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十月之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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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组专用] 【散文十月之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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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
她是童养媳,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我是地主的儿子;
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
大堰河的儿子 。
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
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育了,
大堰河啊,我的保姆。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
你的关闭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 ,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
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
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的掐死之后,
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我是地主的儿子,
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钮扣,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她就开始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
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
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
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
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
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
晒好那些大豆和小麦,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她就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在年节里,为了他,忙着切那冬米的糖,
为了他,常悄悄地走到村边的她的家里去,
为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叫一声“妈”,
大堰河,把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
贴在灶边的墙上,
大堰河,会对她的邻居夸口赞美她的乳儿;
大堰河曾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
在梦里,她吃着她的乳儿的婚酒,
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
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
…………

大堰河,深爱她的乳儿!
大堰河,在她的梦没有做醒的时候已死了。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她死时,平时打骂她的丈夫也为她流泪,
五个儿子,个个哭得很悲,
她死时,轻轻地呼着她的乳儿的名字,
大堰河,已死了,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大堰河,含泪的去了!
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
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
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
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
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
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

这是大堰河所不知道的:
她的醉酒的丈夫已死去,
大儿做了土匪,
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
第三,第四,第五
而我,我是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
当我经了长长的飘泊回到故土时,
在山腰里,田野上,
兄弟们碰见时,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
这,这是为你,静静的睡着的大堰河
所不知道的啊!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
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
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兄弟们,
呈给大地上一切的,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
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

大堰河,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
你的儿子
我敬你
爱你!
乱舞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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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仅做参考)

一部诗歌经典的当下意义 ──重读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 BY 于元林

一、文史阅读与阶级分析的局限

《大堰河:我的保姆》是艾青的代表作,写于1933年,发表后引起轰动,此后被奉为中国现代诗史上的经典。最早给艾青该诗以权威定位的,似乎是评论家胡风。他说:“至于《大堰河:我的保姆》,在这里有了一个用乳汁用母爱喂养别人的孩子,用劳力用忠诚服侍别人的农妇底形象,乳儿的作者用着素朴的真实的言语对这形象呈诉了切切的爱心。在这里他提出了对于‘这不公道的世界’的诅咒,告白了他和被侮辱的兄弟们比以前‘更要亲密’。虽然全篇流着私情底温暖,但他和我们中间已没有了难越的界限了。”(《吹芦笛的诗人》,《胡风评论集》(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3月版)其他现当代文学研究书籍对艾青及《大堰河:我的保姆》的评价亦与此大致不差。诸如:“五四以来的新诗历史上,像《大堰河:我的保姆》那样被人竞相传诵,艺术生命力至今不衰的诗篇是为数不多的。这首诗不仅袒露了诗人深沉的内心积郁,而且为我们中国的农村妇女树立了一尊朴素庄严的塑像。”(叶橹《一支沉郁而悲愤的歌》,《艾青作品欣赏》,广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7月版)该诗在上世纪入选中国语文教科书后,编者在预习提示里综合了历来的赞词,认为该诗“塑造了一个勤劳、纯朴、善良的感人形象──保姆大堰河”,“赞美了旧中国广大劳动妇女,诅咒了‘不公道的世界’”。(参见高中语文第四册《语文》《大堰河:我的保姆》的“预习提示”,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6月第2版)

直到今天,评论界一直对艾青抱有普遍的好感,这种好感显然源于艾青诗歌作品永存不衰的魅力。在许多入选中国语文教科书的现代诗歌遭受非议之时,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独遇宽容,免遭攻击。

1999年由《星星》诗刊发起的“下世纪学生读什么诗”的讨论中,曾是主攻手的诗评家毛翰先生,在一篇颇有影响的建议中,将当时中学语文教材所选的新诗一并删除,仅留舒婷的《致橡树》和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艾青此诗是仅有的两篇幸存篇目之一。另一位诗人虽对艾青诗作不满,但语焉不详,不知所指为何:“我不知道中学教材的选定需要哪些程序,作为一个过来人,毫不夸张地说,我们现行教材中的诗歌的最大功能可能就是用来扼杀青少年对于诗的一星半点的好感与向往,这些经年不变的所谓诗歌样本实质上几乎都是一些过失的平庸之作,不论是艾青还是臧克家,他们的相当作品都有着过于浓重的时代烙印,尤其是一些非常时期的应景之作,更是了无诗味。”(聂作平《我也说几句》,《星星》诗刊1999年第5期)

笔者认为,对《大堰河:我的保姆》的阅读,人们历来只注意到该诗在文学史的一个有限时间点曾经留下的痕迹,以及对这个痕迹的如实记录,亦即读者对作品的历史状况(其中又多是创作背景状况)甚过对作品自身审美价值的关注。这种阅读,姑且称为文史阅读。它的弊端非常明显,即阅读者老是重复彼时彼人的评价,忘记了自身进入作品从而进行检测判断的职责。文史阅读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阅读懒汉,他们述而不作,信而好古,那个时代的读者都感动了,我不感动行吗?其次是误把作品中的阶级倾向、政治倾向和时代倾向当作一部作品的全部。我们知道,文学史上,有不少作品是靠触及了那个年代敏感的政治神经,迎合了公众的情绪和体验而获得轰动效应的。一旦这种社会化的情绪因事过境迁而退潮,作品的单薄贫瘠就暴露无遗了。社会化情绪的参与,可以抬高一部平庸之作,也可以埋没一部优秀杰作。上世纪30年代,意识形态的斗争如火如荼。以鲁迅为代表的中国左翼作家艺术家联盟,艾青就跻身其间。在国民党的上海监狱,作者面对大雪吟就此诗诅咒“这不公平的世界”,其创作背景和创作内容,都足以使国民党对立营垒的文人和百姓激动万分。把这种党派和阶级的冲动带进阅读活动中,以为这就是作品本身惟一带给我们的感动,这无疑是一种误解。多年以来,这种只站在党派与阶级立场上的阅读方法,致使一些人对作品的评价偏执失度。

值得注意的是,艾青的这部在当时引起轰动效应的作品,并没有成为过眼烟云,却能给每个时代的读者以长久的感动。这其中肯定有比阶级情绪和党派情绪更为广博的内涵。我们现在回过头来看,它的艺术含量仍经得起检验。它的价值更多的是“文”的价值而非“史”的价值。把其中的审美含量挖掘出来,也许对我们今天的创作不无借鉴的意义。

二、关于阅读方法的说明

本文打算对《大堰河:我的保姆》,用别的诗歌理念进行重读。笔者试图用艺术的和对比的方法,来评判作品。

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就有人注意到科学阅读和艺术阅读的不同。毛星认为:“很粗糙地区分,阅读和批评文学作品,可以有两种方法:一种只是理性的了解,是离开艺术感受,只了解作品的意思,在意思上推理;一种则注重感受,是通过感受,进行欣赏,求得了解,重视形象的吟味,并以此为基础,分析、判断作品的思想和艺术。前者是读科学著作的方法,后者才是读文学作品的方法。”“用读科学著作的方法读文学作品,就会是:对作品的主题只着眼于是否正确,而不去看如何表现;对于作品的题材只评论是好是坏、意义大小,而不去看表现如何;对于作品所写的人物只看行为如何,作思想行为的优缺点鉴定,以至实际上是用抽象的善恶概念集中成主观而又简单的规格作为评价的尺度,而不去观察这些人物是否写活了;对于作品中所写的生活,只从道理上看是否正确,是否全面,而不去察看、体味是否写出了生活的色彩、生活的气息和生活的情趣;对于作品所抒发的感情,只去分析它的性质,判断它是否健康,而不去体察它是否感人,是否有热力和生气。”(毛星《形象感受和批评》,《文学评论》1962年第1期)作者用犀利的眼光看出来的科学阅读的局限,恰恰切中那些自我标榜运用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对作品进行实质上的阶级分析的要害。在以往的教材编者看来,《大堰河:我的保姆》抨击国民党反动统治,歌唱广大劳苦大众,主题正确;取材劳动人民的生活场景,反映他们水深火热的悲惨生活,题材重大;保姆大堰河是无产阶级劳动人民一员,勤劳纯朴善良,没有小资产阶级的风花雪月,是个好人;写了地主父亲的优裕、贫苦人民的艰难,全面真实正确地反映了旧中国的社会风貌;对反动统治者含泪控诉,对劳苦大众一往情深,具有鲜明的阶级爱憎,感情健康,格调高尚。以上种种,就是我们以前的判诗依据。试问,这些全然离开艺术表现、艺术情趣、艺术情感的所谓依据,真能站得住脚吗?结果,正如毛星所说,“由于只抓到浮面的意思,加上主观的推理,过分地夸大了它的意义,把它评价过高,解释错误。”

此外,在阅读时,笔者认为有必要拿题材、主题类似,与艾青同龄但名不见经传的诗人作品作参证文本,与其比较。朱光潜先生说过:“一切价值都由比较得来……研究文学也是如此,你玩索的作品愈多,种类愈复杂,风格愈纷歧,你的比较资料愈丰富,透视愈正确,你的鉴别力(这就是趣味)也就愈可靠。”(朱光潜《文学的趣味》,《鉴赏文存》,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爱克曼曾写某次歌德评画,“他在每一类画中只指给我看完美的代表作,使我认识到作者的意图和优点,学会按照最好的思想去想,引起最好的情感。”歌德对爱克曼说:“这样才能培养出我们所说的鉴赏力。鉴赏力不是靠观赏中等作品而是靠观赏最好的作品才能培育成的。所以我只让你看最好的作品,等你在最好的作品中打下牢固的基础,你就有了用来衡量其他作品的标准,估价不至于过高,而是恰如其分。”(《歌德谈话录》,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由是之故,笔者选取了一篇灰娃的长诗《大地的母亲》(见《1998年中国新诗年鉴》,杨克主编,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姑录于后,作为参证。

三、母性形象何以能圆满感人

灰娃笔下大地的母亲,不具有阶级性。她不是无产阶级的特产,也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她是大地的母亲,亚洲大地的母亲,也是人类意义上的母亲。她具有东方女性所具有的形象美、气质美和性格美。你看,开篇写年轻的妈妈烘烤月饼,写月饼的图案之美,写妈妈的心灵手巧,写“窗前的妈妈,真是天地乾坤 /一尊整体的雕塑”,极写妈妈作为一个青春女性的形貌气质。但一个人的青春是短暂的,《大地的母亲》就写了时间对于这种美的摧毁。俗话说:“女人十八一朵花,一过三十麻哈哈。”时间毁弃了一个女人的容颜,但成就了她的美德和心灵。青春不再的妈妈点查家禽,采麦充饥,腊月祭灶,她对于家庭的担待和操持,她对于生活的热爱和向往,总之,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美德懿行,在此时饱放光华。而在“亚洲的严峻的贫穷”的考验中,在战争饥荒中,妈妈真正表现出一个大地母亲的勤劳、助人、博爱、刚毅的胸襟和品格。表面上有革命妈妈的气概,危急之时也能持刀相向,也能威武不屈,但这是为保护大地的儿女,是出于母性而不是党性。她不仅具有双熗老太婆的硬度,但比这硬度更重要的是,她月白衣衫土蓝补丁上的柴灰和围裙里的树叶所散发出来的温存与温馨。由年轻的妈妈老妈妈亚洲大地的母亲,《大地的母亲》完成了对一个母性形象的多层次多角度的立体的诗意呈现。在最后的抒情中,作者跟我们流行歌曲里的陈词滥调唱了反调:没有我们就没有祖国。我们是谁 ?是大地的母亲。祖国、大地虽然是母亲,但祖国、大地的母亲还得是诗歌中所呈现的“大地的母亲”。如果按宋朝朱熹的说法,一个妇人应具备的 “妇容、妇言、妇德、妇工”四个方面的素质,大地的母亲无疑是东方女性的典型代表。

相比之下,《大堰河:我的保姆》着力从阶级性方面渲染母爱和母性。大堰河靠给别人当保姆,“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有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和“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辛苦一生,撒手时却只有“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一手把的纸钱的灰”。作为原是地主儿子的叛逆者“我”,与这样的劳苦大众站在一边,控诉不公正的世道,作品及人物的阶级性无疑是过去惯于阶级分析法的读者们的一大共鸣点。但在我看来,事过境迁,《大堰河:我的保姆》能感动我们的,不是里面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而恰恰就是那些能够超越狭隘阶级偏见的大仁大爱。我们知道,艾青出生时难产,因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克父母,后被送到贫苦人家大堰河那里抚养。艾青5岁回到家里读书,仍受到歧视,不得叫生父生母爸爸妈妈。对一个差不多被遗弃了的地主崽子,大堰河向他献出了生身父母才有的爱:给他奶吃,用厚大的手掌把他抱在怀里,抚摩他;当他被领回老家,她为此而哭泣;自己拖有5个孩子,家境贫穷,却仍深爱她的乳儿。与“我”的生母的自私势利相比,大堰河的母爱就是一种超越了阶级局限的大仁大爱。大堰河这位母亲的动人之处,就在于作为社会弱势群体的一员,她母性未泯,还伸出孱弱的翅膀来护卫更为弱小的生命。她一生中做出的这种牺牲,使她恶劣的生存境遇和卑微的死亡镀上了一层金光,从而增大了悲剧对于读者的震撼力。

要说灰娃笔下的母亲与艾青笔下的大堰河的差别,恐怕一个是细粮,精致醇厚,芬芳四溢;一个是粗粮,粗石厉厚重,其营养深藏在生活的炭灰与乌黑的泥土之后。但是,不管在作品中作者倾注了什么感情,这些感情的属性是否正确,作品的艺术力量显然不来自于阶级性而来自于人性,不来自于仇恨而来自于爱。这应该是着眼点在阶级性而从阶级性中写出了人性,着眼点在控诉而从控诉中写出了大爱的《大堰河:我的保姆》能够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根本原因。

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像大堰河那样能留得下来的母亲形象确实不多。在过去政治狂热的年代,我们对母爱的认识一直在走极端,极端得有些浪漫,也有些变态。六七十年代搞狂热个人崇拜和阶级斗争的时候,我们是这样被教育的:“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的恩情深。”为了做一个毛主席的好孩子,许多人和出身不好的亲娘划清界限,甚至断绝关系,变成了打砸抢的红色狼孩。这就是我们用政治情感取代血缘情感付出的沉重代价。在那个年代,阶级感情大于母子亲情,前者被认为是无产阶级胸襟,后者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前者是革命的先进的,后者是愚昧的落后的。从这种认识出发,文学作品塑造出来的母亲,许多是远离柴米油盐,不食人间烟火,对地主强盗咬牙切齿的革命妈妈马列主义老太太,从她们眼里流出来的眼泪,也少了母性的慈爱温情,跟从冰箱里掉出来的冰碴儿一般硬梆梆的。想想《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妈妈、《白毛女》中喜儿的妈妈、《洪湖赤卫队》中韩英的妈妈,想想叶圣陶小说《夜》中革命烈士的母亲、峻青小说《党员登记表》中的黄妈妈,这些样板母亲的共同特征都是阶级性大于母性、革命性大于人性。对有些写得比较成功的母亲,如鲁迅《药》中的夏四奶奶、《祝福》中的祥林嫂、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太太,我们要么感受不了其中的母性美,要么干脆将其定为小资产阶级或小农意识的软弱。按照这种逻辑,夏四奶奶哭坟的断肠场景似乎应该改为高呼“打倒帝国主义”,葛朗台太太临死前对女儿的担忧也应该改成对葛朗台恶狠狠的诅咒,那么试问这些母亲还有一点女人味儿吗?哭泣和软弱本为一个母亲的天赋特权,为了将其革命化而剥夺大堰河等母亲哭泣的权利,就像女人嘴上长出胡子,下巴底下长出喉结一样不正常。而在过去的文艺创作和文艺批评中,妈妈的爸爸化,女人的男人化确实是一个引人瞩目的倾向。

四、写实语言与表现语言之比较

英国评论家麦克斯?伊斯特曼在评论某位现代派诗人的作品时指出:她把文学的社会因素挖空了,“文字是共同思想的容器;她拿它们当作空壳,擦得亮亮的,排成一行”。(见《西方现代诗论》杨匡汉、刘福春编,花城出版社1988年第1版)这是许多现代派诗人的普遍作法:追求形式,掏空内容,就跟开餐馆,只卖漂亮的碗碟,碗碟里面不装菜肴。如果我们请客吃饭,只请客人来看碗碟,说之所以不装菜肴,是为了方便客人可以往里面装任何东西,这能讲得过去吗?所以,尽管诗歌是最讲究语言艺术技巧的文类,但技巧跟形式和形式主义不能划上等号。技巧之高下优劣最终还得看其能否达意传神,也就是看它在内容上是否负有分量。

在中国现代诗歌发展史上,艾青应属于能紧跟时代,比较擅长于从现实生活中截取题材提取诗意的现实主义诗人。在语言的应用上,他与一些现代主义诗人如穆旦、戴望舒、卞之琳、李金发等是一个鲜明对比:明白如话,直抒胸臆,一般少有象征的含蓄不露、意象的繁复跳跃和隐喻的暗示神秘,也少有场景的气氛渲染,也就是说,他的语言是写实的而非表意的,是袒露的而非隐藏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就体现了艾青诗歌语言的这一基本特点。诗歌开头写雪,“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雪虽然作为作者的一个联想的媒介物而出现,但在诗歌中,作者并没有像意象派或象征派那样,在雪这个自然景物上,刻意赋予它以诗人个人的什么痕迹(比如象征灵魂,或渲染孤寂等),雪仍然主要地作为一种生活场景中的存在物,与诗歌中的其他场景产生着生活逻辑的联系。在这里,我们看到,作者使用的写实语言并不是单纯的直抒胸臆,最主要的还在于它“直白”了场景。下面写大堰河对自己的关心照料和我对大堰河的依恋,无论是搭灶火,拍柴灰,做饭补衣,掐虱包伤,还是我回到老家在吃穿住方面的种种不适,都是生活场景在直白中的呈现,既不是象征主义的曲意表现,也不是自然而然的客观呈现。这样,由于没有意象象征这些过于人为的因素的干预和破坏,也没有抒情主体对生活信息的过分抽空,诗歌无疑存有极大的空间展示原生态的生活,在呈现生活的原汁原味方面,我们在艾青的这首《大堰河:我的保姆》里,看到了写实性语言的优势。

如果按照形式主义的审美观,艾青的语言绝对算不了精致的“亮亮的空壳”,但它确实是一个粗糙的可同时也装满了货真价实东西的海碗,海碗的粗陋不可怕,怕就怕里面没有东西。如果要我做出选择,我宁要粗碗而不要空壳。在诗歌的层面上,我宁肯选择有内容的写实语言也不要没有内容只有华丽的表现语言。显然,艾青此诗是靠他扎实的生活内涵取胜并得以流传不衰。如果把里面的煮饭、乌黑的酱碗、补衣、洗菜、喂猪等生活场景给抽空,一个农妇对乳儿的粗砺而又深沉的母爱就会失去承载,以致最终失去诗性的感染力。

与《大堰河:我的保姆》相比,灰娃《大地的母亲》语言就要含蓄得多,迂徐得多。它不像《大堰河:我的保姆》把生活场景直端端地粗线条地写出来,而是讲究露中有藏,工笔细绘。同是写形貌举止,《大堰河:我的保姆》只用“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摩我”,以及大堰河在日常生活中的诸多细节,勾勒出一个粗浅的轮廓,仿佛一帧黑白素描;而《大地的母亲》则把某一个生活细节放大,再在细节中精心填充更为细致入微的细节。做月饼一事,诗中就不惜笔墨,写了四段,有美丽的月色渲染,有精微的动作神态,有“我”的一唱三叹,把年轻的妈妈,写得充满雕塑那样的立体质感。在这里,我们很容易分离出作品中人物的原质与介质:妈妈做月饼一事是原质,是直接的写实性呈现;而妈妈怎样做饼以及能够烘托渲染妈妈形象之美的月光之美和月饼之美则是介质,它们的出现,对妈妈来说,是间接的表现,妈妈的美就藏在其间。写实性的语言,意义比较直白显露;表现性的语言,意义比较含蓄委婉。它们的差别与联系,就如湖水之与水雾,青山之与山岚,就如漂亮的姑娘之与精巧的绣花鞋,亭亭玉立的舞女之与朦朦胧胧的灯光。一个姑娘在阳光底下可能不美,但可以成为灯光美人;在阳光底下很美,在灯光底下可能更美。个中原因在于,在姑娘的形象体现方面,阳光是暴露,灯光则是掩饰;阳光是写实,灯光是表现。《大地的母亲》中,比较多地使用了这类表现性语言,造成与《大堰河:我的保姆》写实性语言迥然不同的语言风格。为写岁月流失催人易老,而写水车,写机轮和弹弓的年久失修,尘封不动;为写忧患而写仓花树林,日影晚星,诗中有大量的这类表现性语言。同是写农村风俗祭灶,《大堰河:我的保姆》只有一句呈现语:“大堰河,把她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贴在灶边的墙上”。灰娃则写“年已跑完途程忧心忡忡”,“灰屑轻扬”,“颂歌永远升腾”,这就是气氛,就是罩在一个年老母亲头上的光晕,就好像有一种很抒情的轻音乐在其间飘荡,把读者给包围、感染和浸透。很粗略地说,表现语言是对写实语言的提升,写实语言是表现语言的依附。没有写实语言作为根基的表现语言,就好像失去了湖水的水雾,撤掉了青山的山岚,游荡散乱,虚无飘渺,缺底气,没气势。就如《大地的母亲》,把诗中的写实语言给去掉,没了画月饼,采野麦,祭神祈祷,布置婚嫁,保护儿女等实体性的部分,则无异于釜底抽薪。而如果没有表现语言,或者表现的成分很少,但作品里的写实语言坚实而有分量,照样有动人怡人之力。《大堰河:我的保姆》就是这方面最为有力的明证。优秀感人的诗歌作品,有的靠实取胜,有的虚实相生,相得益彰,无论哪种情况,实的部分,即与生活场景相衔接的呈现部分,都不是可有可无的。至于那些一味玩虚玩空的作品,能留得下来的,恐怕屈指可数。

五、《大堰河:我的保姆》中的危险因素

如上所述,诗歌作品里的感情正误已不重要。一个诗人,他是站在共产党一边,还是站在国民党一边,是同情地主,还是痛恨地主,对于诗歌的艺术性来说,都不是决定性的东西。设想一个国民党的忠实信徒,来做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的读者,只要他良知未泯,他都会被大堰河的母爱打动。这说明了,作品里的人物,可能有阶级性,但一部作品的成败,却在于它有没有写出可能被党性和阶级性遮蔽了的人性。写出了人性的单纯或复杂,残缺或完美,诗人就完成了对人的一次挖掘和发现。

但是,一个在一种狭隘感情中浸泡日久的诗人,他的眼光和胸襟可能变得越来越狭隘,他对人的认识可能变得越来越肤浅,他的诗歌的路子也可能越走越窄。试看艾青写于1943年的《两亲家》:

在中国有两个国民党;/一个在重庆,一个南京,/互相说对方是假,/不知究竟谁是真?//

一样的主义,/一样的总理,/一样的旗子,/一样的标记;//

有时他们摩拳擦掌,/有时又挤眉弄眼,/有时竟破口大骂,/有时又把密使派遣──//

南京驻在重庆的,/有陶希圣,吴开先;/重庆驻在南京的,/有周佛海,丁默村;//

这边到那边,那边到这边,/一年四季都有人往还,/这边说:请向蒋总裁问好!/那边说:请向汪总裁请安!//

这真是一对老亲家──/为了生意难免要吵架,/但他们既是‘婚姻的系属’,/迟早终要‘统一’‘同化’!”//

该诗讽刺汪伪政权和蒋家王朝为一丘之貉,消极抗日,诗歌的党性和阶级性提高了,但坏就坏在这里边仅剩下了党性和阶级性。10年前《大堰河:我的保姆》中丰盈充实的人性光泽已经消失无影。艾青1951年写的《给乌兰诺娃》:“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轻,/比月光更明亮,/比夜更宁静──/人体在太空里游行;//不是天上的仙女,却是人间的女神,/比梦更美,/比幻想更动人──是劳动的结晶。”在这首诗和其他的诗歌里(如《小泽征尔》),艾青笔下的人,其人性已经悉数蒸发干净,就剩下几个干巴巴的舞台动作了。艾青的创作走到这一步,已经出现了退化的迹象。

在艾青的诗论里,生活可是他强调又强调的东西。他说过:“艺术规律从属于生活规律。诗的发展道路是沿着生活的规律和社会的规律而前进的。”但在艾青后期的诗歌里,我们读到的显然是生活的日益政治化和沙漠化,这实际上已经是生活的对立面了。因为艾青在这种状态下,已经不能像一个普通人,不能像《大堰河:我的保姆》中的那个飞雪中的乳儿那样去体味生活的酸甜苦辣、离合悲欢。他成了真切的真正的生活的一个旁观者,只看到戏台上乌兰诺娃的舞姿,只听到小泽征尔指挥的合唱,而这根本就不是生活真实的形影和真切的声音。

所以像艾青这种强调对生活的介入,并坚持用直白的写实语言去反映生活截取诗情的诗人,不是没有风险。一旦他由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诗人、政客或学者,他的平常心被他职业化的观念、热情、情趣和学问所替代,那么他可能就沦为诗歌意义上的非人,就可能写出非诗。相同的情形也曾经出现在郭沫若身上,现在回过头去读一读《郭沫若全集》中那些献给主席和“江青同志”的逢迎之作,确实令人为之汗颜。这不是直 的写实语言的罪过,也不是生活本身的罪过,究其原因,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由于生活的日益政治化和沙漠化造成的诗人对生活和艺术规律的背离。这是诗歌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2003年5月30日

〖附录1:《大地的母亲》/灰娃〗

人群喧笑众多眼睛搜索什么/我突然下沉 孤单寂寞/落日的薄暮我匆匆赶路/一缕柴火味心里萦回/我双眼弥漫清泪//

有一夜蓝天装饰着白云/夜色似水银泛波漾辉/一轮满月在清气中鸣琴/我年轻的妈妈烘烤月饼/饼上贴了一枝儿香菜绿葱葱//

顿时生机洋溢摇曳一株桂树/她又扬手摘取发髻上的银钗/从一朵晚香玉旁用那银钗/在桂树下勾画玉兔 还画出/嫦娥忧郁清丽//

妈妈安详从容神韵葱茏/她心牵手指一如流水行云/妈妈何以竟天女一般巧思妙想/又如此温馨明媚?我寻思定是/有个魔幻的小精灵住在她心里//

窗外树林 星空/门前溪水晃荡着圆满金色的月亮/还有窗前的妈妈 真是天地乾坤/一尊整体的雕塑/一曲令人神往的赞美歌//

想起我们那绿荫遮掩的茅屋/一抹夕阳明灭斑驳熔金闪烁/邻家姑娘走来要几根洋火/她身穿自织的丁香紫粗布衣裤/发辫似黑夜双眸如幽谷//

我们屋前那一架水车/它可是寂然不动被人遗忘了/还是久旱不雨禾苗着火/深夜里它还不停转动/风住星飞 一轮明月坐镇当空//

村西头弹花库和榨油房/荒废了已有许多年数 中古的/庞大机轮和弹弓已年久失修/从前 每到隆冬田野一派沉寂/它们日夜轮转震吼//

似春雷在天际/不住发着隆隆滚动的低音/如今 那巨人似的机轮和弹弓/都静静地容忍了尘封/在屋后有老榆和古槐依旧守望着//

鬓角飘摇丝丝白发 老妈妈/日头西沉蓝色暮霭低迷檐下/鸽子归巢鸡群上架/哪一晚不是你手执燃亮的松明/将它们一个个细心点查//

春意已在白杨树银色光彩间婆娑扬波/老妈妈你为何双眉紧锁/哦不要忧愁叹气也不用离乡求乞/我们不是就要去青青麦地忍住心痛/把嫩绿的麦穗儿采来充饥么?//

年已跑完途程忧心忡忡/腊月廿三傍晚妈妈烧起祭灶的黄纸/跪在蒲团低头祈祷 许多年过去了/但仿佛那一角神龛前有灰屑轻扬/伴着赞美乞求的颂歌永久升腾着//

谷子入了仓花已飘零 树林空无鸟声/我们那一带低矮的墙垛/留着些已逝的日影/金银花和葫芦藤丛中/有一颗晚星眨着眼睛//

不知为什么 它使我想起/一去不返的年华/饱经忧患的妈妈/每逢年时岁节我要高举着迷迭香/紫罗兰和番石榴的鲜花向你致敬//

兵荒马乱 饥馑灾殃/你已飘散着满头白发/眼花了背驼了/你是风雨里/咬着牙挺起胸走过来的//

昔日的怀想夜夜浮现梦中/千行热泪迸涌/泪水也在深心中/在深心中/在深心中翻波涌浪/它几时能像禾穗儿迎风泛金光//

哦 我们亚洲大地的母亲/在我们东方严峻的贫穷中/你总是以那清寒朴素的美/在棉田摘花 在场上扬谷/在井边洗菜 在灶头烧饭//

顾不得婴儿啼哭/又坐上织机紧忙穿梭/你月白衣衫土蓝补丁上落满/星星点点柴灰/渗透了汗水眼泪//

你为村里姑娘精心打点我们那/寒碜的嫁妆 又为年轻未婚夫/张罗迎娶的新房 剪了红黑两色窗花/贴在糊着白麻纸的窗格子上  是你/支擎起缺吃短用煎熬的光景//

一阵犬吠惊心慑魄打村外传来/你当即关严大门侧身顶住门板/手握菜刀屏住气息/挡住抓丁的士兵/让小伙子翻过后墙逃走//

争夺儿子的格斗还未结束/没有惶恐/只见你出奇的沉默平静/我最熟悉面临彻骨鞭打你/自信严肃的神情//

为着保护大地的儿女/你的形象/超越耶和华背负十字架/高耸在我们祖先生息过的领空/深深铭刻在你儿女心中//

青黄不接/你今天兜满一围裙树叶/明天挖回一筐苦味扎口的刺荆/你总是抿紧你实诚坚毅的唇/把几世忧虑心事咽下肚里/你那女性的温柔的肩头挑起千斤重担 /慈爱的心上压着万吨石头//

你心地虔诚一身素朴/想起你不由人激情无法平静/一阵阵隐隐心疼//

大地啊,山河/哪个年代我们祖先凿了第一口水井/什么岁月我们祖先搭起第一所房屋/我们打过多少仗织了多少布/经过多少回的天灾祸患/我们祖祖辈辈为你洒下多少血和汗/我们编了多少动人心弦的诗篇/我们在黑夜里透视出你哭泣的面容/我们魂梦萦绕你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行影/我们亲手扭断套在你呻吟的颈上的绞索/我们心坎回荡着你挣脱锁链的怒吼/我们为你倾注了多么虔敬多么严正的深意/我们精神充满对你难以言状的爱情/我们神清气宁情志高远的气质与心灵//

……

……

祖国,没有我们/你还成其为什么!//
乱舞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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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派派贵宾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1-10-08 0
名作赏析

这首诗写于1932年的冬日。当时的诗人因参加“左翼美术家联盟”被国民党逮捕,被关押在看守所中。据诗人自述,写这首诗时是在一个早晨,一个狭小的看守所窗口、一片茫茫的雪景触发了诗人对保姆的怀念,诗人激情澎湃地写下了这首诗。诗几经辗转,于1934年发表。诗人第一次使用了“艾青”这个笔名,并且一跃成为中国诗坛上的明星。

诗中的大堰河确有其人,其故事也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诗人完全按照事实,写出了诗人心中对保姆的真切感情。然而,这首诗又不是在写大堰河:她成了一个象征,大地的象征,一个中国土地上辛勤劳动者的象征,一个伟大母亲的象征。大堰河并没有名字,大堰河只是一个地名,是生她的地方。大堰河是普通的。她的生活中都是些平常普通的小事,那是她苦难生活的剪影。她的生活空间是有“枯死的瓦扉”的故居,是“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死后也只是“草盖的坟墓”。她的生活是“乌黑的酱碗”,是“为儿子缝补被荆棘扯破了的衣服”,是在冰冷的河里洗菜、切菜。她的儿子、丈夫都在她的照料下过着相对安稳的生活。在她死后,他们就失去了这些,他们在炮火中,在地主的臭骂声中活着。她的形象,同时也是那些和土地连在一起的劳动人民的形象。他们都植根在大地上,都有着劳动者的伟大品质。

大堰河并不是没有快乐,那快乐是伟大母亲的慈爱和对乳儿深深的爱。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她从没有忘记来抱“我”,抚摸“我”,在“我”离开她时,她还在夸赞“我”,还想着“我”的结婚……大堰河同样爱着她的儿子和丈夫。她死时,他们都哭得很悲伤。大堰河,一个伟大的母亲形象。

全诗不押韵,各段的句数也不尽相同,但每段首尾呼应,各段之间有着强烈的内在联系;诗歌不追求诗的韵脚和行数,但排比的恰当运用,使诸多意象繁而不乱,统一和谐。这些使得诗歌流畅浅易,并且蕴蓄着丰富的内容。诗人善于从平凡的生活中提炼出典型的意象,以散文似的诗句谱写出强烈的节奏。诗歌具有一种奔放的气势,优美流畅的节奏,表达了诗人来不可遏、去不可止的感情,完美体现了艾青的自由诗体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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