚夕面对老妈和堂姐虚假而灿烂的笑容,压力超级大。
“方少爷可是我们家在亚洲区最大客户的少东!哦呵呵呵,之前方家就说,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呢~”
“Ryne,以後有什麽困难就找我们家小路吧,包在他身上!要是他再敢欺负你,就告诉叔叔,叔叔扣他零用钱。”
“喂喂,老爸你不能这样!”
“对了Ryne你住哪里呀?哎呀一个人租房多寂寞呀,反正我们家很大,你就搬过来住好了!阿姨每天给你们做好吃的便当哦呵呵呵。”
“等等,老妈你……”
“是啊,我早就觉得我弟弟需要个正经人来管管他了。”
“姐……你不要落井下石……”
事情就这麽敲定了。路蔚夕觉得自己肯定变透明了,不然为什麽整个敲定过程,没人往他这边看一眼?
从此之後,路蔚夕一帆风顺的人生,终於开始走向坎坷。
虽然每一番坎坷怎麽看都有点他自己造成的意味。
比如说,和睦而笑眯眯地离开家之後,在半路抢走方写忆的便当,但是得意忘形撞到树上,鼻子痛了一天。
比如说,和睦而笑眯眯地离开家之後,在半路再次抢走方写忆的便当,但是老妈忘记三文鱼已经过期了,於是只有路蔚夕一个人肠胃炎。
再比如说,吃饭的时候狂抢方写忆饭碗里的东西,可是这样很快就饱了,於是好吃的东西还是全部被方写忆吃掉了(路蔚夕习惯把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後)。
更可恶的是,不论他是多麽打从心底里真心想要欺负方写忆,旁人的眼光,总是带了一点不信任和暧昧。
“喂喂,老大你既然真的讨厌他,把他从你家里赶走不就行了?”
神仙!要是赶得走,我早让他卷铺盖一百次啊一百次了!
“学长,人家一直很喜欢你,可是听说你已经和Ryne同居了,呜呜呜。”
学弟……我其实很想解释,可是你那彪悍的络腮胡又让我有点不忍心解释……
“被压迫的人中终於有人勇敢地带头反抗了,我们追随Ryne联合抵制校园暴力统治吧!”
学校里无数双带著兴奋光芒的眼睛,从而聚集在两人身上。
路蔚夕实在觉得方写忆有点难对付。这个人阴险阴险的,总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但是偏偏总是会在路蔚夕试图暗算他之前先下手为强。
其实不只路蔚夕一个人这麽认为,实际情况全部同学也都看在眼里。总之无数次前面方写忆甩一个香蕉皮後面路蔚夕就跌倒,前面方写忆随手关个门後面就夹到路蔚夕的手,前面方写忆拿起个拖把拖地另一头就不是戳到路蔚夕的下巴就是绊倒路蔚夕……
然後,那家夥还总是回头满脸无辜地问:“你怎麽会在我背後?”
他每一次这麽问,路蔚夕和广大观众就同一时间浑身寒毛倒竖,心说这真是个可怕的人。
其实吧,方写忆仍然不是故意的!
方写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觉得那个跟自己一起住的家夥每天挺倒楣,成天莫名其妙地跌倒、撞伤、倒栽葱之类的,不过那家夥态度可积极了,虽然一天总要走衰那麽几次,可是从来都不见他抱怨,总是很快就又龙精虎猛了。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想他学习……有个积极的生活态度啊。什麽父母吵架家庭纷争之类的,别往心里去啦,关自己什麽事儿啊。
於是如此一来,方写忆不知不觉也开朗了许多,而且相对那家夥而言,他真的觉得自己运气算好。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同学们对他态度都格外亲切(出自敬仰和畏惧),老师也对他关照有加(出自对路蔚夕克星的感激),然後好朋友(?)路蔚夕也和他形影不离,还常常主动在路上帮他提个便当什麽的(喂喂!)。
一直到了期末考,大家才似乎看到方写忆终於走了一次背运。他的最後一门考试科目,欧洲史的试卷不翼而飞,於是只能按及格处理。
“好可惜哦,Ryne你其他科目全部是优秀呢,如果不是这个,一定是年级第一名。”
有很多人前来表示安慰,路蔚夕没来。
路蔚夕当然没来,他正忙著在同校长老头子不依不饶:“凭什麽?凭什麽试卷不见却可以及格?不是要留级吗?不是要留级吗!”
“校方的失误不能怪学生呀,”校长拈了拈胡须:“你看,监考记录上清清楚楚写著方同学是上缴了试卷的。”
“可是他也不一定及格呀!”
“没关系的,按照方同学其他科目的成绩推断,一定是及格的呵呵呵~”
路蔚夕简直要憋屈死了。自己大半夜冒著摔死的危险潜入教学楼四楼偷出来方写忆的试卷烧掉,结果居然毫无效果?不仅如此,自己走在校园里,还都能听见身後的人偷偷议论。
“就是他吧,肯定是他偷走试卷的。”
大家都能猜到凶手,真是无比失败的犯罪案例。
然後,当晚回家的路上,方写忆也很直白地问他:“听说我的欧洲史试卷是被你藏起来的?”
路蔚夕面不改色冷哼道:“是又怎麽样?”
“是吗……”方写忆安静了片刻,酝酿了一下情绪,路蔚夕提气,做好干架的准备。
“小路,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蛤?”
“欧洲史嘛!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国家那麽多事,想也知道,我又不是当地人,才来这里几个月,怎麽可能听得懂懂?我一直很担心这门课当了会被留级,没想到你竟然这麽为我著想去偷试卷!”
路蔚夕的脸,面对方写忆很少露出的灿烂笑容,开始无法抑制地抽搐。
谁为你著想了谁为你著想了谁为你著想了!
你怎麽可以这麽走运我怎麽可以这麽背!
混账方写忆混账方写忆混账方写忆混账啊啊啊啊……
我绝对不会就这麽算了的!路蔚夕气哼哼,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一家店一家店搜索,终於在一家布满灰尘的店里,找到了一只硕大的恐怖礼物箱。
就是那种,一打开就会飞出无数毛虫蜘蛛骷髅的箱子,万圣节的玩具。
如果不是到了穷途末路,路蔚夕也不想玩那麽幼稚的手段。可是他已经受够了,他只想看方写忆被吓到的时候那种白里发青的脸色,来获得小小的被扭曲的心理的片刻平衡。
“哇,小路你好贴心哦,知道Ryne要走了还买那麽大箱的礼物来。”路家父母姐三人组表示很感动。
出书版路方番外,橙子平安夜爬回来(下)
啥?啥要走了?
“我明天出发,回国过寒假,”方写忆明显行李都收拾好了,在路蔚夕正要露出狂喜的表情之前,又给了他沈重的一击:“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恩,叔叔阿姨都等著你哦!Ryne最乖了,又优秀又会做家事,和我们那个好吃懒做成绩又烂的儿子可真不一样啊~好希望再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啊~不如一辈子留下来吧~”
“是啊,呵呵呵,我也想要你这样的弟弟呢,总觉得相对而言要可爱多了。”
路蔚夕这小半年已经练就了对父母和不时出现在家里的堂姐的魔音贯耳充耳不闻的技术了,他就等著,等著方写忆拆开他的礼物。
……但是,他干等了一整夜,也没有等来方写忆的惨叫声。
第二天,一夜没睡奸计未得逞的路蔚夕可谓心情糟到极点,一家人隆重去送方写忆上飞机不说,还差使他做苦力拖著整箱行李。
他走在後面,看著前面和乐融融完全遗忘了他的新一家四口,心道老子为什麽要干这些粗活咧?
於是在登机的时候,路家人和方写忆突然发现路蔚夕夥同那一箱行李不见了。
“哎呀,不是迷路了吧?那小子真是靠不住呀!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没关系的阿姨,”方写忆笑笑:“我自己的行李之前都托运了,那一箱里面装的是小路昨天送我的礼物,我想到飞机上再慢慢看的,无所谓,春天回来的时候再看也不要紧。”
与此同时,正盘算著把方写忆行李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换点零用钱的路蔚夕,缓缓打开了行李箱。
里面躺著一只大箱子,有点眼熟,路蔚夕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一把打开。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塑胶蛇,毛绒蜘蛛飞涌而出,路蔚夕的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天空。
“不饶你不饶你绝对不饶你!胆小鬼,别以为躲回国我就教训不了你了!”
比哈姆雷特还要凄惨的路蔚夕,觉得他等不到方写忆回来了。
他等不到方写忆回来了,他现在就要见到他,就要踩著他的脑袋让他哭著跪著跟自己说他再也不敢了。
对了,路蔚夕这麽幻想著,忽然灵光一闪──其实我可以空降到他那儿给他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呀!
你想啊,我突然出现在他们国家,狠狠蹂躏他一通,再恐吓他。让他服软,让他乖乖待在国内,再也不敢踏上法兰西美丽的国土一步~!
於是,路蔚夕一不做二不休雄纠纠气昂昂拿了护照拿了钞票再拿上方家别墅的详细攻略地图就上了飞机。
半天之後,他到了S市国际机场。
他出了机场。
他走上了一条巨大的立交桥,然後……他觉得自己也没有走几分锺啊,回过头,机场的影子却离奇地没有了。
只看到立交桥的七八十来只脚,盘旋著伸向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各个方向。
那天没有太阳,一路上也没有任何的标识能够指向东西南北。
大桥上,四面之下都是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钢筋铁骨的,每个方向看起来都差不多。这和法国小镇上那种有很多标志性建筑一目了然的感觉,天差地别。
好不容易拐下桥行到马路旁边,路蔚夕发现怎麽等也都还是红灯,一辆一辆带著尘土的车呼啸而过,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终於信号灯变绿了,可是还是不断有车从人行横道上穿过,他战战兢兢向前踏一步,就有计程车司机伸头出来骂:“不要命啦!”
马路的另一端,就像是某个神秘的彼岸,看得到,却就是过不去。
路蔚夕只好沿著街道走,走上了拥挤的步行街,在无数豔丽的大妈的坚挺的胸部和细长的高跟鞋的蹂躏中艰难前行。
途中有N次有人撞了他,都快撞出内伤了,回过头却连是谁撞了他都找不到。
走出步行街的时候,路蔚夕突然毛骨悚然地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护照不见了,攻略图不见了!
……为什麽一个青少年胆敢在只身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也许是因为他有冒险家的精神,也许是因为他很坚强很彪悍,但是之於路蔚夕,仅仅是因为──他有钱而已。
钱包丢了,护照丢了,地图丢了,於是产生了一系列可怕的现实问题……之後该往哪走,怎麽吃饭,晚上住哪?
夜幕一点点降临,大楼上的灯火亮了起来,把这个白天还死气沈沈的城市瞬间妆点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绚丽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不但不能让路蔚夕兴奋,反而让他徒添了许多伤感。
他是上午到的,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饭……
脚很疼,估计也磨破了。
他很没面子地试图找过员警,结果语言不通──他那发音不准的中文和员警华丽丽的当地方言,令对话完全进入鸡同鸭讲的境界。
路蔚夕十分不想露宿街头,於是他走了一整夜,幸而这城市本来就是个不夜城,有很多路人陪著他通宵──可是心情,很不一样。
路蔚夕如今只想回家。
他想念老爸暴栗,想念老妈的过期饭菜,想念堂姐恐怖的笑声,他就算肠胃炎死在家里温暖的床上也不想再在这行色匆匆的陌生东方城市漫无目的地去了。
他想起很多悲剧的结局,样样都可以在报纸上占据一席之地。什麽“外国少年流落异乡街头饿死”,什麽“记述街头无名流浪者的艰辛”,甚至於“外国无名氏郊区碎尸案”“外国少年拐卖案”等。
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来这个国家的理由了。
路爸爸在路蔚夕小的时候常常教育他说,因果回圈,报应不减,通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路蔚夕有点後悔自己以前干过那麽多坏事。
第二天中午,天空飘下了白色的雪。
路蔚夕简直都要崩溃了。
整整一天了,粒米未进,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罪……
从法国传过来的衣服,也开始不能抵御严寒。
路蔚夕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点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走起来摇摇晃晃的,眼前也开始出现了什麽烧鸡烤鸭的幻觉。
终於,路上有什麽东西把他绊倒了。
在这个飘著白雪,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路蔚夕觉得自己就好像荒郊的弃尸一样凄惨。
怎麽办,怎麽办,怎麽办……
呜呜呜……
救命,谁来也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迷迷糊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这个繁华喧闹陌生而冰天雪地的城市。
路蔚夕忽然回光返照一般抬起了头。
天使降临了,终於降临了!头上顶著一束白光站在他面前拯救他脱离苦海。
天使方写忆站在他面前,带著一副路蔚夕未曾见过的黑框眼镜,有点愕然的表情看著这个他并不期待出现在这个城市的家夥,手里还拿著个吃了一半的烤红薯。
没错,烤红薯,大雪天吃热腾腾的烤红薯,总是件享受的事情……
脏兮兮的路蔚夕也看著方写忆,在那一瞬间,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脑子里传来螺丝松掉的声音,有一个零件──或者什麽神经就这麽一去不复返了,他的眼神逐渐开始变得灿烂闪烁,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喜悦。
这个时候,就算对方是他最最最最讨厌的方写忆,也不重要了。
在地球的另一端,在这个完全令人崩溃的另一端,在这个他已经穷途末路了的另一端,终於让他遇到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方写忆歪头看了看他,看他盯著自己手里食物那垂涎的眼神,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大情愿地把自己手里的半个烤红薯递了过去。
於是挨饿了整整一天的路蔚夕,捧著珍贵的食物毫不犹豫地作星星眼状摇起了尾巴。
他在狼吞虎咽中没有注意到的是,方写忆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某种仿佛若有所悟的表情。
继而,他缓缓伸出手,如抚摸大型犬一般伸手摸了摸路蔚夕的头,黑框眼镜之後闪过一丝暧昧的光亮,嘴角也挂上了一抹诡异的笑。
“我的食物给你了哦,你之後也可以去我家哦……”
“可是……你要拿什麽来和我换呢?”
从这一天开始,才历史性地奠定了,腹黑的产生。
寒假结束,学生返校日。很多人吃惊地看著穿著整齐羊毛衫和衬衣并按照校规打著领带的路蔚夕,挂著有点傻却出人意料迷人的微笑,坐在他的宿敌方写忆旁边,老老实实地上课。
方写忆穿著一身很显气质的黑色小西装,挂著眼镜的脸上还是没什麽表情,可总让人莫名其妙觉得……这个人和从前的气质,有那麽少许的不同了。
渐渐,大家发现,路蔚夕在帮方写忆提书包。
路蔚夕变得很谦虚很有礼貌。
路蔚夕每天替方写忆买早饭中饭晚饭。
路蔚夕变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路蔚夕很狗腿地被方写忆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路蔚夕收到的情人节巧克力呈几何数字增长,可是那些巧克力,统统被方写忆没收了。
当别人问方写忆说你到底怎麽收服路蔚夕的时候,方写忆十分认真地说,我真的得不记得我有做过什麽。
……除了给了他半块烤红薯之外。
这句实话令大家对他的腹黑资质又增加了万分敬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