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Ⅰ
午夜时分,月凉如水,悄悄透过窗子打在瓷砖上,留下大片斑驳的阴影。
蓦然一个白影晃动,踏着月光,向窗子边移动。只见它“呼”得打开窗子,夜风带着阵阵飘渺的香气扬起窗帘,吹散了一室的热气。
寝室里有人被突如其来的风惹醒,不自在地翻了个身,床板“吱呀”作响,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向风源那边看去。白衣人影似乎是感受到了投来的视线,就如同电影被放慢了节奏,僵硬地转过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辨不清五官的脸,阴测测地笑出声,然后在一双惊恐的眼睛的注视下纵身跃出了窗户。
“啊!!!”
尖利的喊声夹杂着极度的恐惧扯破深夜伪装的宁静。
一床的耿秋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打开了灯,带着些许被吵醒的不耐,轻皱眉头向声源望去,毕竟谁好好的半夜被吵醒都不会有好脸色。三床的安若琪也被吵醒了,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出个头,轻声问了句“怎么了?”待她扭头,就只见五床的白亦歌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念叨着什么,抱着被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相处了也有几天了,白亦歌虽然是性子骄纵了点,但也没干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来,毕竟都是独生子女,那点小性子安若琪还是可以理解的。于是她就踩着鞋,面带关切地走过去,试图安慰一番,没想到手指碰触到的肌肤却冰凉的不似常人。离得近了,还听到她嘴里依稀嘟囔着什么。安若琪凑过身子,仔细一听,才听清是“有鬼,有鬼……”
住在白亦歌上铺的于田田探出个脑袋,“亦歌怎么了?”安若琪见白亦歌也不回答,大家心里也都好奇,只好站起身来,有些迟疑地讲到:“亦歌一直都在念叨着‘有鬼’。”复又担心地看了看床上那人,果然又是神经质地一抖。
毕竟都是些刚离开父母住校的十五六岁的女孩们,听了安若琪的话,七床的舒晓雨,四床的齐思可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向被子里钻了钻,八月天,凭空的身上起了层冷汗,齐思可的眼里已经隐约有眼泪在打转了。八床的杜楠倒是对此嗤之以鼻,小声地骂了句:“胆小鬼。”不出意料的得到了安若琪的一记瞪视。脾气暴躁的杜楠刚要骂出口反驳,就瞥见耿秋警告的眼神,只得讪讪地,骂骂咧咧地继续去睡觉了。
看见她们俩人的互动,安若琪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着安慰起了白亦歌。
701寝室这么大的动静将宿管引了过来。安若琪站在地上直愣愣地瞅着“母夜叉”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就骂:“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干什么呢!扣分!”本来其他寝室都好好的,倒是被这一嗓子都吼醒了,纷纷探出头来,看是怎么回事。
耿秋是寝室长,一贯冷淡的脸上也不见慌张,只见她沉稳有度地从床上下来,略带歉意地回答:“抱歉,阿姨,刚刚寝室有人做了噩梦,梦见了鬼,才不自觉地尖叫出声。我们也是好心安慰,不小心吵到您,是我们的过失。
好在宿管也不是有意为难,见她态度良好,气也就消了些“好了,都睡吧!哪来的什么鬼!”
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竟激起了一直沉默地待在床上的白亦歌的强烈反应。“我看见了!她穿着白衣,脸血肉模糊,从那个窗子跳下去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扇被众人都忽视的,开了不知多久的窗子。窗帘已经是半开,静谧的深夜就像是吃人的魔鬼张着血盆大口。夜风悠悠扫过,惹得所有人一抖。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安若琪觉得身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如果她没记错,睡觉前,窗帘和窗户都是关严的。如果没有人在那之后下去过,那是不是证明,真的有鬼!这么一想,冷汗“刷”的就顺着后背流了下来,毛骨悚然的凉意在骨缝间肆意游走。
“都赶紧睡吧!”
没有人注意到宿管一瞬间苍白的脸,等到众人回神的时候,就见到宿管逃命似的背影和一句甩出来的话,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耿秋平静地越过众人,拉上了窗户和窗帘,捂得严严实实,月光透不进来分毫,淡淡地开口道:“都去睡吧,明天还有训练呢。”
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还有几个人有睡意。但一想起明天还有军训,只得强迫自己闭着眼睛入眠。
安若琪站在地上想了想,叹口气:“亦歌,我和你一起睡好了。”
两个女生依偎在一起,总算是找到了些许温暖和安心。
寝室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和寂静。耿秋拉上被子仅露出个脑袋在外面,瞪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那边。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窗帘悄悄扬起了个角,露出了底下的白色布料……
学校里传播消息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八卦谣言一类的。等到了第二天,不出意外,几乎全校的学生都知道701女寝闹鬼了,其中嘀咕的以女生居多。有的胆小的听到了尖叫出声,好像当时亲眼目睹,但大多数学生都抱着嗤之以鼻,看热闹的心态。
受了刺激的白亦歌请假回了家,同寝其他几人都因为家远只得继续待在这里。训练期间休息的时候,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女生坐着围成个圈,顶着个火辣辣的太阳兴致勃勃地谈论昨晚的事情。
“嘿!听说了么,昨晚701闹鬼了!貌似咱们班的白亦歌今天请假就是因为这事!”
一个女生突然神秘兮兮地小声开口:“你们知道吗,有传闻说咱们学校曾经死过人。现在好多2床不住人就是因为这事。因为好像曾经死掉的女人就是住在2床的.”刻意伪装成阴森的声音成功地激起了周围几个女生的鸡皮疙瘩,大家反射性地打了个冷颤。
“死过人?怎么回事?”安若琪突然伸出个脑袋,吓得几个女生又是一阵乱叫,看那一张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真是被吓得够呛。
见没人理会,她又重复了一遍“学校里死过人是怎么回事?”
刚透露这个消息的女生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稍带谴责地抱怨:“若琪,你这也太吓人了吧!”
自知理亏,安若琪歉意地笑笑“抱歉啦。不过阮莹,你怎么知道的啊?”
好歹是把跳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放回原处,阮莹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这是我姐姐告诉我的,是两年前的事了。大概就是一个女人怀孕了,却被男友甩了,一时承受不住自杀了。但这都是传闻,我姐姐上学那会儿,距离事发也是有一年多了,而且毕竟是丑闻,谁知道真假!”
安若琪理解地点点头,抿着嘴,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不定你们寝昨晚闹鬼就是因为这事呢!”旁边有个女生突然插了句话。安若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吱声。
教官的哨声远远地传来,侃侃而谈的学生们都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向集合地跑去。安若琪跑在最后,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今天一早开始,她这一天下来话都是极少。
一直在旁边耿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声地笑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将这张原本精致的脸衬得格外阴森。
ChapterⅡ
晚饭的时候,安若琪向几个女生打了招呼后就直接回了寝。六点半左右,天还挂着晚霞,透过门窗,恰能看见701寝室沐浴在大片火红的霞光中,瑰丽中又透着森森捉摸不透的诡谲。
安若琪躺在床上,思索着刚刚从宿管那里套出来的消息。
两年前,确实有一个高三女生跳楼自杀,情况和阮莹说的也差不多。校方也确实是怕影响学校声誉,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当时的做法也仅仅是草草封掉了出事的寝室,空出了2床,略微赔了些钱,便了事了。
人心残酷也确实如此。本来一开始轰动一时的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变成了饭后谈资,时间再久,就连谈资也论不上了,只能是任其被淘汰。而且当年的几批学生也都陆续毕业了,没有人再记得曾经这里的血案。直到三年后的现在,学校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事了,再加上住宿地方不够,便重新开放了被封锁的寝室。谁也没有料到,事情就这么巧合的发生了。
正想着事情,一阵突如其来的睡意突然席卷了安若琪的神经。她终究是没敌得过睡意,沉沉睡了过去。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就在闭目前的一刻,她那张平时温柔的脸竟露出一丝阴冷的表情。而就在她睡去不久,寝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密集的雨声将安若琪从深渊般的噩梦中唤醒。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闪电如游龙般在黑夜中肆虐,闷雷在天边作响。她皱了皱眉,看了眼腕上的表,七点四十五。“要迟到了!”她嘴里暗叫一声,匆匆撑了把雨伞就像教学楼奔去。
安若琪是踏着上课的铃进教室的,作为班长,她一如既往的开始维持班里的纪律,清点人数。
七十四。少了两位。一个是请假回家的白亦歌,一个是701寝室的杜楠。安若琪问了几个平日和她交好的人,也都说不知道。只说吃饭后杜楠要去散步,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安若琪担忧的皱起眉。
外面的雨没有停止的征兆,似乎隐隐透露着某种不祥。
自习是班主任值班。杜楠一直没有回来。班主任也问过了,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学生在学校无故失踪不是小事,学校是要负责任的。班主任也知道此事不能再耽搁,赶紧通知了领导。于是一场搜索行动展开了。
指针慢慢悠悠地指向了九点十分。杜楠还是没有被找到的迹象。也许是害怕酿出更大的事端,校领导拨通了报警电话。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警察终于在被学校封锁的河里打捞出了杜楠的尸体。
眼睛大睁,恐惧定格在年轻的脸上。衣衫整洁。死不瞑目。
几个跟杜楠有些交情的人都被警察例行询问。701女寝的五个女生都在其中。而问题无非是平日里杜楠有和谁结缘。但大家也都相处不几天,哪有那么了解,都表示不清楚。
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雨也停了。学校里这种消息的传播速度很快,事情没发生多久,就有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回去的路上还有些人在盯着701几个女生,大概是想要知道得更详细些。但她们都很默契地对刚刚的事情缄口不谈,顶着惊魂未定的脸色快步回到了寝室。
直到坐在的床上,于田田才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明明之前还很好的啊!”
安若琪将她搂在怀里,安抚性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田田,没事了。”
寝室里其余几个人都没有接过话。
齐思可不怕热的蒙着头,似乎是打算就这么熬过一晚上,舒晓雨蜷着身子在打电话,耿秋仍旧是一副冷静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701女寝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安静了下来。
睡觉前安若琪扫了眼窗外,雨后的夜空显得分外迷人。她有预感,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几天后学校正式开学。也许是这股新奇的气氛冲淡了几日前的恐惧,校园里公然谈论命案的人少了下来,但还是有一些人在私底下议论。
安若琪她们也算是稍稍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被人天天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但她们之前得到了小道消息说,大雨冲走了所有的痕迹,周围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痕迹,在杜楠的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因此警方判定这是一次意外落水事件。而且因为学校先前就声明严禁任何学生去往河边,因此杜楠的死学校不需要付半点的责任。学校后来出于名声考虑,随意给了杜楠家里人一些钱,打发了事了。
结案后没几天,安若琪就看见杜楠的叔叔来办理退学手续,顺便领回杜楠的尸体。她的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出现。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去了一个多月,白亦歌早就回来了。对于杜楠的死,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关心。于田田也处了个男朋友,天天亲亲热热的,腻歪死了。舒晓雨则秉承着一贯的骄傲,抱着厚厚的文学书籍,从人群中经过,引起阵阵惊呼和赞叹。耿秋仍旧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持观望态度。
就是这样,死人只会造成暂时的恐慌和些许变态的兴奋,但时间一过,就会被当成垃圾,被毫不留情地抛弃。对于这些尚且懵懂的孩子来说,生命仅为了挥霍。
安若琪是个另类。
她的善意、好奇和聪慧,让她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她曾经去过那个河边,铁丝网不足一米高,以杜楠近一米八的身高来说,跨过去实属易事。河岸也是陡坡,下雨天湿滑,完全有可能让人失足滑落。但,为什么杜楠要在一个雨夜独自散步,然后不顾学校警告,踏入这个禁地?还有,杜楠最后究竟看见了什么,竟会露出恐惧的表情?安若琪想到耿秋和杜楠是认识的,而且似乎杜楠对耿秋有着隐隐的害怕,似乎是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在了手上。耿秋在出事时有不在场证明,但安若琪就是觉得隐隐的怪异。再怎么冷静,耿秋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在杜楠死后却冷静的恐怖,感觉就是她已经预先知道了!
但,如果耿秋真的知道,她又与杜楠的死有什么关系?
安若琪烦躁地在本上划了起来,最后甩掉了笔,打算趴在桌上歇一歇。她不由得又瞄向了窗户旁的耿秋。午后的阳光投在她精致的半边脸上,另一侧则被隐藏在阴影之下,嘴角竟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也许是察觉到了安若琪的视线,耿秋回过头来,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但安若琪却感觉到了明显的寒意。
耿秋这个女人,她猜不透。
ChapterⅢ
就在大家都以为再无事端的时候,701女寝又出事了。4床的齐思可死了,目击者是安若琪。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预感是对的。
安若琪被警方传唤。在她的口供中称,她半夜突然被一阵动静惊醒,仔细听似乎是齐思可发出来的喘息声。她心里觉得奇怪,就起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就瞄见一个白影飞快地从2床跳窗离开。等到她打开灯再看时,齐思可已经睁大眼睛。
死了。
这件事自然又在学校里起了一阵风波。短短两个月里就发生了两起命案,还都在一个寝室,这不由得让学校里的人胡思乱想。关于寝室2床的传闻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在学校里散播开来。有人宣称三年前学校里发生命案的寝室正是701女寝,死的因为是2床,所以现在有几个邻近701的寝室的2床都没有住人。
一些“幸运”住在2床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由自主地从心底腾空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凶手迟迟抓不到给学校里的师生造成了很大的恐慌。鬼怪之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校园里散播开来。
人类,永远都恐惧那些未知的存在。
701女寝剩下的五个人被流言搅得也是精神恍惚。白亦歌实在是受不了,终于办了走读。剩下安若琪她们四个因为家离得远,只能是等学校里安排,暂时还住在701女寝。
警方的调查结果说是因惊吓过度导致哮喘窒息死亡。但很明显齐思可的父母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们的女儿虽然有哮喘,但也谈不上因为这样就死掉的,分明就是警方找不到凶手在推卸责任。但两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又能那政府怎么办,只得是悲伤地带着女儿的尸体回去了。
其实对于齐思可这人,安若琪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喜欢不起来。齐思可的懒是有目共睹的。能做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做着就是指她这样的人。办事拖拖拉拉,慢吞吞的,行事极为散漫,成天都懒洋洋的,看的别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安若琪至今都还记得那天晚上看见的状况。就像是白亦歌之前形容的,白衣影子跳窗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齐思可双眼充血,脸色发紫,嘴唇煞白,脸上也带着和杜楠类似的恐惧和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觉得“不敢置信”?这是让安若琪一直疑惑的地方。难道说那个白衣影子齐思可认识?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究竟是做了什么可以把齐思可吓死,又是用了何种手段才能从七层跳下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沉默地站在寝室窗前,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旁垂下的深蓝色窗帘……